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力倡區塊鏈技術之分析
2019.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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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19年10月24日，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時以「區塊鏈發展現狀與趨勢」為題，強調「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的重要突破口，明確主攻方向，加大投入力度，著力攻克一批關鍵核心技術，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緊接著，《人民網》黨建雲即在10月26日推出「『鏈』上初心」App，讓黨員透過區塊鏈技術記錄下自己的「入黨初心」；同日，中共中宣部的「學習強國」App亦推出25集「區塊鏈技術入門」課程。從10月25日至11月1日，中共的七家黨媒：《人民日報》、《新華社》、《光明日報》、《經濟日報》、《中國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台》與《中央電視台》已經發表至少62篇關於區塊鏈的報導。中國官方高調宣傳區塊鏈技術的動作不僅瞬間在全球帶動相關產業的股價高漲，外界對於其下一步亦高度關注。[1]
貳、安全意涵
一、北京開啟中美戰略競爭的新議題
區塊鏈涉及高度複雜的密碼學、資訊科學與網路技術，在初始的應用上是用來設計比特幣（Bitcoin）及其流通，與貨幣學也因而相關。一般認為，「去中心化、開放、安全、獨立、匿名」是其特性，其運作機制解決了數位資產交易中的信任問題。經過十餘年的發展，區塊鏈技術已經從最初的金融應用擴至其他領域。[2]
出於防制洗錢、投資炒作以及對加密貨幣可能挑戰主權貨幣等疑慮，中國官方長期以來刻意限制其國內比特幣等市場發展，立場至今未變。然而，北京對加密貨幣以及區塊鏈技術的研究卻頗為積極。在2014年，中國人民銀行即開始思考發行數位貨幣的可行性。在2016年12月發布的《十三五國家信息規劃》中，區塊鏈也與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慧等被列為影響「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服務」的關鍵技術，並在該文件中被列為「戰略性前沿技術」。2019年10月28日，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黃奇帆於2019上海外灘金融高峰會放出消息，指出中國基於區塊鏈技術的數位貨幣（Digital Currency / Electronic Payment, DCEP）推出時機將近。
習近平選定在此時強調區塊鏈的時機點值得探討。一方面它既反映中國過去幾年對於區塊鏈技術與加密貨幣的研究成果，同時，它也是中方對美元世界霸權以及臉書推動中的Libra貨幣計畫的回應。值此後者兩方正處於國會強力阻擋Libra推行的泥淖中，北京的動作無疑展現出巨大的反差形象。用黃奇帆在金融高峰會上的概念來說，DCEP的推出不僅有利於人民幣的國際化，亦有助於人民幣擺脫依賴以美元跨境結算的美國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 SWIFT）紐約清算所銀行同業支付系統（Clearing House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 CHIPS）；DCEP對於貨幣流動的資訊採集亦有助於未來貨幣政策的制定。未來該模式也可能為他國所仿效。可以說，中國是在中美戰略競爭格局下就科技與金融領域主導新議題的開展。
二、區塊鏈成為共產黨強化社會監管能力的新工具
北京提倡區塊鏈的同時，並非全然接受其主流特性。儘管中國各官方媒體在習近平談話後大量推送區塊鏈相關討論，但主要集中在該技術如何正面地降低交易成本、促進產業供應鏈及電子紀錄可追溯與不被竄改等面向。加上中國央行堅持中心化管理數位人民幣的立場，可看出中國政府看重的是該技術如何促進即時監管能力。
同《中華人民共和國網路安全法》精神一致，2019年2月15日開始施行的中國《區塊鏈資訊服務管理規定》其中第8條內文即明確指出，區塊鏈的使用是實名制。就其未來在金融領域的應用來看，官方早已表達將採取「可控匿名」措施。它的意思是指政府將不會洩漏消費者的資訊給業者，但可以察看交易數據。而在習近平發表談話後的第三天，即10月26日，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四次會議通過《密碼法》，規範密碼的管理與應用。該法在「總則」處表示「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該法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網路安全法》高度配合，相互補充。[3] 因此，當前區塊鏈在中國被提倡可謂是共產黨「依法治理網路」和實現「科技支撐的社會治理體系」的新進展。
參、趨勢研判
一、「相對中心化」與「政府主導」成為區塊鏈發展新趨勢
中國政府將區塊鏈發展提升至國家戰略高度，採國家主導模式並明示欲主導世界區塊鏈技術相關規則制定的意圖，預料會衝擊區塊鏈技術發展趨勢與各國政府角色。
首先，儘管「去中心化」至今仍然是主流區塊鏈技術發展的一個重要特性，但就技術面來說，相對較中心化的區塊鏈並非不存在。實際上，區塊鏈次類別中的私有鏈、聯盟鏈均是屬於相對中心化的技術，而且後者也是當前中國政府著力鼓勵發展的項目。[4] 北京的作為可能因此影響未來整體產業的技術發展走向。
