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複雜化美中貿易戰下的平壤行
2019.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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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於2019年6月17日突然宣布，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應邀對北韓進行國事訪問，但直至6月18日才確認訪問的日程。習近平伉儷此次訪問北韓，陪同出訪的有丁薛祥、楊潔篪、王毅、何立峰、及宋濤等，但沒有企業家隨行。此次習近平6月20至21日的平壤行，創下許多特殊紀錄，因為這是習近平上任來的第一次，也是14年來中共國家最高領導人首次訪問北韓，同時也是金正恩掌權後，中國最高領導人的第一次來訪。習近平此次歷史性的國事訪問，事後雙方雖然未發布聯合聲明，但北韓官媒《勞動新聞》（Rodong Sinmun）於6月19日刊登習近平以〈傳承中朝友誼，續寫時代新篇章〉為題的署名文章，習近平於文中表示「[朝鮮]半島和平對話的大勢已經形成，政治解決半島問題面臨著難得歷史機遇，得到國際社會普遍認同和期待。中方願意和朝鮮同志攜手努力，共謀實現地區長治久安的大計」。 [1]
2018年3月、5月、6月以及2019年1月不到一年的時間，金正恩先後四次訪問中國與習近平會晤，也邀請習近平來訪北韓，唯北京對此始終未予以明確回覆。此次習近平選在G20大阪峰會與美國川普總統會面前夕，突然決定造訪平壤，其原因與時間點引起外界關注。《人民日報》的微信公眾帳號「俠客島」，認同這一訪問的不同尋常，稱這是「特殊的時間節點」。外媒則普遍認為，習近平於G20前突訪北韓，旨在對美國示威，彰顯中國對北韓影響力，以爭取中美談判時的有利態勢。 [2]
貳、安全意涵
一、習近平將北韓問題與G20中美貿易談判掛勾
過去對於美國總統川普不斷對外放話，已準備好在6月28至29日的G20高峰會進行「川習會」，以解決自5月以來中美間陷入僵局的貿易談判，北京一直不願證實G20是否將有「川習會」，但表示對中美貿易談判採取開放態度。但就在北京主動宣布習近平的北韓國事訪問後，北京隔日（6月18日）公布了習近平與川普進行了電話會談，同時確定兩人將於G20峰會期間舉行一次加長會晤。在短短兩天內，北京接連宣布這兩件延宕未決已久的重要行程，應非純屬巧合，而是北京刻意為之的安排。
根據《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分析報導，考量到G20中的「川習會」在即，很難讓人相信「習金會」在此時舉行是個湊巧；而多位美國官員表示，他們預計習近平將努力在朝鮮無核談判上與金正恩取得進展，並且藉此作為G20川習會上貿易談判的籌碼。中國外交部則否認，中方將習近平對北韓國事訪問作為G20中美貿易磋商的籌碼，同時表示就兩者發生的時間節點而言，也不存在什麼敏感之處。[3] 儘管北京表面上否認北韓問題與中美貿易談判間的關聯，但這明顯是言行不一的說詞。根據過去歷史，中國總是打北韓牌以牽制美國。川普曾形容習近平為「世界級撲克玩家」，因為川普懷疑習近平建議金正恩對美國採取強硬態度，以便在北京與華盛頓的貿易談判中，給北京帶來部分優勢。
二、北京展示對平壤的影響力與特殊關係
中國想將朝鮮半島談判與美中貿易衝突有效掛勾的前提是，北京要能展示出對平壤的影響能力。中國是遭受國際孤立北韓最重要的盟友，平壤長久以來也一直依賴北京在國際社會為其出聲與調停。過去國際社會對北韓實施經濟制裁，成效不彰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中國在背後支持北韓所致。近年來，由於北韓多次試射導彈並進行核試驗，引發北京不滿，中國與北韓關係長期處於冷淡狀態，以致中國國家領導人14年來未曾到訪這重要的鄰國盟友。在川普政府軍事恫嚇與中國支持聯合國實施更嚴厲經濟制裁的雙重壓力下，金正恩同意就無核議題與美國進行談判，並四度來訪中國爭取奧援，至此中國與北韓關係迅速回暖。
