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期
壹、新聞重點
《北京青年報》2019年1月7日報導，中國武漢大學官網發布消息，原中南財經政法大學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萬清祥，由教育部黨組「經中央紀委國家監委與中共湖北省委商得一致」後，出任武漢大學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1] 2018年至今，中國的中管高校紀委至少4位履新。[2] 過去僅由教育部黨組與當地省委協商取得一致後派任，本次首度將許可層級提高，顯示北京對高校的監督管理力度更強。
貳、安全意涵
一、北京透過人事任命處理高校貪腐問題
中國高校內部的貪汙腐敗問題存在已久。2017年6月中共中央紀委曾發布對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29所中管高校專項巡視結果，發現近八成的高校有校辦企業監管不力、個人以權謀私，及集團式腐敗現象趨勢上升等問題。故此，中紀委除勒令校方限期改善外，中共中央辦公廳2018年10月印發《關於深化中央紀委國家監委派駐機構改革的意見》中，將黨委書記和校長列入中央管理的高校紀檢監察體制改革之列。
儘管中央嚴令徹查，多位高校領導人落馬，但因中國大學內部派系利益盤根錯節，及高校紀委在執法過程中難以即時得到上級紀委的命令，因此打貪成效不彰。為彌補高校反腐缺失，近期北京密集任命行政體系的政府官員跨系統擔任高校領導職位，藉以打破原有利益結構、加強對各高校控制，確保「以黨領校」的政策方針。2018年中國至少有11所重點高校的黨委書記來自高校系統之外（如附表1），特別是北京大學黨委書記首次由具國安背景的官員擔任、南京大學黨委書記由原江蘇省政協副主席接替，都是相當罕見的人事調動。而此次首度將高校紀委交付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的同意，更加強化中央對高校領導人的監督和管理。
二、中共加強意識形態管控能力
中央強化高校控管，除防堵貪腐外，更有加強「對師生意識形態的管控能力」的意圖。在習近平上台後，中共逐步減縮高校言論自由空間，2013年發布「七不講」[3] ，為言論劃上紅線。目前北京透過間諜與現代監控技術之兩手策略，管控師生言論。例如各大學鼓勵學生舉報老師課堂上的「不當言論」，並提供「學生教學信息員」的工讀機會，或招募具有「較高的政治敏感性及組織紀律」的國際學生學伴與學生幹部。教師因被舉報「不當政治言論」而遭到解聘或處分的情形屢見不鮮。北京大學亦傳出在黨委書記履新後，學生團體遭校方介入改組，學生因異議或參與社會運動而被校方懲處、退學，甚至處於「被失蹤」狀態。[4] 近年來中國官方致力發展的高科技維穩系統也被移植進中國高校，各大學紛紛以「維護安全」名義在教室內安裝監視器，監視教授與學生的言論。另在北大學生岳昕致校方的公開信被以區塊鏈方式傳播後，中國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在2019年1月10日發布《區塊鏈信息服務管理規定》，要求服務提供者落實實名制，防堵不利官方的訊息以新興技術傳遞，嚴控高校的意識形態。
參、趨勢研判
一、中共對意識形態的控制將持續深化至各領域
中國教育部於2018年11月向高校、中小學和幼兒園教師分別發出「新時代職業行為十項準則」，皆要求各級學校必須堅定政治方向，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不得在教學中及其他場合提出有損害黨中央權威、違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言行；[5] 2019年初，中國官方發出聯合通知，批准港澳台民眾申請中小學教師資格，但必須「擁護中國共產黨領導」、「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2019年1月《自由亞洲電台》報導中國高校應當局指示，從2017年開始強化政治必修「形勢與政策」課程，藉以「深入地推動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進學生頭腦」，近期亦有各地中小學向學生灌輸「不能有宗教思想」、「只可以信馬列主義」的情形，部分省分甚至研擬為幼兒園繪製著重「精神文化」的文化建設地圖。種種情況顯示中共對意識形態的控制重心，由中國高校延伸到各級教育單位，更可能以學校為中心，輻射到農村、社區等領域。
二、北京容許批判政府言論空間將更加緊縮
從各大學制定的「教學事故管理辦法」或「教學管理辦法」，將涉及重大政治言論，如「散布違反憲法、反對黨的基本路線和方針、危害國家安全及破壞民族團結」，與散布封建迷信或淫穢內容、傳教等宗教性言論列為「重大教學事故」，及「七不講」、「新時代職業行為十項準則」所列舉的「可為不可為」觀察，並對照近期被中國高校懲處的教師發表之言論內容（如附表2），可以發現除「以黨領政的政治體制」、「黨的歷史錯誤」與「中華民族團結」為言論不可跨越的紅線外，近期「對習近平個人批評」，包含修改任期制、師法毛澤東等，亦成為嚴禁標的。而對於經濟發展方向、社會不公的批評，北京則採取較寬鬆的態度。2019年以來多位中管高校教授發表批判政府體制言論，如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梁雲祥發表言論批評習近平的「一國兩制統一台灣論」，北京大學教授鄭也夫撰文促中共體面退場，及清華大學法學教授許章潤在香港《端傳媒》上發表文章，表示中國有走「紅色帝國」的趨勢等，目前上述作者的姓名與文章內容皆在中國網上被屏蔽，未來北京對這些教授的後續態度與作為，值予密注。
附表1、2018年中國重點高校領導人履新且具行政部門經歷者一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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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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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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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職務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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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地質大學（北京）／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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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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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教育行政學院黨委書記、常務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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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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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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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省政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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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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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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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高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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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外國語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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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定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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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教師工作司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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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化工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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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自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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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教育部政策法規司副司級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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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財經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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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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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教育督導局局長、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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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開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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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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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市教委主任、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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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財經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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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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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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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外國語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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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定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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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教師工作司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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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大／黨委常委、常務副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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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奎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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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科學院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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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大學／黨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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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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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聊城市委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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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陳穎萱整理自公開資料。
