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中越西沙爭端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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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0年4月,中國與越南之間出現不少爭端,包括4月2日的中越撞船事件、16日「海洋地質八號」科研船進入越南專屬經濟區、18日中國在三沙市下分設西沙區與南沙區、19日北京宣布制定南海25個島礁及55個「海底地理實體」的正式命名,及遼寧艦編隊在4月中旬進入南海實施演訓等。北京當局一連串強勢作為,引發越南抗議,周邊國家與美日也抨擊中國在疫情期間的霸凌作為。本文將從主權與治理、執法與經濟利益的角度,簡要分析近期中越西沙爭端對中越關係與南海情勢的影響。
貳、安全意涵
一、中國各式船艦在南海密集採取強勢作為
4月2日,西沙海域發生越南漁船與中國海警船相撞後沉沒的事件。中方稱係越南漁船侵入西沙群島(越方稱為黃沙群島,並主張擁有主權),經中國海警船發現後勸離不聽,漁船突然轉向撞擊海警船,導致漁船進水下沉。越方則稱漁船是被中國海警船撞擊以致沉沒,船員被救起後,送到附近兩艘越南漁船上。美國國務院6日發表聲明表示「嚴重關切」,並指中國長期在南海堅持非法海權主張,損害東南亞鄰國利益,呼籲中國「專注在支持各國抗擊疫情的努力,停止利用他國弱點或分心之際,擴張在南海的非法主張。」[1]
據俄羅斯《塔斯社》報導,4月13日,中國「海洋地質8號」科研船在海警5901艦帶領護航編隊(至少10艘)保護下,出發前往萬安灘(Vanguard Bank,越南稱思征灘)海域執行科學考察任務。船舶追蹤服務網站Marine Traffic資訊顯示,「海洋地質8號」次日出現在越南158公里外的專屬經濟區(Exclusive Economic Zone, EEZ)內,越方出動4艘海警船跟監,並向中方抗議。中國外交部在15日表示,「海洋地質8號」沒有進行不尋常活動,並指責美國利用南海問題抹黑北京。與此同時,解放軍遼寧號航艦編隊於4月初離開母港後,11日由東海航經宮古海峽,次日由台灣東部外海經南部海域,前往南海進行遠海長航訓練。[2]18日(中國宣布設立西沙區、南沙區當天),遼寧艦編隊在中沙群島和南沙群島之間海域,「包圍」「美利堅」號(USS America, LHA 6)兩棲攻擊艦(衛星照片顯示「美利堅」號周邊至少有8艘艦船,但分不清哪些是中方哪些是美方船艦)。半個多月間,中方的海警船、科研船與航艦編隊在南海水域的動作相當頻繁。
二、中國試圖從治理角度強化主權主張
4月18日,中國國務院民政部與自然資源部公告,在海南省三沙市政府下,設立兩個縣級行政區—「西沙區」和「南沙區」。西沙區政府位於永興島,管轄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島礁及其周邊海域,南沙區政府設在永暑礁,管轄南沙群島島礁與周邊海域。兩個區的行政人員與工作委員會將於日後進駐。19日,中國宣布制定南海25個島礁(12個在西沙,13個在南沙)、55個「海底地理實體」(即海面下的地形地物)的正式命名。[3]這是繼1983年4月中國地名委員會授權公布的《我國南海諸島部分標準地名》後,再度的「主權正名」措施。另一個動作是2020年3月20日《新華網》揭露,中國科學院島礁綜合研究中心永暑站、渚碧站正式啟用,擴大了中國在南沙諸島的科研部署。
前述行政措施代表北京政府強化在南海的管理與實質支配力度。4月19日,越南外交部及峴港市黃沙縣政府(越南將西沙群島劃歸該縣管轄)均表示,越南擁有對黃沙(西沙)和長沙(南沙)兩個群島的主權,並要求中方撤回決定。但中國外交部與國防部均表示,設立西沙區、南沙區,是中方正常的行政區劃設置,是中國主權範圍內的事情,符合國際法和國際通行做法。
參、趨勢研判
一、中方阻撓開發可能意在迫促協商
中國海警船與海上民兵對南海周邊國家開採油氣資源或捕魚,經常採取強勢阻撓作為。除4月2日中越船隻相撞事件外,2019年6月,一艘中國拖網漁船也在南沙禮樂灘(Reed Bank)撞沉一艘菲律賓船隻。同樣地,2019年5月,中國海警船先後赴北康暗沙(North Luconia Shoals)及南康暗沙(South Luconia Shoals),阻止馬來西亞探勘油氣與鑽井的作業;7月至10月,「海洋地質8號」也在海警船護衛下,多次進入越南宣稱擁有主權的萬安灘周邊海域,阻撓越南進行油氣井鑽探,雙方對峙超過3個月。
