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滲透法》之意涵與爭議
202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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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19年12月31日,立法院以67票贊成、4票反對,三讀通過《反滲透法》。《反滲透法》旨在禁止台灣民眾接受中國等境外敵對勢力指示、委託或資助,並且:(1)違法捐贈政治獻金或公投經費;(2)從事違法競選活動;(3)從事違法遊說;(4)強暴脅迫非法擾亂社會秩序和妨礙集會遊行;(5)妨害選舉或公投法;違反者將依該法課以刑責。
當日在院會現場,在野黨出席之立委舉牌並靜坐表示抗議。在立法院外,新黨、統一促進黨等政黨,共有十餘人進行抗議。在野政黨宣稱該法凌駕憲法而侵害人民自由,將使台灣退回戒嚴時代。該法在立院通過之後,國民黨黨團表示將在該法公告後申請釋憲。
此外,中國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批評《反滲透法》,是違背民意所向而「大搞『綠色恐怖』」。美國國務院於2020年1月2日以書面對台灣通過《反滲透法》表示,兩岸和平與穩定符合美國利益,鼓勵兩岸進行建設性對話,尋求台海兩岸人民可以接受的和平方式解決分歧。 [1]
貳、安全意涵
一、《反滲透法》旨在強化台灣民主防衛機制
中國在軍事上威脅台灣安全,更藉由滲透台灣社會,影響台灣政治發展。例如,2018年地方選舉,中國透過社群媒體操弄假訊息影響選民;2019年1月2日北京當局拋出兩岸共商「一國兩制台灣方案」,以及8月1日起暫停陸客來台自由行等。
為抵禦中國對我之影響力攻勢,蔡總統在2019年新年談話宣示政府將推動三道防護網,亦即民生安全防護網、資訊安全防護網以及兩岸互動民主防護網,並在同年7月完成「國安五法」之修法。[2] 此次立法院通過《反滲透法》,更展現台灣政府捍衛民主之決心。
二、《反滲透法》反映國際示警以及台灣社會的威脅感知
《日經亞洲評論》(Nikkei Asian Review)2018年12月17日刊文指出,中國利用台灣作為擾亂民主的實驗場,影響台灣大選,並藉此經驗影響其他民主國家選舉。[3] 更重要者,美國總統川普2019年12月21日所簽署之《2020年財政年度國防授權法》(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20)關注台灣選舉;該法案第5513條要求美國國家情報總監在台灣大選後45天之內,針對中國干預選舉的影響力行動、以及美國對此之抵禦作為提交報告。在此國際背景下,通過《反滲透法》不啻是台灣面對國際示警之積極回應。
在台灣國內,社會也認知到中國阻撓台灣民主發展。民調公司「趨勢民意」之調查顯示,63.3%台灣民眾相信中國企圖以各種方式影響台灣大選結果,不相信者僅27%。據兩岸政策協會於2019年12月31日公布之民調,49.2%受訪民眾贊成通過該法,反對者僅27.7%。同日綠黨公布民調亦顯示,48.7%支持該法(包括非常贊成28.5%、有點贊成20.2%),反對者僅19.7%(包含包括不太贊成9.1%、非常不贊成10.7%);後者民調甚至發現,親民黨支持群眾當中,有36.8%贊成該法,多於反對之28.1%。
三、台灣朝野對此法案之爭議仍存
雖然朝野政黨咸認維護國安有其必要,但尚存在著相關爭議。首先,在野政黨質疑,執政黨急於在2020年大選之前迅速通過該法,是屬於選舉操作。其次,該法也被指出程序正義有瑕疵,例如國民黨團總召曾銘宗與親民黨總統參選人宋楚瑜,即批評該法未經過立法院內政委員會詳細審查。再者,國民黨團以及前總統馬英九認為,該法對滲透之定義過於模糊、對滲透來源內容之說明也不足,台商台生等很容易不慎入罪,而且法律界定不明確恐有違憲之虞。親民黨團總召李鴻鈞質疑,該法條文中沒有施行細則,亦無主管機關;鴻海董事長郭台銘亦對此點表示,若無施行細則恐成空白授權。國民黨團並認為,《反滲透法》應該在大選之後,由代表新民意的國會進行審查。
參、趨勢研判
一、《反滲透法》將使台灣社會具有新的行為規範
台灣持續處在中國政軍威脅的環境下,若仍欲持續推動兩岸交流並確保和平,則台灣亟需相關機制確保國家安全。透過《反滲透法》的相關規範,兩岸互動的政經界線可更明確,未來台灣民眾在與對岸互動之時,必須意識到國家安全與主權的重要性,如此一來,兩岸交流將較不易成為中國操作或影響台灣的槓桿。
