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全境封城防疫之觀察
2020.04.24
瀏覽數
206
壹、新聞重點
為遏阻新型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以下簡稱武漢肺炎）疫情擴散，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在2020年3月24日晚間8點發表全國談話，宣布自3月25日零時起印度全境實施全國性封鎖（National Lockdown）之防疫命令21天，飛機、火車、公共汽車和地鐵全部停運，各邦之間的邊界通道也全部關閉。當時印度確診人數為469例，死亡人數10人。莫迪強調「21天的封鎖期是確保每個人都安全的唯一辦法」，說明如果不能很好的處理這21天，「那麼我們的國家，你的家庭都將會倒退21年」。[1]若有民眾未依規定外出，警察也會執行嚴厲處罰驅趕，請他們立刻回家。隨著發展，日前印度已將為期全國封鎖措施延長至5月3日，以使有關部門和衛生工作人員有更多時間來控制正在加速蔓延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2]
本文試以探討莫迪政府在疫情尚未失控之際，就發布全境封鎖，此舉雖是為了控制疫情，恐爆發最失控的感染危機，值得周邊各國關注與警訊。
貳、安全意涵
一、印度的「超前部署」政策缺乏完整配套
印度在此次全境封鎖3週命令下達前，包括首都新德里在內至少已有32個省市與中央直轄區執行全境或部分城市的封鎖和封城，但仍止不住疫情升溫。為控制武漢肺炎疫情擴大，印度全境於3月22日先行實施上午7時到晚間9時的居家隔離檢疫。莫迪呼籲印度民眾在他們的陽台上鼓掌和歡呼，鼓舞提供緊急服務的防疫人員。但是，許多人誤解他的呼籲，聚集在大街上跳舞和高呼口號；更有許多宗教團體聚眾祈禱，希望運用宗教的力量共度難關。14小時試水溫措施結果不理想，印度政府仍在3月24日下達從25日開始，全國封鎖3週。
印度宣布封城21天，在疫情尚未失控之際，利用強制命令保持人民的社交距離防堵病毒傳染，似乎是「超前部署」的預防性防疫決策作為。然而這個決策的前提，必須有完善前置準備及相關因應配套措施作為後盾。雖說莫迪在演說時呼籲印度民眾不要恐慌，基本商品和藥品都可以取得，中央政府和各省政府將密切確保這些物資供應不會中斷；政府還將撥出1500億盧比（約新台幣592億元）加強應對新冠病毒疾病的衛生基礎設施。但民眾對政府承諾無法相信，加上印度官僚體系的行政效率緩慢及貪污盛行，無論是中央政府、地方單位、私營企業還是普羅百姓，顯然都還在驚嚇當中尋找因應方案。
二、封鎖未必是「確保每個人都安全的唯一辦法」
儘管印度財政部長希塔拉曼（Nirmala Sitharaman）3月26日宣布提供1.7兆盧比（約新台幣6,800億元）的窮人救濟方案，保證沒有人會挨餓，莫迪並呼籲外來勞工留在當地以免返鄉之後感染家人，但由於城市進入封鎖狀態，外來勞工微薄的收入無法維持正常生活，還是有很多人不相信政府，為了生存，數十萬人仍紛紛步行跨越省市區界返回家鄉。[3]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ILO）數據，印度至少有90％的勞動力是在非正規部門，包括警衛、清潔工，人力車夫、街頭攤販、清道夫和家庭幫傭。大多數人沒有銀行帳戶，依靠現金收入來滿足日常需求。[4]全境封鎖意味大多數人頓時失去工作機會，且很有可能領不到政府的救濟金，但多數勞工回流家鄉，則增加病毒傳遞的風險。在全境封鎖實施前，印度已有469例確診病例，有10人死亡；4月14日在全國封鎖3週抗疫的最後一日，確診人數依舊大幅上升，根據當日印度衛生部在發布的官方數據，印度確診人數上升至8,988人，死亡人數上升至339人（如附圖）。迫使總理莫迪再次發表全國電視講話，宣布延長封城到 5 月 3 號。實施封城及保持社交距離等措施，是希望能避免人與人之間的密切接觸以致傳播。然而該項政策的成效卻似乎仍有待觀察。
參、趨勢研判
印度封城卻反而造成跨省邦的人口大量移動，疫情從人口密集的城區，被推進相對無事的農村，接下來印度恐將面對醫療保健系統失靈的危機。
一、疫情恐將由控制擴散轉向大規模感染
3月29日，印度全國封城的第五天，總理莫迪在每月一次向人民廣播的節目「肺腑之言」（Man Ki Baat）中，為印度封國措施道歉，並稱政府別無選擇，希望人民就封城所造成的苦難原諒他，特別是窮人，但再次強調全國封城是一個必要的決定。