附表2、近期中國高校教師因言獲罪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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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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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與處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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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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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建築大學教授鄧相超在網上轉發諷刺毛澤東的文章後遭校方強制退休。校方懲處文件表示鄧教授「曾多次在新浪個人微博中貼發錯誤言論，性質惡劣、問題嚴重、影響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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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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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師大古代語言學副教授史傑鵬因多次在網上批評中共體制，遭校方提前解聘。校方表示該教授「頻繁通過個人微博、微信公眾號繼續發布不當言論，逾越意識形態管理紅線，違反政治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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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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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師範大學教授譚松長期調查土地改革而被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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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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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工商學院教授李默海在微博批評中共意識形態宣傳而被舉報，遭官方停職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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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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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建築大學副教授許傳青遭課堂學生舉報，校方最終給予行政記過處分。處分書提到該教授「將日本民族和中華民族進行不恰當對比，宣洩個人不滿」，此事「造成較惡劣的社會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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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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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副教授翟桔紅在政治學原理課上，批評國家主席習近平廢除任期限制等全國人大修憲案，並介紹他國政治制度，遭學生舉報。校方在處分書上表示，該教授「在課堂上違反課堂紀律，講授錯誤觀點，發表不當言論，產生了錯誤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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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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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魯大學講師劉書慶疑接辦人權案件遭校方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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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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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大學嘉庚學院教授尤盛東表示，因校方所稱的「偏激」言論遭解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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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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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工程大學臨床醫學院副教授王剛因曾發表致中共中央的公開信，呼籲政治改革，建立維權群組、號召移民並認為中國不會走上民主憲政的道路等舉措被校方以「違反勞動紀律，遲到早退，言論違反師德」解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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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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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大學教授楊紹政因發表中共「公款養黨」而被開除。校方在處分書上表示，楊教授「經常在課堂上講與課程無關內容，長期在網路上發表和傳播政治性錯誤言論，編撰大量政治性有害文稿，在學校有關領導和學院多次教育幫助，不思悔改，繼續發表錯誤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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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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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大學退休教授孫文廣7月發表公開信，籲習近平不要效法毛澤東到非洲「大撒幣」，及批評習近平廢除主席任期，8月在家中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被警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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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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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大學周運中助理教授在微博罵「中國人不配做人」、「中國人真是最低劣民族」遭校方解僱。校方表示周教授「無視學院的教育幫助，在微博上多次發表錯誤言論，歪曲歷史事實，損害黨和國家形象，傷害國人感情，逾越師德師風底線，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壞影響，與廈門大學教師的身份嚴重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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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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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傳媒學院文學院副院長趙思運發表題為《道義擔當不能成為稀缺精神》講話而遭到官方整肅。校方在處分書上註明該教授「迎新致辭中有個別不當用語。此外，在2013-2015年初期間，存在轉發和發表錯誤言論的問題，造成一定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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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陳穎萱整理自公開資料
[1]〈中管高校紀委書記任命方式改變〉，《北京青年報》，2019年1月8日，http://epaper.ynet.com/html/2019-01/08/content_316345.htm?div=-1。
[2]中共中央直接管理的副部級大學共31所，包含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北京師範大學、中國農業大學、南開大學、天津大學、大連理工大學、吉林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西安交通大學、西北工業大學、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復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同濟大學、南京大學、東南大學、武漢大學、華中科技大學、中南大學、中國科技大學、廈門大學、中山大學、浙江大學、四川大學、重慶大學、山東大學、蘭州大學。
[3]《紐約時報》於2013年8月19日報導有一份習近平授權備忘錄提到「七個危險」，這份備忘錄被稱為「9號文件」或是「七不講」文件，包含要求高校教師不能講普世價值、新聞自由、公民社會、公民權利、黨的歷史錯誤、權貴資產階級和司法獨立等。Chris Buckley, “China Takes Aim at Western Ideas,” New York Times, August 19, 2013, https://www.nytimes.com/2013/08/20/world/asia/chinas-new-leadership-takes-hard-line-in-secret-memo.html
[4]北京大學2018年底傳出黨委書記邱水平履新後，校方強制將「馬克思主義學會」32位幹部替換為黨員或共青團員，且校內多位曾經聲援深圳工人維權事件的學生被清算，包含「馬會」原會長邱占萱被撤換、曾發表公開信敦促校方調查多年前的性侵案的學生岳昕與北大學生展振振被抓且退學、北大畢業生張聖業在校園被毆打等事件。
[5]「新時代高校教師職業行為十項準則」包含：堅定政治方向、自覺愛國守法、傳播優秀文化、潛心教書育人、關心愛護學生、堅持言行雅正、遵守學術規範、秉持公平誠信、堅守廉潔自律、積極奉獻社會。「新時代中小學教師職業行為十項準則」包含：堅定政治方向、自覺愛國守法、傳播優秀文化、潛心教書育人、關心愛護學生、加強安全防範、堅持言行雅正、秉持公平誠信、堅守廉潔自律、規範從教行為。「新時代幼稚園教師職業行為十項準則」包含堅定政治方向、自覺愛國守法、傳播優秀文化、潛心培幼育人、加強安全防範、關心愛護幼兒、遵循幼教規律、秉持公平誠信、堅守廉潔自律、規範保教行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