在美韓都無法與北韓重啟有效對話的時候，習近平此次訪平壤，其所受接待規格創外國領導人首例，更成功地凸顯北京對平壤獨一無二的特殊重要地位。南韓則希望邀請習近平於G20峰會後來訪，但遭中方拒絕。習近平此次北韓行首提「三個堅定」，強調「無論國際形勢如何變化，中方都堅定支持朝鮮社會主義事業，堅定支持朝方實施新戰略路線，堅定支持朝方為政治解決半島問題、實現半島長治久安所作的努力」；金正恩則回應以，「朝中友誼歷史悠久、根基堅實，當前朝中像一家人一樣，密切互動，友好合作。我願遵循老一輩領導人的崇高意志，同總書記同志一道，在新的歷史起點上繼承和發展朝中友好關係，續寫朝中友誼更加輝煌的未來」。[4] 北韓《勞動新聞》社論則指出：「對於擁有像中國人民這樣值得信賴且親密的朋友，北韓人民感到自豪」。此次雙方雖未對朝鮮半島無核議題公開表示意見，但根據報導，金正恩或將提出放棄部分核設施的妥協方案，透過習傳話給川普，爭取「川金三會」。在中國與北韓分別因貿易與無核議題與美國陷入談判僵局之際，國際孤立的北韓與崛起中的中國將持續密切合作，以避免在一對一談判下，獨自面對美國壓力。而作為北韓監護者的中國，其與北韓的特殊關係與對北韓獨特的影響力，也將繼續維持。
參、趨勢研判
一、習近平將複雜化中美貿易問題以爭取有利談判條件
中美貿易戰居劣勢的北京，有將中美經貿談判複雜化趨勢，乃至採拖延戰術，以強化其對美談判立場。其做法是，透過操控與放大個別國家及區域組織對美國間的各種矛盾，並確立北京在其中的話語權，凸顯其政治象徵意義，以增加在貿易談判時有利的談判條件。在指控美國搞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與經濟霸凌主義同時，北京將經貿議題政治化，利用其對平壤的特殊影響力下，藉機將朝鮮半島談判與美中貿易衝突掛勾，以增加G20對美談判時的籌碼，就是個例子。但對川普政府而言，經貿議題政治化，不僅將模糊美中貿易不公的核心議題，同時將弱化美國在目前貿易談判的優勢，增加中國得以有與美國平起平坐磋商的機會，此明顯不利於美國。也難怪白宮一直對習近平歷史性地訪問北韓保持沉默，川普在6月18日在推特上表示，與習近平進行了「非常好的通話」，但對習近平的北韓行，則是隻字不提。
中國複雜化美中貿易戰的另一策略，即是進行國際上的統一戰線，以抗衡分化美國的壓力。習近平的北韓國事訪問。已是今年來的第四次出國訪問，其他三次分別是3月21-26日的歐洲行、6月5-9日的俄羅斯行、6月12-16日中亞行，其中三次集中於六月的G20峰會前。這些到訪國家與地區，絕非偶然即興為之的安排，而是中國為因應近來中美角力全面升級，在兩國瀕臨「新冷戰」關鍵時刻下，透過「高層外交」積極對外出訪，展現中國於國際社會之外交能量，以抗衡美國咄咄逼人、極限施壓的作為。此外在美國與伊朗軍事衝突升高之際，習近平於6月14日於北京會見了伊朗總統魯哈尼（Hassan Rouhani），雙方決定「無論國際和地區形勢如何變化」，雙方都推動「全面戰略夥伴關係」。
二、川普將單純化中美貿易談判以期儘早獲取談判成果
相較於中國想拖延複雜化美中貿易問題，在美中貿易談判暫居上風的川普政府，有將中美貿易談判單純化的趨勢，以避免節外生枝，期能儘早獲取談判成果。為解決陷入僵局的美中貿易談判，川普極端重視即將於G20峰會間舉行的「川習會」，並積極排除任何可能干擾「川習會」的非經貿因素。韓國青瓦台於6月24日，宣布川普將於G20峰會後訪首爾討論朝鮮半島去核問題，此可視為美國為反制中國打北韓牌複雜化美中貿易談判的作為。此外，川普同時推遲副總統彭斯（Michael Richard Pence）演說避免川習會前加劇中美緊張關係，而台灣日前提出的軍售案亦受中美貿易談判所波及而出現歧見。[5]
川普企圖單純化中美貿易談判，是基於他將中美貿易議題置於國政優先地位的思維。川普是個現實主義而非理想主義者，其處理國際政治議題時，視外交為交易（deal），議題在其心中各有其價碼，因此沒什麼是不可被交易的，而交易的關鍵在於依價碼高低的優先順序。中美貿易問題如能順利獲得解決，一方面將會是川普政府最大的外交成就，另方面將對美國經濟做出巨大貢獻，兩者對其總統連任，都將扮演關鍵性的影響。因此對川普而言，相較於其他國際議題，中美貿易談判無疑地將是他心目中最具價值性與優先性的議題。
