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推動「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之評析
2019.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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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19年7月1日《求是》雜誌刊登習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一文。[1]該文係習近平於5月31日召開之「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以下簡稱「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工作會議的講話，揭示其上任後的第四次政治教育。習近平在會議上的講話分三部分：第一，充分認識開展主題教育的重大意義；第二，準確把握主題教育的目標要求；第三，加強對主題教育的領導。
貳、安全意涵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為中共十九大政治報告的主題，其中也提出舉行「不忘初心主題教育」的規劃。以下本文將從習近平在「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的談話，以及後續各項工作部署中分析「不忘初心主題教育」的意涵。
一、習藉「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重整隊伍
在鄧、江、胡任內，中共發動四次指標性的政治教育，依序為：1983年10月的「整黨」、1998年11月的「三講教育（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2004年11月的「保先教育（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以及2008年9月的「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習近平上任後，在「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前共有三次政治教育：「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三嚴三實』專題教育」、「『兩學一做』學習教育」。[2]請見附圖。
此前，政治教育側重解決黨內作風問題或帶有宣達黨中央「旗幟」的意味，望黨員都能「旗幟鮮明講政治」。然而，「不忘初心主題教育」不僅延續傳統處理黨內作風問題—「四風問題樹倒根存，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問題依然突出」，也特別點明中共目前面臨的外部風險。習近平在「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工作會議表示，「現在，外部環境複雜、風險挑戰嚴峻，不穩定不確定因素明顯增多」。
適逢中共建政70週年，習展開「不忘初心主題教育」，一方面從上至下要求幹部向中央看齊、重新整隊，確保「全黨統一意志、統一行動、步調一致向前進」，風雨同舟越過「一道道溝坎」；另一方面則再提「長征精神」，欲喚起黨員憶起「長征」當年中共所面臨的外部壓力—「無論我們（中共）走得多遠，都不能忘記來時的路」。
二、習近平以政治教育因應內外部風險
在「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習近平提及，「我們黨（中共）面臨的『四大考驗』是長期的、複雜的，『四種危險』是尖銳的、嚴峻的」。[3]其間不斷透過各式講話堆疊一個邏輯：目前中共面臨「國內外兩個複雜的大局」施政上須著重防範風險與政治安全強調與中央看齊的紀律。從2018年7月31日中共政治局會議提出外部環境有變與「六穩」後，中共等於公開承認目前面臨的情勢係從「穩中求進」走向「防範風險」。[4]其後，2019年1月中共中央黨校省部級主要領導幹部「堅持底線思維著力防範化解重大風險」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習近平拋出「維護政治安全」的說法。在這其間，黨中央不斷重複的「解方」—對黨忠誠的紀律。
中共改革開放後，遇到危機或風險的處境比比皆是，何以習近平較之鄧、江、胡，屢次提及危機、風險等詞，且一改歷任領導人在講話中「喜憂參半」的方式，轉為「報憂不報喜」？本文認為，習統治下的黨內情勢再加上外部局勢不穩定的「坎」，造成目前中共高層危機感甚深的局面，進而展開一場由中共中央政治局直接領導的「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習一上任後，緊迫盯人的反腐運動；任用親信的用人哲學；「廣設」小組成為各式小組組長，都可一窺習近平的不安全感，故欲迅速改變既有結構以便集權一身。這一系列的舉措嚴重衝擊黨內既有的政治生態，且邁向習近平「權力一把抓」，中共高層集體領導「九龍治水」不復存在的現實。在既有結構搖搖欲墜的同時，卻面臨美中關係走向不穩定的局勢，使經濟下滑，能否完成「脫貧攻堅」已成問號。[5]一旦經濟走下坡，中共最核心的統治正當性將可能消散，維繫中共政治菁英團結黨中央的利益紐帶也會消失。更嚴重的是，由於習近平集權一身，黨內是否會藉此究責於習也是一大疑問。此時，習近平更需要一場針對幹部的政治教育，以「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武裝頭腦，緊抓廣大幹部要有「看齊意識」。
三、中共推動政治教育的層級提升且程序更細膩
歷來中共的政治教育活動均由政治局常委會拍板，而由負責黨務與思想工作的中共中央書記處執行。中共中央書記處以「落實中央部署和要求」為名義以領導、規劃、落實政治教育的相關進程。然而，「不忘初心主題教育」是首次由領導人直接點明「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領導下開展」的政治教育，顯見其「級別」不同之處。
