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日、中越海事安全事件之比較觀察
202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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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據日本《共同網》2020年3月31日報導，日本海上自衛隊「島風號」護衛艦（JS Shimakaze, DDG-172）在30日夜晚約7點半，在東海附近公海執行監視任務時，與中國漁船相撞，地點距離日本約650公里，距中國舟山100餘公里。漁船上13名船員當中2人受傷，「島風」號左舷在水線以上5公尺處出現長1公尺、寬20公分之破洞。日本海上保安廳和運輸安全委員會等政府機構刻正展開調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則僅稱希望日方配合調查，以及防止類似事件發生。[1]
另據《美國之音》等媒體報導，4月2日越南漁船（舷號QNg90617 TS）在南海永興島附近海域捕漁時遭中國海警船（舷號4301）撞沉，船上8名船員落水被救起。[2]4月3日，越南外交部就此向中方抗議，要求調查、賠償並杜絕類似事件再度發生。4月6日，美國國務院發言人表示嚴重關切，要求中國專注抗疫並勿干擾其他國家；4月9日，美國防部亦發表聲明譴責中方。在東南亞國家方面，菲律賓外交部也對此表達深切關注，並願與越南團結在一起。
貳、安全意涵
當各國政府正為抗疫而焦頭爛額之際，在東海與南海卻接連發生兩起有關中國船隻之海事安全事件（以下分別簡稱「東海事件」和「南海事件」），雖皆無人傷亡，但前者有軍艦受創、後者漁船沉沒；而事件的另一方，恰好都是與中國過去有交戰歷史、現在有主權爭議的國家。本文試圖將此兩起事件放在國際關係、區域戰略形勢和全球疫情衝擊的視角，比較觀察事件背後之安全意涵。
一、東海事件無法排除是中國民船蓄意作為之可能
東海事件發生迄今，中、日兩國政府都相當保密，現階段僅能基於公開資訊推測。從「島風號」破口之高度來看，判斷該漁船是大型船，護衛艦上雷達系統（包含OPS-20導航雷達、OPS-28型搜索雷達等系統）理應能偵測到該船接近並迴避撞擊，然卻未果。再者，雖發生在公海上，但離中國海軍東海艦隊總部寧波不遠，地點頗為敏感，故外界亦有臆測稱日艦可能在觀察解放軍動態或監視北韓船隻。[3]
不論日艦當時監視對象為何，僅就艦身遭民船撞損一事，即令日本政府難保顏面。萬一該撞擊並非意外，而是中方為妨礙或阻止日艦海上行動之作為，則恐怕就屬於用不對稱方式遂行的「灰色地帶衝突」，而且成功迫使日艦離開該海域。倘若此想定為真，則顯露出中日兩國海上衝突之際，中國運用民船進行不對稱攻擊之可能性與可行性。目前已有日本網民質疑，此事件恐是偽裝成漁船的中國海上民兵所為。[4]
二、南海事件暴露中國面向東南亞國家時強硬以對
在南海事件中，中國海警船顯然佔上風，且最終將越南漁船撞沉。雖然中越船隻海上衝突並非首例，但若從事發地點、以及近期越南與美、日等區域外國家之安全關係升溫看來，該事件或是中國趁機予以越南教訓。
永興島之面積在西沙群島中最大，是海南省三沙市政府所在地，亦是軍事化程度頗高之南海島嶼，設有港口機場並部署殲-10戰機。越船在其附近捕魚，在中國眼中相當敏感。在越南對外關係方面，2019年6月14日，日本「出雲」號停靠越南金蘭灣；今年，美國「羅斯福號」航艦甫於3月5日訪問越南峴港，成為繼2018年3月「卡爾文森號」航艦訪越以來，越戰後第二艘訪越之美國航艦。越南與日、美兩國之安全關係升溫，在北京眼中不啻是挾域外國家之力與其抗衡之舉。在此背景下，中國可能是藉「南海事件」，對越南展現強硬姿態並給予教訓，表達對越南之不滿。
三、近期「遼寧號」艦隊航訓可視為中國對兩事件之後續回應
中國「遼寧號」航艦艦隊4月10日由西向東穿越宮古海峽，之後南下前往南海海域進行演訓。此事若從本文兩起事件來看，可以視為對後者之回應。艦隊未選擇台灣海峽或宮古與台灣之間的水道南下，明顯是針對日本。雖然不知其後在南海演訓之確切地點，但對越南而言應該都會產生某種程度的壓力。
尤其目前全球正值武漢肺炎猖獗之際，3月份才剛訪問越南的「羅斯福號」航艦此刻正受困於疫情而停泊關島，「雷根號」航艦同樣因疫情被迫在橫須賀港隔離。因此，「遼寧號」艦隊之行動，正可以向越南和日本傳達「美國老大哥不可靠」「解放軍不受疫情影響，不僅能動而且跑很遠、跑到你家門口」之警告訊息。再加上該艦隊穿越日本宮古海峽後又通過台灣南部之巴士海峽，不難窺出這是對日、對越、對台之「一石三鳥」示威手法。[5]
參、趨勢研判
一、疫情下中國不會迴避海上衝突但將維持局面可控
假設東海事件乃中國以民船刻意撞擊日艦，則此反映出雖事發地點有如自家主場，但中國可能不願升高緊張遂以民船為之，以降低衝突之國際敏感度。畢竟，儘管日本對中國擴張海洋勢力相當疑懼，而且近年加強在西南群島之軍事部署，因應中國對釣魚台之主張及在日本西南周邊之軍事動向，但是習近平因疫情影響迄今尚未實現訪日，在習訪日之前北京當局對日本應會鬥而不破，確保意外不惡化為衝突、衝突不升高為危機。
此外，中國若同時與日本、越南交惡，以日、越兩國各擁之地緣政治重要性來看，中國將必須同時面對在東海與南海上，與鄰國之對立甚至衝突，而這應該不是北京當局所尋求的外交目標，尤其在中國內政紛擾、北京仍忙於處理疫情的情況下，強勢中帶有克制、避免危機失控應是其重要原則。
二、中國強勢作為與日越安全合作相互激盪
目前日中雙方均尚未公布東海事件調查結果，但日本防衛大臣河野太郎在事發後的4月13日於公開場合批判中國，舉中國機艦逼近日本領空或周邊水域為例，稱其在肺炎疫情肆虐之際仍軍事挑釁，「極不像話」（「極めてけしからん」）；雖非針對前述事件，但對中國之不滿溢於言表，推測日本在此事件上應不會對中國示弱。[6]
