近期中國金融不穩現象加劇之觀察
2018.11.16
瀏覽數
75
壹、新聞重點
根據中國政府所公布的最新資料,有幾項金融數據的惡化的值得特別關注。首先,2018年1-9月中國經常帳赤字(current account deficit)約130億美元,是自加入WTO以來首度出現的半年度經常帳赤字。[1] 其次,中國人民銀行(PBOC)11月7日公布,中國10月外匯儲備減少339.3億美元至3.053兆美元,創下2016年12月以來最大單月減額,及2017年4月以來最低總儲備額。再者,2018年9月底為止,中國的外債已達1.8兆美元。最後,2018年以來人民幣兌美元下跌將近7%,若從今年3月底高點算起人民幣最大跌幅10%。
貳、安全意涵
一、資本外逃風險上升
過去中國經濟得利於鉅額的經常帳盈餘,如2007年中國經常帳盈餘GDP佔比曾高達10%。龐大的盈餘讓北京有充足的籌碼對金融市場進行調控,包括操控匯率等。這項優勢在2018年卻出現反轉,經常帳盈餘佔GDP比已不到1%。即便在2015-16年的資金外逃時期,中國仍保有經常帳盈餘。2018年上半年開始出現的經常帳赤字,代表北京在調控金融風險的本錢越來越少,衝擊國際市場對中國經濟體質以及人民幣匯率的信心,也增加資金撤離的可能性。
二、北京陷入保匯率或外匯存底的兩難局面
儘管中國政府調整去槓桿政策,重啟貨幣寬鬆剌激經濟,試圖以人民幣貶值減緩貿易戰所帶來的衝擊。北京並未放任匯率走貶,而是透過一連串的外匯手段,讓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維持在一定區間,不至於超跌。北京的護盤立場除了顯示中國政府並未如外界揣測,將人民幣作為打擊美國的手段,更反映了穩定人民幣匯率是現階段中國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畢竟,穩匯率除了是「穩金融」,更是「穩預期」。人民幣大幅貶值會削弱民眾的購買力和消費者信心,以及人民幣計價資產的價格,並引發外資撤離,進一步衝擊已顯脆弱的中國房市、債市、股市。
而中國人民銀行所使用的外匯手段,主要係透過出售所持有的美債及美元支撐人民幣價格,外匯儲備總額關乎其捍衛匯率底線的能力。然而,以消耗外匯存底來支撐匯率所費不貲。2015-2016年的人民幣崩盤與資金外逃潮,讓北京付出了約1兆美元外匯儲備及2千億美債的代價。中國人行為了防止匯率超跌,2018年下半年連續三個月(6、7、8)減持了近180億美元的美國債券,並於10月份拋售約320億美元外匯存底。目前中國尚持有3.05兆美元的外匯,根據IMF的評估,中國外匯儲備的安全下限是2.67兆,目前僅剩4000億美元的緩衝量,而市場對人行持有外匯儲備的信心指標是3兆美元。保守估計北京每個月須消耗400-500億美元左右的外匯儲備才能捍衛7的匯率底限,明顯沒有能力持續以拋售外匯的手段來支撐人民幣。畢竟外匯儲備關乎中國的國際支付能力和主權信用,當外匯儲備低於信心水準,也會誘發市場恐慌。背後代表了中國政府正面臨匯率保7還是外儲保3兆的兩難困境。
參、趨勢研判
一、人民幣匯率破7只是時間問題
由於人民幣的跌幅關係到以人民幣計價的資產價格,以及外資對中國市場的信心,對美元匯率保7已是中國人行多年來的所奉行的底限。然而,這一年以來內外情勢演變,如美國聯準會持續升息所造成的強勢美元效應、貿易戰衝擊下疲軟的中國經濟,都加深北京達成保7目標的困難度。也因此,中國金融界的官員與學者,已開始對外釋放應該放手讓人民幣破7的訊息。如中國政協委員暨人行貨幣委員會委員劉世錦主張,「應以平常心看待人民幣匯率的波動…人民幣的均衡水準並非一成不變,應該適應人民幣均衡水準的動態調整,增強匯率的靈活性」。[2] 曾任中國人行貨幣委員會委員的學者余永定更直接了當表示,「其實7和6.9並沒有太大區別,如果有,也僅是心理上的…即使人民幣匯率破7,我也不認為人行非要干預外匯市場不可」。[3] 畢竟越是強調保7關卡的重要性,市場對於破7的恐慌會越大。倒不如允許匯率緩步下調,提早釋放壓力,也不必將瀕臨安全底限的外匯存底用來支撐遲早跌破7關卡的人民幣。
二、匯率走貶恐將引發短期外債違約潮
中國目前持有的1.8兆美元外債中,以2年內到期的短期債為主,約佔1.2兆美元。當美元持續走強迫使人民幣走貶,對於中國債務人,不論是地方政府或企業,等於增加更多的還款壓力,從而誘發違約的可能性。以房地產為例,2019年預估到期的外債至少有550億美元。當中國政府的稅收日趨仰賴「土地財政」,倘若房地產商爆發違約潮而導致中國房市提前崩盤,對北京將是不可承受之重。
[1]「經常帳」(current account)記錄一國與外國包括因為商品、勞務、進出口以及投資所得、其他商品、勞務所得等因素所產生的資金流出和流入的狀況。
[2]〈劉世錦談人民幣匯率:破7和保7論忽略了均衡是動態的〉,《澎湃新聞》,2018年10月8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506353。
[3]〈人民幣不存大幅貶值基礎 宜盡早完成匯改〉,《新華網》,2018年8月10日,http://big5.xinhuanet.com/gate/big5/www.cs.com.cn/sylm/zjyl_1/201808/t20180810_58563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