此外，在習上任後，中共政治教育的各項制度安排也更加細膩完整。文革結束後，中共推動政治教育的步驟與規範，基本上仍未脫離《中共中央關於整黨的決定》（1983）所規範的大方向。江時代的「三講教育」則確立中共推動政治教育的四大步驟：中央指定學習文件；清查問題；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深入整改。習上任後，除遵循既有四大步驟，也透過多次推動政治運動的機會，將中共中央關於政治運動的各項安排常規化，如黨中央下發文件後，便召開工作會議、設立活動的中央領導小組、在中央建立負責督導機制並採中央派出巡迴督導組的方式敦促各單位落實各項要求等。
參、趨勢研判
一、習任內政治教育或將常態化但不走回頭路
習近平從2012年11月上任後，已實施四場政治教育，自鄧以降，為歷任領導人之最。初步預估，若日後中共欲處理黨員作風問題，極可能採自上而下的方式因應，使政治教育趨常態化。其肇因則是習任內中共推展政治教育的方式具有彈性。隨高層的需求，展開政治教育的方式與活動領導的層級都可變化。展開政治教育的方式可分批次推動，也可全黨不分批次一起進行；活動的領導層級則由高層「抓大放小」，可由中共政治局常委會主動部署，也可循慣例由中央書記處承辦。
習不僅多次推動政治教育，且在「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工作會議的講話裡重提「延安整風」，而引起外界對中共是否再度「左傾」的疑慮。但本文認為，未來即使政治教育的頻率提高，但習不會再走回頭路。其因如下。第一，習並非第一位在推動政治運動時重提「整風」的中共高層，早在江時代啟動「三講教育」的文件《關於在縣級以上黨政領導班子、領導幹部中深入開展以「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為主要內容的黨性黨風教育的意見》便已提及用「整風精神」進行黨風教育。第二，目前中國已歷經40年的改革開放，就客觀環境而言也不具備重回毛時代藉群眾運動進行高層鬥爭的條件。第三，習大致上未脫由鄧所立下的規矩，「一條不搞政治運動妥善解決黨內問題、提高幹部素質的新路子」。[6]如：習一上任便發動一波歷時最久、規模最大的「打虎拍蠅」，雖有打擊政敵的目的，但仍循「法制」的管道處理，並未採政治教育為手段，以端正黨員作風的名義行鬥爭之實。
二、政治教育將成為牽制幹部的手段
中共高層展開政治教育的最終目標均為「落實整改」。為達目標，但在不走回群眾鬥爭路線的前提下，為防止「走過場」，有強化督促機制的必要，故自鄧開始設立「指導委員會」。但從江任內開始，則將其功能一分為二：活動的「領導小組」與「中央督導組」。自此，在督促落實上，從原本側重「上下監督」，即上級黨組織須加強領導下級組織整頓的方式，轉為從中央派出數十組督導組（或指導組）巡迴督促與「上下監督」的方式並行。
迄今，習任內以黨中央為名下發文件而啟動的「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與「不忘初心主題教育」，兩者均設有中央層級督導機制。2013年6月推動「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時的中組部部長趙樂際與現任的陳希兩人均以活動教育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的身分出席中央指導組培訓會議，並發表講話。顯見習治下的慣例，中組部部長為政治教育領導小組的二把手，並據出席會議的性質與講話內容可推測其在領導小組中分管中央指導組業務。由中組部部長分管中央指導組業務，也可知習為緊抓幹部實踐政治教育的狀況，因此將負責幹部流動的中組部一把手放在督導活動進行、督促落實整改的職務上。然而當前由陳希任此職務的意義已不僅限於此。2019年3月習近平二次修訂《黨政領導幹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就條例內容來看，目前中共在幹部選任上政治標準為優先。政治教育推動的成果、或在過程中發現的政治問題都可能成為幹部流動的依據。
附圖、習近平上任後推動政治教育的時間軸
資料來源：梁書瑗整理繪製。
[1] 〈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求是網》，2019年6月30日，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19-06/30/c_1124689879.htm。
[2] 「三嚴三實」：嚴以修身、嚴以用權、嚴以律己，謀事要實、創業要實、做人要實。「兩學一做」：學黨章、黨規，學系列講話，做合格黨員。
[3] 「四大考驗」指：執政考驗、改革開放考驗、市場經濟考驗、外部環境考驗。「四種危險」為：精神懈怠危險、能力不足危險、脫離群眾危險、消極腐敗危險。
[4] 「六穩」指：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
[5] 根據美國人口調查與統計局（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5月，美國自中國進口的金額與同期相較已衰退12%。Katie Lobosco, “These are 4 winners of the US-China trade war,” CNN Business, July 3, 2019, https://tinyurl.com/yx9lhwuc。
[6] 夏春濤，〈「三講」教育及全國農村「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學習教育活動〉，《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4年6月3日，http://theory.people.com.cn/BIG5/n/2014/0603/c385524-250977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