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對美中貿易協議之影響
2020.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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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0年2月3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美國政府迄未向中方提供任何實質性幫助」及「自1月3日起，共30次向美方通報疫情信息和防控措施」。2月6日，中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發布新聞稿，表示將自2月14日13時起對美國價值750億美元之商品，從原先課徵10%關稅降低為5%，原先適用5%關稅的美國商品則調降為2.5%。[1]一些媒體認為中方調降關稅的舉動係對美釋出善意，並與2019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以下簡稱武漢肺炎）疫情有關。本文試作分析如下。
貳、安全意涵
美中於2020年1月15日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phase one trade deal）後，美方隨即於同日對中方減免關稅，將價值1,2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的懲罰性關稅，原本適用15%稅率的商品降為7.5%，10%的商品降為5%，並自2月14日起實施。「第一階段貿易協議」中，最令人注目的乃是中國必須在2020-2021兩年內購買總值2,000億美元以上的美國產品與服務（請見附表1與2）。其中，中國是否履約購買農產品的總值達320億美元，是美國最在意的一項。原因在於美國農業州的選票關係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是否能在2020年11月的美國大選成功連任。
一、中國企圖藉武漢肺炎降低履約程度
2月1日，由中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發布防控疫情進口物資免税政策，再由外交部發言人抨擊美國未向中國提供「實質性幫助」，最後才宣布互惠性的調降懲罰性關稅。中國這些動作的目的，在於希望以武漢肺炎為由降低履行「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的程度。這是因為該協議第七章第六條第二項規定:「因自然災害或其他不可控的不可預料情況，導致一方延誤，無法及時履行本協議的義務，美中雙方應進行磋商」。武漢肺炎疫情爆發後，中美應有所溝通，美國白宮貿易顧問納瓦羅（Peter Navarro）乃於1月30日接受CNBC訪問時表示，儘管中國出現武漢肺炎疫情，美國不會調降對中國課徵之懲罰性關稅，並表示這是為了讓雙方進入第二階段的談判。[2] 納瓦羅對於是否因不可抗力因素而造成中方無法履約卻隻字未提，這便是中方所稱的美方未提供「實質性幫助」。
二、美方維持武漢肺炎與其他議題脫鉤
中方雖稱美方未提供實質性協助，但事實上美方曾提議派遣美國的傳染病學家赴中國協助疫情，而在1月28日以前已遭中方兩度拒絕。美國民間也提供了援助，包括200多萬個呼吸防護口罩、1萬1千套防護服和28萬雙橡膠手套，並於2月2日運抵上海。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於2月7日宣布將援助中國及其他國家1億美元防疫。川普也在2月7日的推文中表示已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過電話，並表示將與中國密切合作防疫，但對於中國應履行「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則未提及。[3]
參、趨勢研判
一、疫情的發展將影響中國履約的程度
中國迄今仍處於武漢肺炎延燒期，因「封城」、「封閉式管理」、「春節假期延後復工」與「防疫措施不完善而延後復工」，已造成經濟活動與產能下降。以富士康深圳廠為例，截至2月11日，只有10%的員工回廠上班。在上海的所有台資企業，也僅有約30%復工。位於中國的其他台資與非台資的企業，復工的狀況應該也相去不遠。經濟活動下降與產能降低，將造成中國國民生產毛額的下降，連帶影響了中國民眾的購買力，也對北京當局執行美中第一階段協議造成衝擊，亦即中國是否願依約於兩年內購買2,000億美元的美國商品與服務。
對此，美國高層人士表示了他們的憂慮。白宮經濟顧問柯德洛（Larry Kudlow）2月4日於《福斯商業台》（Fox Business）表示，由於武漢肺炎，美國大幅出口至中國將需要更長的時間才得以達成。美國農業部長帕杜（Sonny Perdue）2月5日表示，若武漢肺炎疫情削弱中國依約增購美國農產品的能力，美國必須寬容。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歐布萊恩（Brian O’Brien）於2月11日出席華府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的活動時表示，武漢肺炎在中國的擴散，至少在2020年可能對中方採購美國農產品的規模造成衝擊。值得注意的是，川普主張疫情在4月以後將因天氣變熱而趨緩，屆時美方可能開始力推中國購買美國農產品，因為中方是否履約關係美國農民的收入，也將連動影響2020年11月川普能否連任成功，但疫情如何發展仍是關鍵。[4]
二、川普短期內不致啟動美中第二階段貿易談判
川普於1月21日表示，繼中國、墨西哥、加拿大之後，美國政府將與歐盟進行貿易談判，處理歐洲汽車進口美國的議題，揭櫫了其外交政策方向。目前可確知的是，中國因封城與春節假期的延後復工，已經使國際供應鏈的運作趨緩，影響到美國的成衣、鞋、智慧手機、服務及航空等產業。如前所述，美方的作法是將武漢肺炎與第一階段貿易協議脫鉤。美方優先協助中國防疫，讓中國恢復產能及經濟力，使能履行第一階段貿易協議。但疫情如何發展，目前仍未可知；即便疫情獲得控制，產能的恢復仍需要時間，因此美方短期內不致啟動第二階段貿易談判。[5]
此外，從政治面與經濟面來看，川普無須急於發動第二階段貿易談判。舉例而言，美國參議院於2020年2月5日宣布川普於彈劾案中的二項罪名均不成立，使川普得以一掃可能被彈劾的陰霾，並繼續競選連任。蓋洛普（Gallup）民調公司最新的民調結果則顯示川普的民意支持度達到49%，為川普上任以來最高。此外，美國於2020年1月增加22萬5千個新工作，工資上漲、失業率下降等，均顯示其旺盛的經濟力。川普本人在2月4日發表的國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便以經濟表現作為演說的主軸。擁有政治面與經濟面的支撐，使得進行第二階段貿易談判的急迫性降低。[6]
附表1、美中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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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智慧財產權 |
美中雙方在協議中規範，諸如商業秘密、藥品、專利、電子商務侵權、地理標示、盜版品、惡意商標及雙方合作等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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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技術轉讓 |
美中雙方確認技術轉讓須基於自願與基於市場條件，並認知到強制技術轉讓是一項重要關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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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食品和農產品貿易 |
美中雙方推動以農業做為雙邊關係的重要支柱，並在協議中規範了包括農產品、畜牧產品、乳製品、水產品、寵物食品、飼料及生物技術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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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融服務 |
美中雙方基於互惠利益，給予對方的服務和服務提供者公平、有效、非歧視的市場進入待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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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宏觀經濟政策、匯率問題和透明度 |
美中兩國奉行增強經濟基本面，促進經濟增長，提升透明度，並恪守各自在G20公報中關於匯率的承諾，包括避免競爭性貶值、避免將匯率用於競爭性目的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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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擴大貿易 |
從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兩年內，中國應確保在2017年基數之上，擴大自美採購和進口製成品、農產品、能源產品和服務不少於2000億美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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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雙邊評估和爭端解決 |
規定因自然災害或其他不可控的不可預料情況，導致一方延誤，無法及時履行本協議的義務，美中雙方應進行磋商。 |
