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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8
作者
許智翔
中共政軍與作戰概念研究所 許智翔 助理研究員

關鍵字:太空科技、大國競爭、太空競逐
(本評析內容及建議,屬作者意見,不代表財團法人國防安全研究院立場)


2022年11月16日,美國太空總署(NASA)的「阿提米絲1號」(Artemis 1)計畫在多次延期後,終於成功發射新一代的登月火箭「太空發射系統」[1](Space Launch System, SLS)。 事實上,不僅美國正全力重新加速其太空計畫,中國太空計畫也得到相當進展:2022年10月31日,中國在海南成功發射「夢天」實驗艙,完成「天宮」太空站的初步建構,[2]美中在太空領域的競逐已愈發明顯。此外,在「新太空」(New Space)[3] 科技與產業的蓬勃發展下,美俄中等太空強權外,各國也開始逐步投入太空領域的發展。由於人類未來的科技生活乃至於國家安全皆與太空高度相關,太空已成國際競爭中的關鍵場域。

美中兩國近年大幅投入太空發展


近年,美中兩國均高度重視太空計畫發展。就美國而言,川普(Donald Trump)於2016年上台後,大幅加速了美國太空計畫的重新投入。從2017年簽署「第一號太空政策指令」(Space Policy Directive 1)重啟登月計畫、並希望將人類送上火星的前瞻任務開始,川普時期美國大力投入資源在太空領域上,如重新恢復「國家太空委員會」(National Space Council)運作,及美軍成立太空軍( US Space Force)以整合各軍種太空能力等,皆是極具代表性的政策;此外,美國的私營新創太空產業也在此時期蓬勃發展,成為「新太空」產業時代的主力。[4]進入拜登(Joe Biden)時期後,現任美國政府仍延續川普時期的太空計畫,不僅進一步提升美國太空軍的預算,2022年9月美國商務部與國防部簽署的太空交通管理合作備忘錄,事實上也延續並強化川普任內簽署的《太空政策指令3》,[5]可見美國政策的延續性。

就中國而言,其太空能力如「長征」系列運載火箭,其實與「東風」彈道飛彈的發展密不可分,而載人太空計畫則於1992年開始,在習近平於2012年上台之後,太空領域在中國技術發展上更顯重要。從習近平於2013年6月在提出之「航天夢是強國夢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及2016年12月提出要「建設航天強國和世界科技強國」以實現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等口號,均可看出太空發展在現今,不僅是中共的發展重點,更已與其對內統治的合法性高度連結。目前中國不僅已於2021年開始北斗衛星導航系統的全球服務,更朝向完備各種衛星能力的發展,以及讓人類在太空站長時間活動,甚至深太空探測等領域前進,而「天宮」太空站的初步建構,正是中國太空雄心發展的重要一步。

新太空時代各國的太空競逐大幅加劇


美中在太空領域上的加緊投入,以及「新太空」的蓬勃發展,逐漸使得太空不僅是美、俄、中、歐等太空大國的兵家必爭之地,更是國際間在大國以外的行為者,所能夠參與的場域。

就美國NASA剛剛成功發射的「阿提米絲1號」計畫而言,就有包含歐盟、日本等長期太空發展盟友的參與。其中,歐洲太空總署(ESA)就為該計畫的「獵戶座」(Orion)飛船提供了13,500公斤重的「歐洲服務模組-1」(European Service Module-1);[6] 而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JAXA)則在SLS火箭的次要酬載(secondary payloads)中,提供了「好客號」(OMOTENASHI)與「小馬座」(EQUULEUS)兩枚立方衛星,其中「好客號」將是日本首度進行登月挑戰的嘗試,希望能成為繼美俄中等國後,第4個登上月球的國家,惟在SLS火箭發射後因通訊狀況異常而放棄登月,僅繼續進行科學任務,[7]而後者則成功拍下月球背面的照片。無論如何,「阿提米絲1號」的成功發射,引起了參與盟國的更進一步雄心。日本不僅宣布將成為繼美國後,第二個決定在2024年後繼續參與國際太空站((International Space Station, ISS)運作至2030年的國家,也決定將進一步擴大對NASA登月計畫的參與,將參與其「月球門戶」(Lunar Gateway)太空站、並派遣太空人參與後續的「阿提米絲」計畫。[8]而歐洲ESA則在2022年11月22日至23日的部長級理事會上,相較上次在2019年會議,增加了多達17%太空預算,強化在氣候監測、太空探索等各方面的能力,以加強歐洲在太空領域的自主權、領導力與永續性,單是地球觀測計畫就將投入27億歐元。[9]