觀察過去與2020年中方在南海維權執法的行為模式,除彰顯主權主張與治理外,不排除中方可能企圖藉由強勢作為,迫使南海周邊國家,包括越南與中方進行協商(菲律賓、馬來西亞已先後與中方成立雙邊海事磋商機制),甚至如菲律賓般,同意與中國簽署共同開發其專屬經濟區天然資源的文件。
二、南海主權爭端有惡化的可能
近期北京宣布的行政措施,應是2019年以來南海各聲索國一連串主權權利主張相互刺激下的作為。包括2019年12月12日馬來西亞向聯合國大陸礁層界線委員會(CLCS)提交「大陸礁層延伸申請(ECS)」的要求,及其後菲律賓向聯合國提交的照會。針對這兩個照會,中國均分別向聯合國重申擁有南海主權與相關權利,並駁斥馬、菲主張。2020年4月9日,越南外交部表示,河內已於3月30日向聯合國遞交照會,抗議中國前述兩份照會的主張「嚴重侵犯越南對南海的主權和管轄權」。15日,越南再向聯合國提出照會,聲稱對西沙與南沙群島擁有主權。中方在17日也以照會方式重申立場,要求越南立刻從侵占的島礁上撤走一切人員及設施,並表示「將採取一切必要措施,堅定維護在南海的主權和權益」。[4]
面對2019年以來,馬來西亞、菲律賓、越南先後向聯合國提交的南海主權與權利主張,北京的強勢維權與外交照會顯未奏效。中國對該區域的主權與管轄權非無爭議,此次改名標的物中有許多是水下地物,依《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亦不能對其主張主權。[5]對於中國趁世界忙於抗疫之際升高區域作為,美國國務院與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多次表示強烈反對,並希望各國要求中國負責。馬來西亞和越南在2009年就曾向聯合國提出聯合意見書,主張兩國在南海的主權與大陸架權利。若情勢持續升高,不排除越南或馬來西亞可能採取進一步法律行動,例如仿效菲律賓,對中國提出訴訟或仲裁。
[1] Morgan Ortagus, “PRC’s Reported Sinking of a Vietnamese Fishing Vessel in the South China Sea,” U.S. Department of State, April 6, 2020, https://www.state.gov/prcs-reported-sinking-of-a-vietnamese-fishing-vessel-in-the-south-china-sea/.
[2] 遼寧艦編隊共6艘軍艦—遼寧號航空母艦(舷號16)、052D型導彈驅逐艦西寧號(舷號117)、052D型導彈驅逐艦貴陽號(舷號119)、054A型導彈護衛艦棗莊號(舷號542)、054A型導彈護衛艦日照號(舷號598)、901型補給艦呼倫湖號(舷號965)。
[3] 三沙市隸屬於中國海南省,在2012年7月24日正式揭牌設立,為中國陸地面積和人口最小的城市。轄有西沙群島、南沙群島、中沙群島計280個島礁,總面積200多萬平方公里。此次劃設兩個區政府的訊息,請見〈自然資源部 民政部關於公布我國南海部分島礁和海底地理實體標準名稱的公告〉,中華人民共和國自然資源部,2020年4月19日,http://gi.mnr.gov.cn/202004/t20200419_2509115.html。
[4] 〈2020年4月21日外交部發言人耿爽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0年4月21日,https://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t1771992.shtml。
[5] 《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前言指出,「國家管轄範圍以外的海床和洋底區域及其底土以及該區域的資源為人類的共同繼承財產,其勘探與開發應為全人類的利益而進行,不論各國的地理位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