資料來源：章榮明整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經濟貿易協定》，https://reurl.cc/Ob9oyR。
附表2、中國須自美國進口的數額（2020年-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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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十億美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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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品目錄 |
以2017年為基底 中國對美國的進口增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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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 |
第二年 |
兩年合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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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製成品 |
32.9 |
44.8 |
7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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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農產品 |
12.5 |
19.5 |
3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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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能源產品 |
18.5 |
33.9 |
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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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服務 |
12.8 |
25.1 |
3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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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額 |
76.7 |
123.3 |
2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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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章榮明整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經濟貿易協定》，https://reurl.cc/Ob9oyR。
[1]〈2020年2月3日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主持網上例行記者會〉，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20年2月3日，https://reurl.cc/xDnadL；〈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關於調整對原產於美國的部分進口商品加徵關稅措施的公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2020年2月6日，https://reurl.cc/9zjqrV。
[2]〈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關於防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進口物資不實施對美加徵關稅措施的通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2020年2月1日，https://reurl.cc/yyp0r8；Keven Stankiewicz, “US will keep tariffs on China even if coronavirus starts hurting growth, Trump advisor Peter Navarro says,”CNBC, January 29, 2020, https://reurl.cc/k5Rb0K。
[3]Natalie Rahhal, “China turned away US offer to send scientists to help fight coronavirus THREE times - before finally allowing international experts to come to its aid,” MailOnline, January 28, 2020, https://reurl.cc/lLGb36；〈美國救援組織提供的抗冠狀病毒物資抵達中國〉，《SHAREAMERICA》，2020年2月6日，https://reurl.cc/al2eY9；Joseph Guzman, “US pledges $100 million to help fight coronavirus in China,” The Hill, February 7, 2020, https://reurl.cc/XX7AK7；川普推文，2020年2月7日，https://reurl.cc/e5eelM。
[4]台資企業的復工率，請見〈鴻海深圳工廠傳已獲得復工許可，10% 員工已回廠〉，《科技新 報》，2020年2月11日，https://reurl.cc/5gYKb7；〈防疫還是經濟 中國各地復工陷入兩難〉，《中央社》，2020年2月12日，https://reurl.cc/K6N82p；美國的擔憂，請見Adam Behsudi, “Larry Kudlow: Coronavirus will slow U.S. farm exports to China,” Politico, February 4, 2020, https://reurl.cc/0z7KQ9；Eric Beech, “Coronavirus could impact Chinese purchases of U.S. farm goods -U.S. official,” Reuters, February 11, 2020, https://reurl.cc/M7q39K；〈華盛頓放軟 允武漢肺炎中北京可緩買美國農產品〉，《法廣》，2020年2月6日，https://reurl.cc/VakZRb。
[5]Katie Lobosco, “Five ways coronavirus could hurt Trump's economy -- and one way it might help,” CNN, February 9, 2020, https://reurl.cc/310E0L；Jacob Pramuk, “Trump says he is serious about slapping tariffs on European cars if he cannot strike a trade deal,” CNBC, January 21, 2020, https://www.cnbc.com/2020/01/21/trump-says-he-is-serious-about-tariffs-on-european-cars.html.
[6]關於川普彈劾案的結果，請見Jeremy Herb, “Trump acquitted at end of months long impeachment process, found not guilty of two articles,” CNN, February 5, 2020, https://reurl.cc/alo7Y3; 關於蓋洛普民調，請見〈特朗普總統蓋洛普民調支持率創新高〉，《美國之音》，2020年2月5 日，https://reurl.cc/D1R8Gd；有關新增的工作數量，請見Ben Casselman, “Job Growth Gives the Economy an Upbeat Start to the Year,”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7, 2020, https://www.nytimes.com/2020/02/07/business/january-jobs-report.html；經濟數據的表現，請見Shannon Liao, “Economists are even more optimistic about the US economy,” CNN, January 27, 2020, https://edition.cnn.com/2020/01/27/economy/nabe-growth-gdp/index.html；川普國情咨文的報導請見Howard Schneider, “Great American Comeback? Trump's economy has both boom and gloom,” Reuters, February 5, 2020, https://reurl.cc/yypN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