《反滲透法》的制訂,目的在反對中國滲透,亦即讓兩岸交流更安全。蔡總統在元旦談話中表示「反滲透,不是反交流」;2020年1月8日陸委會主委陳明通、法務部次長陳明堂與內政部次長陳宗彥也在聯合記者會上強調,《反滲透法》「不會影響兩岸交流,反而是保障了兩岸交流正常化」。前述三道防護網的建構目的,同樣也是要確保兩岸交流能夠安全有序。「國安五法」與《反滲透法》列出違法的行為,此種「負面表列」的目的,就是讓民眾知所遵循。中國若考慮到其滲透會對在地協力者造成困擾,也可能受到嚇阻,未來是否會調整對台手法值得觀察。
二、各國政府對中國輸出之惡意影響將更警覺
從中國透過推動「一帶一路」或孔子學院、甚至對他國政界進行金錢攻勢等案例看來,中國不斷試圖干預他國民主政治或侵蝕他國主權。國際社會對中國此等行為亦有警醒,並速採因應措施。例如澳洲政府通過《國家安全立法修正案(間諜與外國干預)法案》(National Security Legislation Amendment (Espionage and Foreign Interference Act)Bill 2018)及《外國影響力透明法》(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Scheme)等法律,加拿大2018年12月通過《選舉現代化法案》(Elections Modernization Act),美國則在2016年通過《反外國宣傳與造謠法案》(Countering Foreign Propaganda and Disinformation Act)。
這些事例亦反映,國際社會認知到面臨遭外國干預的威脅,而台灣此時完成相關立法,有助與理念相近國家攜手共同反制中共滲透。如「王立強事件」所示,國際社會除須認知到置身遭受外國干預的風險中、而各自建構防禦機制之外,共享民主價值的國家也開始形成共識,並共同建構國際民主防衛網抵禦外國干預。在立法院通過《反滲透法》之前,台灣政府業已於2019年完成「國安五法」之修訂,而今再通過該法案,可謂完成台灣國家安全最後一塊拼圖,更彰顯蔡政府決心不成為國際民主防衛的缺口。強化反中國影響之國際連結,應是未來國際關係的重要方向。
三、民間未來與對岸交流在謹慎之餘或出現觀望
面對《反滲透法》之規範,未來台灣的政治或社會團體與個人在與對岸交流之際,應會較以往更為謹慎。然而,在此同時,台灣的民間社會對於其行為是否踩到紅線之憂慮,亦可能同時升高。尤其因為擔心言行觸法,而不敢對政府提出建議,或對兩岸交流躊躇觀望。例如資訊平台「大師鏈」於《反滲透法》通過後,立刻宣布放棄台灣市場。然而,中國的滲透與台灣在地協力者,不會因為《反滲透法》通過就偃旗息鼓。他們仍將設法規避法令管制,企圖另闢蹊徑,以持續滲透分化台灣。因此,反制中國惡意影響力的工作仍須持續進行。
[1]周毓翔,〈《反滲透法》三讀通過 國民黨團:將聲請釋憲〉,《中時電子報》,2019年12月31日,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91231003402-260407?chdtv;季節,〈親民黨籲綠勿今日強推反滲透法過關 否則將提釋憲〉,《中時電子報》,2019年12月31日,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91231001630-260407?chdtv;潘姣琪、王彥鈞,〈影/反對黨反「反滲透」提釋憲 柯文哲酸:太丟臉 乾脆投降!〉,《聯合報》,2019年12月31日,https://udn.com/news/story/6656/4259672;〈國台辦:民進黨當局為謀政治和選舉私利大搞「綠色恐怖」〉,中國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2019年12月31日,http://www.gwytb.gov.cn/wyly/201912/t20191231_12229465.htm;〈反滲透法通過 美國務院籲兩岸建設性對話〉,《中央社》,2020年1月3日,https://bit.ly/35GQyHH。
[2]「國安五法」包含「刑法部分條文修正案」、「國家機密保護法部分條文修正案」、「國家安全法部分條文修正案」、「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增訂第五條之三修正案」以及「兩岸人民關係條例部分條文修正案」。
[3]Chris Horton, “China uses Taiwan as R&D lab to disrupt democracies,” Nikkei Asian Review, December 17, 2018, https://tinyurl.com/w6b79y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