日本擺脫二戰「南進」的歷史包袱，除經貿與文化互動熱絡之外，近十年來與越南積極展開防衛合作，簽署防務備忘錄、協助越南成立海上警察、甚至提供巡邏艇，以對抗中國快速增長之海上力量。[7]在越南方面，除了與中國之南海島礁主權爭議外，中國與越南鄰國柬埔寨之間的緊密關係，亦持續刺激越南對北京當局的戒心。此種區域戰略態勢的發展，以及中國在前述兩起事件中展現不退讓的強硬姿態，都只是令越南更有理由與日本加強安全合作抗衡中國。中國與日、越雙方相互激盪之下，短期內中日、中越這兩對雙邊的緊張氛圍仍然難解。
三、中國在南海比在東海姿態更強硬升高南海緊張
從中國在本文中兩起事件的處理手法看來，儘管都屬於「灰色地帶衝突」，但對越南的姿態顯然相對強硬。其後在4月14日，中國海警船及其護衛之石油探勘船「海洋地質8號」，進入越南專屬經濟區（EEZ），與越南海巡船艇爆發對峙；然後進入馬來西亞海域，又與馬國鑽井船西卡佩拉號（West Capella）對峙；甚至4月18日中國國務院民政部逕發公告，稱在海南省三沙市之下，成立分管西沙群島與南沙群島的兩個行政區「西沙區」與「南沙區」。中國近期在南海區域之一連串行動，恐顯示其可能正在觀察美、日等區域外國家之反應，逐步測試其在處理國內疫情之餘，對於南海甚至東南亞的安全承諾（security commitment）與決心，其後續發展吾人應予密切關注。
附表、「東海事件」與「南海事件」之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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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事件 |
南海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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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地點 |
中國近海 (離中國約200公里之外海；距離油氣田50公里) |
中國近海 永興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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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原因 |
不明，或為意外； 若為蓄意，或許有關能源（東海油氣田）、軍事（包含對北韓船隻之監視） |
國家利益（主權） 生存權利（漁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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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雙方 |
官船 vs.民船 |
官船 vs.民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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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手段 |
不對稱 不正規 |
不對稱 正規 |
資料來源：王尊彥整理自公開資料。
[1] 〈日本護衛艦與中國漁船相撞 防衛相稱將避免再次發生〉，《共同網》，2020年3月31日，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0/03/fea7f2aff502--.html。
[2] 〈中國船隻在南中國海撞沉越南漁船〉，《美國之音中文網》，2020年4月3日，https://www.voachinese.com/a/Chinese-Ship-Sinks-Vietamese-Fishing-Boat-In-Disputed-Paracel-Islands-20200403/5358583.html。
[3] 據媒體披露，2019年10月10日即有8艘北韓船隻停泊在寧波舟山港海域，其中在有非法煤炭。〈中國踹共！無視聯合國制裁命令 暗中協助北韓全被拍到了〉，《自由時報》，2020年4月18日，https://news.ltn.com.tw/news/world/breakingnews/3137723。
[4] 〈護衛艦しまかぜと中国漁船衝突の原因は？海上民兵による故意の追突なのか〉，Prompt Into, 2020年3月31日，https://poor-bloger.com/entertainment/scandal/simakaze-chaina/；〈海自護衛艦しまかぜが中国漁船と衝突〉，ミリタリー&メカニクス（部落客），2020年3月31日，https://blog.goo.ne.jp/axxxxxa0000/e/73d07c53b8ea826d9e2ae7cac3ca1328。
[5] 〈中國證實遼寧號航艦已通過巴士海峽〉，《中央社》，2020年4月13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004130305.aspx。
[6] 〈中国の軍事的挑発に「極めてけしからん」と河野防衛相〉，《產經新聞》，2020年4月13日，https://www.sankei.com/life/news/200413/lif2004130116-n1.html。
[7] 〈從日越合作 看越南的外交生存之道〉，《中央廣播電台》，2019年1月22日，https://www.rti.org.tw/news/view/id/2009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