第二，美歐各國政府長期以來對區塊鏈產業的立場主要採取鼓勵多元發展，而不過度介入的態度，台灣在實踐中亦然。例如，在2019年7月12日，行政院國家發展委員會成立「區塊鏈大聯盟」，即以促進產官學合作的橋梁角色自居。然而，中國目前在世界區塊鏈研究已獨占鰲頭。2019年上半年全球區塊鏈企業發明專利排行榜中，中國公司在前10名中占有7名，前2位更是阿里巴巴的關係企業螞蟻金服與中國三大金融集團之一的中國平安；百度、中國聯通均榜上有名。在習近平談話之後的兩週內，中國政府與多所企業立刻展開相關合作。10月29日，騰訊獲得中國稅務監管部門批准，將推動一款以區塊鏈作為基礎的發票系統並使其成為全球的標準。11月4日，華為也已與中國人民銀行簽署了兩份戰略合作協議與合作備忘錄。為因應潛在挑戰，各國政府極有可能會改變現行的立場。[5]
二、中國區塊鏈技術與其社會信用體系接軌
可以預料，中國官方將加速地選擇性發展區塊鏈技術，與其各地現正建構中或運行中規模不一的「社會信用體系」結合，未來規劃在全國範圍內實施一套統一的社會監控系統。事實上，這個構想在中國國家發展與改革委員會於2019年3月6日所公告的《國家公共信用信息中心2019 年課題研究徵集公告》已可見端倪；其中一項研究計畫主旨明確要求「研究充分利用區塊鏈技術的不可篡改、去中心化等安全特性，以及共識機制、智能合約等技術特性，提出區塊鏈信用信息服務體系的構建方式，來支撐建設信用畫像、精準獎懲等多樣化社會信用體系應用」。如果同時將《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計劃在2020全面推動）、《密碼法》的生效時程（2020年1月1日）以及當前官方對推出「數位貨幣」樂觀其成的討論聯繫起來，很可能時間點就是2020年。
「社會信用體系」包括「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與司法誠信」四大類別並再各自涵蓋數量不一的子領域，基本上已經勾勒出個人在國家社會中的所有活動面向。在當前，體系的運作主要透過個別的大型資料庫分享資料；其基礎極度仰賴不同層級的政府機構與商業公司之間的協調。其效果不僅因地而異，也不存在一個一致的標準。然而，一旦藉由區塊鏈技術克服上述現有缺陷，屆時中共對整體社會的監控能力將可更大幅度的提升。
[1]〈習近平在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 把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重要突破口 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新華網》，2019年10月24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19-10/25/c_1125153665.htm；區塊妹Mel，〈中共勢要成就區塊鏈是必然？探究習近平如何一語轟動全球〉，《區塊客》，2019年10月28日，https://blockcast.it/2019/10/28/xi-jinping-wants-china-to-take-the-leading-position-in-blockchain； 〈七家黨媒1周發布62篇區塊鏈報導：新華社發文最多，人民日報系最關注數據和產業〉，《互鏈脈搏》，2019年11月4日，https://coingogo.com/news/38600。
[2]龔鳴，《寫給未來社會的新帳本─區塊鏈》（台北：大寫出版，2019年），頁18-24，37-40。
[3]《區塊鏈信息服務管理規定》，中共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辦公室，2019年1月10日，https://www.cac.gov.cn/2019-01/10/c_1123971164.htm；Raymond Zhong, “China's Cryptocurrency Plan Has a Powerful Partner: Big Brother,” New York Times, October 18, 2019, https://tinyurl.com/uvak68d；《中華人民共和國密碼法》，《新華網》，2019年10月26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9-10/26/c_1125156896.htm。
[4]DAO區塊鏈智庫，〈陳純：聯盟區塊鏈關鍵技術與區塊鏈的監管挑戰〉，《鍵聞CHAINNEWS》，2019年10月28日，https://www.chainnews.com/zh-hant/articles/957872019898.htm。
[5]〈2019年上半年全球區塊鏈企業發明專利排行榜（TOP100）〉，《IPRdaily》，2019年8月28日，https://mp.weixin.qq.com/s/XVDLyMQFLGNQexPVYZFvhA；Jason Liu，〈騰訊獲中國國家稅務局批准，為「區塊鏈發票」制定全球統一標準〉，《BLOCKTEMPO》，2019年10月30日，https://www.blocktempo.com/tencent-to-lead-drafting-of-international-blockchain-based-invoice-standard；Candy Her，〈華為（Huawei）與中國「央行數字貨幣研究院」正式簽署合作備忘錄〉，《BLOCKTEMPO》，2019年11月5日，https://www.blocktempo.com/pboc-digital-currency-research-institute-huawei-fintech-re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