而「新太空」產業在近10年來的崛起,則讓各國更積極參與太空領域、發展自身的能力,如英國在2022年11月16日頒發第一個太空港許可證給康瓦爾(Cornwall)機場的康瓦爾太空港,並希望能在2022年底前成功進行英國首次在該國國內進行的軌道發射任務。[10]就新太空而言,除了我國近年通過《太空發展法》、並規劃投入大筆預算進行太空計畫外,近10年來已有如阿根廷、巴西、墨西哥、南非、埃及、沙烏地阿拉伯、伊朗、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土耳其、澳洲、紐西蘭、印尼、越南、馬來西亞與韓國等多個國家,被認為是「新太空」時代值得高度注意的新興太空發展國。[11]事實上,其中有多個國家早已長期在太空領域有所耕耘,如印尼的第一顆人造衛星,其實早在1976年就開始運作,然而「新太空」的參與門檻大幅降低,更是使得太空科技早已不再是先進強權大國的專利。

陣營對立趨勢可能使未來太空領域國際合作進一步洗牌


然而,近年由美中競逐到烏俄戰爭等,國際地緣政治環境的劇烈變化,可能會使得目前在太空領域出現的國際競逐現象,產生更進一步的變化。就美中競逐而言,由川普至拜登時期,可見到美中之間、在高科技等關鍵領域上的脫鉤正逐步出現,同時也連帶帶動了國際供應鏈的重組。這樣的趨勢,在烏俄戰爭爆發後,更進一步加上了民主陣營盟國對俄羅斯採取的制裁等作為,對太空領域未來的國際合作進一步產生影響。

過往,蘇聯解體後,在缺乏美蘇兩強太空競賽的動力刺激下,美國在太空領域的投入與創新也逐漸放緩,加上21世紀初金融海嘯的影響,最後導致了2010年前後,NASA接連結束「太空梭」與「星座計畫」(Constellation program)等重大項目。而事實上,在蘇聯解體後,西方與俄羅斯也在太空領域展開了密切的合作,如ISS就正是由美俄歐日等多國共同合作營運的項目,而在太空梭計畫終止後,美國也長期依賴俄羅斯的聯盟號火箭的載運任務、以及RD-180火箭發動機等重要科技;這些合作,在烏俄戰爭開始後,不免都蒙上了相當程度的陰影,如英國的太空新創重要企業OneWeb就在俄國發動入侵後,宣布終止委託俄國進行發射服務。儘管俄羅斯航太公司(Roscosmos)最後仍宣布將繼續與西方國家在ISS上進行合作,[12] 後續的交惡與對抗,是否仍會影響俄羅斯繼續參與ISS運作,尤其在2020年代後半,即ISS服役的最終階段仍繼續與西方合作,仍不無疑問。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可注意到近年中俄在太空領域上,持續強化其合作關係,如2021年3月9日,中俄之間簽署了合作建設國際月球科研站(International Lunar Research Station, ILRS)的MOU。[13]儘管在俄羅斯發動對烏克蘭的入侵後,中國在諸多場合避免探討中俄關係的發展,如在2022年9月21日於巴黎舉辦的國際太空大會(International Astronautical Congress)活動上,針對ILRS計畫中國並未提及俄羅斯,且正在尋求其他參與夥伴國,顯示了中俄之間合作上缺乏能建立共同目標與願景的能力,而僅為協調機制,[14]然而後續的中俄太空合作,仍是極可能的發展方向。除此之外,中國長期以來無法參加ISS的國際合作營運,在「天宮」太空站初步完成及ISS將在10年內退役的情況下,中國可能將進一步擴大、邀請包含俄羅斯在內的其他國家參與其計畫發展,進而一定程度主導國際太空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甫結束的中共20大中,新的中共領導班子中就有多位「航太幫」或「宇宙幫」技術專家。[15]考量中共正在強化包含晶片在內、關鍵技術的自主能力,以避免遭美國為首之西方國家「卡脖子」的政策發展方向,此人事安排不僅切合了習近平時代中「航天夢」在其意識形態政策中的重要性,中共應也正規劃打造更加自主、且不遭箝制的技術能力以及供應鏈。在這種脈絡之下,中國是否如與俄羅斯合作登月般、進一步拉攏他國參與,形成與西方對抗的另一太空陣營,則是未來可觀察之方向。

由此而言,未來太空在供應鏈與國際合作上,可能如同其他關鍵技術領域般,將近一步「陣營化」,同時各國也將盡可能在技術與零組件供應等層面上,強化在理念與價值相近的國家之投注。在當前的「新太空」時代下,陸續有越來越多中等國力國家、甚至小國投入太空產業的發展,台灣在這波浪潮中,如何儘速找到並確保自身定位、並推動產業發展,將是未來10年非常關鍵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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