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2019年中國軍力報告》觀察中國影響力作戰的意涵
2019.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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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近期中國透過影響力作戰(influence operations)擴大中國於全球之影響力並增進其國家利益,受到各國警覺。美國國防部《2019年中國軍力報告》(Annual Report to Congress: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於2019年5月2日正式公布,特別選定中國的影響力作戰進行專題討論。[1]該報告指出「中國發展『三戰』策略,強化影響力作戰在網路領域的應用,企圖影響對手國媒體、企業、學術界及決策圈,使其接受中國『一帶一路』、南海主張及論述」;中國藉由學術單位、智庫、國營媒體增強「軟實力」,並透過威脅、利誘及操控海外華人及團體遂行影響力作戰,同時也透過扶植國外代理人影響及干預外國政府決策,以支持中國國家利益,這些發展值得各國關注。
貳、安全意涵
一、中國「影響力作戰」具有跨軍種、跨部會及聯合作戰特性
美國最初將「影響力作戰」視為軍事領域的概念,惟尚無聯合作戰層級的定義。例如,美國《空軍準則文件2-5》(Air Force Doctrine Document 2-5)將「影響力作戰」定義為包含心理作戰(psychological operations, PSYOP)、軍事欺敵(military deception)、作戰安全(operations security, OPSEC)、反情報、公共事務作戰、反宣傳作戰、實體攻擊等支持性活動,並和網路戰作戰與電子戰作戰歸為資訊作戰(Information Operations)之三種類別(如表1),其目的在影響對手領導人與群眾的認知、心理、意識形態與行為;蘭德公司(RAND)所發布的一份陸軍委託研究報告《有效的影響力作戰基礎:強化陸軍能力的架構》(Foundations of Effective Influence Operations: A Framework for Enhancing Army Capabilities)則將「影響力作戰」定義為「一國於平時、衝突時、後衝突時期,整合外交、資訊、軍事、經濟等力量,以形塑他國態度、行為及決策,並增進國家利益的活動」。[2]易言之,它發展至今已由軍事領域擴大到非軍事領域,是一項由上而下的資訊傳遞與接受的過程,企圖影響或改變對手國的看法與政策,具有跨軍種、跨部會、聯合協調、整合及統整的特性,其目的在形塑或破壞對手國之國家利益及威信。
表1、影響力作戰的定義架構
來源 |
定義 |
|
美國空軍 |
資訊作戰 |
影響力作戰:心理作戰、軍事欺敵、作戰安全、反情報、公共事務作戰、反宣傳作戰、實體攻擊等支持性活動。 |
網路戰作戰:網路攻擊、網路防禦、網路戰支持活動(network warfare suppor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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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戰作戰:涉及使用電磁、定向武器以操控電磁頻譜或攻擊敵的活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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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公司 |
影響力作戰 |
一國於平時、衝突時、後衝突時期,整合外交、資訊、軍事、經濟等力量,以形塑他國態度、行為及決策,並增進國家利益的活動。 |
資料說明:林柏州整理自Eric V. Larson, et al., Foundations of Effective Influence Operations: A Framework for Enhancing Army Capabilities (Santa Monica, CA: RAND Corporation, 2009), p. 2; Information Operations: Air Force Doctrine Document 2-5, Air Force Doctrine Center, January 11, 2005, https://apps.dtic.mil/dtic/tr/fulltext/u2/b311353.pdf, p. 5.