印度封城是為了控制疫情，然而正在出現的，卻是最失控的感染危機。回到家鄉的工人，使農村陷入恐慌，並要面對的是當地村民的排擠，還有尚不得而知的集中隔離設施。印度各省邦要如何隔離數萬、甚至數十萬人？如果沒有妥善的安排，那些好不容易撐過返鄉路上感染風險的人們，是否又要面臨另一個大規模集體感染的可能性。
二、疫情將使印度脆弱的醫療系統加速崩壞
目前印度政府醫療支出僅占整體GDP的1.3%，民眾醫療支出自付費用高達86%。印度約70%的醫療院所集中於20個都會地區，城鄉醫療水準差異極大。此外，印度醫療機構病床數相當不足，每1,000人僅有1.1張病床。據資誠全球聯盟組織（PwC Global）統計，至少需要增加350萬個病床才能彌補缺口。[5]但這些病床並不代表全部都能夠用來治療新冠肺炎的患者，一旦醫療崩潰，不只是新冠肺炎，其他疾病的患者死亡率也會大增。
宣布封城時，莫迪也宣布將投入1,500億盧比，加強印度的醫療基礎建設，包括檢測設備、加護病房、呼吸機以及人員訓練等等，然而印度長年忽略對大眾醫療衛生領域的投資，是否能以1,500億盧比補足，仍是一大挑戰。[6]
三、疾病與挨餓的兩難困境將持續
在全國封鎖的同時，印度也面臨著飢荒的危機。因為印度禁止境內大規模人口移動，也關閉任何非必要產業，已經造成大量滯留在城市中的外來勞工無家可歸，身上也沒有足夠的積蓄能維持日常生活。要如何在避免疫情擴散的前提下，不讓大量人民因饑荒死亡或暴動，是印度政府需要克服的課題。
印度是一個13億人口的大國，一旦疫情大爆發，情況會遠比其他國家來得更為可怕，例如1918 年的「西班牙流感」造成全球大約有4,000至5,000萬人死亡，被認為是人類史上最致命的疫情之一，而光是印度有1,200至1,700萬人死亡，約佔當地人口的5％。目前印度疫情雖不及歐美各國嚴峻，但極有可能成為下一波重災區。
附圖、4 月 14 號印度衛生與家庭福利部公布之武漢肺炎相關數據
資料來源：印度衛生與家庭福利部，2020年4月14 日，https://www.mohfw.gov.in/。
[1] 〈印度武漢肺炎疫情控制 總理宣布全國全面封鎖3週〉，《中央社》，2020年3月25日，https://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2003250003.aspx；〈隨時更新：新型冠狀病毒印度疫情與規定變更〉，《就是要印度》，2020年3月18日，https://yaoindia.com/archives/29562。
[2] Muneeza Naqvi and Bibhudatta Pradhan, “India’s Nationwide Virus Lockdown Extended Until April 30,” Bloomberg, April 11, 2020,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0-04-11/india-s-nationwide-virus-lockdown-extended-until-april-30.
[3] 〈印度政府針對受新型冠狀病毒防疫措施影響之弱勢團體提出經濟紓困方案〉，經濟部國貿局，2020年3月30日，https://www.trade.gov.tw/World/Detail.aspx?nodeID=45&pid=691949&utm_source=mofa_nspp。
[4] 〈肺炎疫情：印度13億人口「宵禁」21天，全球最大規模封國面臨的挑戰〉，《BBC中文網》，2020年3月30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52031681。
[5] 〈印度醫衛產業概況與需求〉，衛福部，2018年8月28日，https://nsp.mohw.org.tw/cp-1017-90-ef986-1.html。
[6] 〈印度北部公立醫院缺乏資源 1個月109童喪命挨批〉，《中央社》，2020年1月6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001060307.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