[1]〈傳承中朝友誼，續寫時代新篇章〉，中國外交部，2019年6月19日，http://tinyurl.com/y5s5l6z6；〈習近平離京對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進行國事訪問〉，中國外交部，2019年6月20日，http://tinyurl.com/y6mlrx49；〈解碼習近平出訪團隊：四人制「外交天團」成標配〉，《多維新聞網》，2019年6月13日，http://tinyurl.com/y53g2qkh。
[2]Russell Goldman, “The Unspoken Agenda at the Xi-Kim Meeting? Could Be Messaging Trump,” The New York Times, June 19, 2019, http://tinyurl.com/y4dcyyec；〈習近平訪朝有何深意？〉，《德國之聲中文網》，2019年6月18日，http://tinyurl.com/y2fow2xe；尹俊傑，〈習近平突訪北韓為G20川習會布局意味濃〉，《中央社》，2019年6月18日，http://tinyurl.com/y66v3noc。
[3] “A Trio of Unlikely Partners: Kim, Xi and Trump,” The New York Times, June 19, 2019, http://tinyurl.com/y4gjjxeh；〈2019年6月18日外交部發言人陸慷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19年6月18日，https://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t1673263.shtml。
[4]〈習近平會見朝鮮勞動黨委員長、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人民網》，2019年6月22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9/0622/c1001-31174605.html；〈習近平訪北韓 準備川習會籌碼〉，《自由時報》，2019年6月21日，https://news.ltn.com.tw/news/world/paper/1297587。
[5]有關美國對台軍售案，受美中貿易談判影響報導，美國在臺協會予以否認，美國國防部印太事務助理部長薛瑞福（Randall Schriver）表示，無法針對單一軍售案做出評論，軍售沒有確切時間表，但美方討論過對台軍售程序應採取常態化，讓台灣成為「外國軍事銷售」（FMS）的常態合作夥伴，請見：〈薛瑞福稱台灣為「國家」 強調美國對台軍售常態化〉，《自由時報》，2019年06月27日，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2834918；海彥，〈特朗普G20峰會後訪首爾與文在寅深入討論朝鮮半島去核問題〉，《美國之音中文網》，2019年6月24日，http://tinyurl.com/yyxpsuy4；Roberta Rampton and David Brunnstrom, “Pence puts off China speech sequel ahead of Trump-Xi talks,” Reuters, June 21, 2019, http://tinyurl.com/yxmj9eaf；Vivian Salama, “Trump Administration Is Split Over Arms Sale to Taiwan,”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June 17, 2019, http://tinyurl.com/yydvtz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