二、中國積極運用「影響力作戰」影響他國政治
中國自2003年正式將「三戰」納入《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工作條例》,透過法律戰、心理戰、宣傳戰影響對手國決策,《2019年中國軍力報告》指出中國整合解放軍、國安部、中宣部及統戰部、孔子學院等黨政資源,透過拉攏與威脅海外華人、留學生及學人社團,以及組織示威活動、收買政客、培養代理人及恐嚇維族及藏族團體等方式,滲透及影響美國的文化機構、媒體、企業、學界及政治,以使其接受中國價值並服膺其外交利益。美中經濟與安全審議委員會(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在2018年發布《中國的海外統戰工作》(China’s Overseas United Front Work: Background and Implic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報告,指中國國際好友聯絡會、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等組織直接受中國大使館指導及經費支援,在各大學分會致力於捍衛中國政府立場並攻擊反中言論;[3]另外《2019年中國軍力報告》也提到中國藉「千人計畫」,挖角海外學人,以彌補及突破技術研發的瓶頸,積極運用海外華人及團體的影響力。
參、趨勢研判
一、部分民主國家正強化法律機制以抵禦中國影響力作戰
影響力作戰是利用民主體制開放的特性,透過經濟、文化等非軍事手段,進行影響力作戰,其中部分活動以合法掩護非法的方式在民主國家受到言論自由、結社自由、選舉捐款及合法國會遊說權利的保障。例如台灣媒體由通訊傳播委員會負責管理,該機關屬獨立機關,對新聞內容採被動審查,國安局雖注意到國內部分「同路媒體」的影響,但卻需保障新聞自由而無法限制相關報導;[4]澳洲在2018年陸續通過《國家安全法律(間諜與外國干預)修正案》(National Security Legislation Amendment [Espionage and Foreign Interference] Bill 2018)、《外國影響力透明措施法》(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Scheme Bill 2018)及《選舉立法修正(選舉經費與揭露改革)法案》(Electoral Legislation Amendment [Electoral Funding and Disclosure Reform] Bill 2018)等法律案;美國司法部也在通俄門後加強執行《外國代理人登記法》(Foreign Agents Registration Act),要求俄羅斯國營媒體今日俄羅斯電視台(Russia Today, RT)、俄羅斯衛星通訊社(Sputnik)、新華社、中國環球電視網等駐美機構登記為外國代理人,部分國會議員亦提出《立法與行政部門外國遊說限制法》(Congressional and Executive Foreign Lobbying Ban Act),試圖規範外國對美國政治運作的干預,不過實際的效果仍待觀察。目前美、澳、紐、歐盟等民主國家正透過強化執法、立法或修法的方式規範類似活動,但部分國家內部則仍在辯論。
二、更多民主國家將採「整體政府」方式因應影響力作戰
中國施展影響力作戰的有關部門,至少有政治協商會議、中央軍委會政治工作部、統戰部、國務院僑務辦公室、外交部等(如表2),各單位依中央政策指導,採取化整為零、由上而下、分進合擊的方式,透過跨領域與全面性的手段,進行有利中國提升其國際影響力的活動。
表2、中國影響力作戰的主要行為者
|
黨 |
政 |
軍 |
機關 |
統戰部、中聯部 |
政治協商會議、國台辦 |
政治工作部 |
民間團體 |
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 |
民主黨派、孔子學院、新華社、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 |
中國國際好友聯絡會 |
資料說明:林柏州整理自Alexander Bowe, China’s Overseas United Front Work: Background and Implic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 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 August 24, 2018, https://tinyurl.com/yatvjh5z
中國黨政軍各機關運用海外華人、團體、媒體、孔子學院等媒介,透過資金贊助、威脅利誘、言語攻擊、承包公共工程等方式,企圖影響對手國的領導人、政治人物、公眾或個人。面對此類威脅涉及司法部、國務院、國防部、中情局等跨部會權責,美國國務院於2019年初成立「全球交往中心」(Global Engagement Center)以整合政府及跨國資源能量對抗中俄影響力作戰;歐盟執委會在2018年公布《假訊息行動方案》(Action Plan against Disinformation)也強調媒體、學界、政府、公民社會共同合作的重要性;台灣內政部及跨部會正研議修改《國家安全法》以強化管理。此顯示未來將有更多民主國家採取「整體政府」(whole-of-government)方式,[5]藉由跨部會合作及強化跨國的資訊交流,共同因應影響力作戰。
[1]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19, 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https://tinyurl.com/yxo63m9h
[2] Information Operations: Air Force Doctrine Document 2-5, Air Force Doctrine Center, January 11, 2005, https://apps.dtic.mil/dtic/tr/fulltext/u2/b311353.pdf, p. 5; Eric V. Larson, Richard E. Darilek, Daniel Gibran, Brian Nichiporuk, Amy Richardson, Lowell H. Schwartz, Cathryn Quantic Thurston, Foundations of Effective Influence Operations: A Framework for Enhancing Army Capabilities (Santa Monica, CA: RAND Corporation, 2009), p. 2.
[3] Alexander Bowe, China’s Overseas United Front Work: Background and Implic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 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 August 24, 2018, https://tinyurl.com/yatvjh5z
[4] 〈國安局:中共對台灣同路媒體放消息帶風向〉,《中央社》,2018年5月2日,https://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1905020068.aspx。
[5] 「整體政府」(whole-of-government)治理概念最早源自於1997年由英國布萊爾政府引入的「整合型政府」(joined-up government)概念,希望透過跨域、跨部會協調、合作治理與行政改革,超越「部會本位主義」(departmentalism),之後經澳洲管理顧問委員會(Australian Management Advisory Committee)於2004年發布《連結政府》(Connecting Government)報告,定名「整體政府」(whole-of-government)治理。Tom Christensen and Per Lægreid, “The Whole‐of‐Government Approach to Public Sector Reform,”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Vol. 67, No. 6 (November/December 2007), pp. 1059–1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