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國進民退」成為主流之觀察
2019.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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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據《中央社》2019年10月2日報導,2019年上半年中國國營資本背景之買家收購了47家上市民間企業(以下簡稱「民企」)股份,而2018年類似交易全年只有52件。9月,繼百度集團李彥宏、京東集團劉強東卸任旗下公司要職之後,9月10日阿里巴巴創辦人馬雲正式「被退休」;9月19日騰訊集團創辦人馬化騰被迫辭去騰訊徵信執行董事職位;9月23日,聯想的柳傳志也卸任聯想控股公司法定代表人一職,並不再擔任董事。同時,在以創新聞名的杭州,市委辦公廳宣布將派駐一百名黨政幹部進駐轄內百家重點企業,包括:阿里巴巴、浙江吉利控股、娃哈哈集團等,以擔任「政府事務代表」,而河南、廣東、陝西、貴州等地也傳出類似消息。受經濟加速下行、中美貿易戰長期化等壓力內外交迫,「國進民退」正成為中國經濟發展之主流。 [1]
貳、安全意涵
一、「國進民退」是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最大發展隱憂
「國進民退」在中國並非新舉,民企原本就居於無法和國有企業(以下簡稱「國企」)競爭之弱勢地位。政府之政策利多如低利貸款或高額補貼等先由國企享有,政策管制如降低污染或控制產量等則先從民企實施。但是,民企對中國經濟發展極具重要性,「貢獻了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術創新,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90%以上的新增就業和企業數量」,[2] 且經營效率和創新能量遠遠超過大多績效不彰之國企。另一方面,私有制和市場化是中國當初引進資本主義、與世界接軌之核心理念,也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的重要礎石。習近平上台後在反貪腐名義下加強管控民企,無論是要求上市公司設立黨支部、接管或併購民企,或是要求大型民企創辦人釋出經營權、派政府事務代表進駐等,都嚴重侵蝕中國資本主義發展根基。正如民間所憂慮的,「國進民退」被視為中國40年來改革開放路線之大逆轉或大倒退。 [3]
二、「混合所有制」改革使中共國家資本擴散至民企內
中國2015年推動「混合所有制」改革(以下稱為「混改」),原先目標是在大型國企引進民間股東以活化經營,但是在經濟下行和中美貿易戰導致民企經營困難下,反而成為國家或地方政府入股重要民企、奪取經營權之利器。2018年中美貿易戰開打之後,中國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國資委」)[4] 、地方國資委、中央事業單位等,更是積極接受A股上市公司之股權轉讓,其中約60%是以無償轉讓或行政劃撥之方式轉讓。國企所併購之上市民企,主要聚焦在「國家安全、國計民生、關鍵核心技術」所在之競爭性領域。此外,除了鼓勵外資參與國企改革之外,混合所有制未來也將推廣至所有大型民營、港澳台資、外資企業。中國國企之角色將類似控股公司,與海內外民間資本相互交織於中國境內主要企業的股權結構中。其基本模式從國資委2019年9月針對香港「反送中」危機,下令中國100家國企投資港企,並指示僅持有股份並不夠,要求取得港企控制權和決策權,可窺見一斑。[5]
參、趨勢研判
一、「國進民退」風潮短期內或將持續擴大
「國進民退」最主要之問題,在於扼殺民間企業「為己謀利」之動機和創新活力。但是,在中國政府2017年起嚴加管控金融機構和A股股市表現不佳之下,以股票高比例質押貸款的民企面臨資金斷鏈和債務危機,不得不以股償債,將股權轉讓給資金豐厚的國企。國企除了可低價接手民企股票以待日後高價脫手之外,還可藉民企名義進入A股市場,並以國企身分協助民企取得貸款或補貼。另一方面,相較於經濟發展,維持社會穩定對中國政府而言更為重要。依據中國首家中外合資的投資銀行中國國際金融公司(China International Capital Corporation Limited, CICC)之研究報告,2018年7月以來,中國製造業就業總數減少約500萬,占製造業全體就業3.4%、全國總就業人數的0.7%。國企接管民企可使失業潮受到控制,有助於中共政權之安定。因此,「國進民退」短期內應會持續擴大,但是國企缺乏如民企的活力和效率,長期而言將逐漸扼殺中國資本主義經濟之發展。
二、中共國家資本更容易在民企外殼下向海外進出
「混合所有制」改革若持續推展,不僅民間資本或外資被引入中國大型國企,中共黨國資本也將更容易隱身在大型民企背後向海外進出。不同於民資或外資在國企內部因持股不多而難以掌握經營權,進入民企股權結構內的中共黨國資本,卻可輕易主控民企最高決策。例如:阿里巴巴引進少數黨政股東,其持股比例雖不到2%,卻能逼迫創辦人馬雲退休。另一方面,一如進入世界200強的海南航空集團之例所示,中國企業大規模舉債在世界各地到處併購,結果因股匯市下跌和龐大債務危機,不得不接受中國政府,特別是海南省政府之注資,最後由中國政府成為海航集團最大股東。美國川普政府或許察覺此一安全風險,才會考量撤銷中國企業在美上市資格。但是全球化早已使各國資本相互交織,經濟脫鉤很難徹底落實。透過混合制改革方式,中共國家資本反而更容易朝海外進出。
三、中國台商與中國國企之關係或將更加緊密
「國進民退」將強化中國產業結構以中大型國企為主、小型民企為輔之特徵,民間企業無論是中資、台資或外資,為了在中國國內市場發展,都必須更加依賴其與國企之間的密切關係。如上所述,「混合所有制」改革將使進入民企的中國黨政資本更不易被發現,但是卻可以主導民企之發展方向。這是否會使兩岸間穿梭活動的紅色資本更不容易被我國政府監管?是否使中國政府更容易藉由操控台商而影響台灣的相關政策和政治發展?這些值得政府相關單位持續觀察。
[1]〈陸民企經營困難賣股權 國進民退再現趨勢〉,《中央社》,2019年10月2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1910020139.aspx;楊少強、管婺媛、馬自明,〈2019中國經濟關鍵報告 中國大倒退〉,《商業週刊》,第1664期,2019年10月,頁90-96。
[2]此為中共副總理劉鶴於2018年10月19日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之發言。
[3]參見曾偉峯,〈中國民間對「私企退場論」的憂慮和政府回應〉,《國防安全週報》第15期,2018年9月28日,頁1-15。
[4]2003年成立,負責管理經營性質的中國國有企業。
[5]〈從公私合營到國進民退 民營企業歷史與現實〉,《BBC中文網》,2018年9月29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45665450;〈A股國企併購民企 陸國資委:占32%〉,《中央社》,2018年11月15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1811150082.aspx;〈路透社:國資委見百國企 促加強控制港企〉,《明報》,2019年9月14日,https://tinyurl.com/yxhesh6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