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週報第25期
壹、新聞重點
2021年2月2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以下簡稱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公布今年中國高校依據「學測」語文、數學、英文任一科達均標成績招收台灣高中畢業生的訊息,並表示無論兩岸關係如何變化,中方將持續為台灣學生赴中國深造提供服務。據報導,我國學生赴中就學的人數,自2011年到2017年平均每年2千多人,至2019年底累計超過12,000人在中國求學。[1] 對中國政府而言,這批赴中求學的台灣青年,不僅是中共宣傳惠台政策與兩岸融合的樣板,更是推動兩岸統一的寄託,因此在官方文件中,加速「在陸台青融入大陸社會並留陸深根」等議題受到高度重視,也值得我方關注。[2] 然而,除少數個案報導之外,外界對於台灣學生在中國就學、生活和就業的整體狀況所知有限,故本文藉由疏理發表於中國學術期刊的相關調研論文來一窺赴中台生的現況。
貳、安全意涵
本文援引三篇調研報告綜整台灣學生在中國求學、生活與就業的狀況。這三篇論文皆獲得中國科研經費支持且發表在學術期刊上,應有一定的品質;其調查對象都是已在中國高校就學的台灣學生,而非尚未赴中的台生,研究對象定義明確;最後調查執行的時間距今不遠,較有參考價值。[3] 以下就台生赴中的動機、學習和就業的情況分別論述之:
一、優惠政策並非台生赴中求學的主要動機
一般認為中國政府降低台灣學生就讀中國大學的門檻,及祭出各種獎學金誘因等優惠政策,是吸引台生西進求學的主因。事實上,中國的經濟前景、就業市場與大學的世界排名才是台生前往中國求學的最大動機,優惠政策並非主要考量。例如,趙群等人的調查發現,在8項影響台生赴中就學動機的因素中,排名前三重要的是優質教育、職業規劃和拓展人脈;惠台政策的影響力不但僅排在第六,且超過九成的受訪台生自認對惠台政策的瞭解程度有限。[4]
二、赴中台生對教學品質有所保留
兩岸社會因有相似的語言和文化,使得台灣學生較容易適應在中國的學習和生活。在劉勝等人的調查中,超過八成的受訪台生表示適應中國高校的學習方式、起居飲食、人際交友和風俗習慣。雖然生活適應的難易度是赴外留學考量的眾多因素之一,但就讀學校的教學品質和專業技能養成才是關鍵。調查顯示台生對於所在學校的教學品質、專業訓練與就業指導等方面,覺得滿意的比例大多低於50%(表一),特別是赴中台生最關注的就業議題上,受訪者對學校提供指導和培訓的滿意程度最低。該結果意味現階段中國高校藉生活地利之便,提供誘因吸引台灣學生,但專業訓練尚未到位、教學品質參差不齊,學校對於畢業台生出路能提供的協助有限。
表一、赴中台生對所在學校教學品質、專業訓練和就業輔導滿意度
問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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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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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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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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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就業創業指導和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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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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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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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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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就業創業對接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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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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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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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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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專業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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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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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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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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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專業課程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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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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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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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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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教育教學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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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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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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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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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說明:細格數值為百分比(%)
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劉勝等,〈在陸台灣青年畢業生就業創業選擇意願、影響因素與制度優化研究-基於福建省10所高校的調查分析〉,《台灣研究集刊》,第173期(2021年第1期),頁19。
三、政策扶持不足與未落實阻礙台生留陸就、創業
市場與就業是台生西進求學的主要考量,中國政府也有動機留住這批台灣青年因而推出多項政策鼓勵留中發展。然而,台生在中國無論是就業或創業仍面臨相當程度的障礙。就客觀條件來說,中國就業市場雖大,但本地畢業人數眾多,加上近年海歸派返國持續增加,就業市場競爭激烈。調查發現超過六成的受訪台生認為,和中國學生相比其就業的形勢更為嚴峻。在高度競爭的就業市場中,弱勢台生期盼能獲得中國政府的協助,可是調查指出,接近六成的受訪台生覺得當前中方對於就業創業政策的支持力度不大,超過六成五認為雖有政策支持但缺乏落實。反映在中國就業的主觀期許上,受訪台生希望加強政策引導與扶植(61.7%)、加強就業指導和服務(60.2%)和提高用人單位的接納度(57.2%),至於其他像是提高自身素質、調整就業心態和精進面試技巧等皆低於50%(表二)。由此可見,儘管中國政府不斷祭出各種吸引台青就業創業的政策,又承諾所謂的「同等待遇」,但實際上仍存在諸多結構性障礙。
表二、赴中台生對於在中國就業的看法
問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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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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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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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當前就業形勢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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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陸學生相比更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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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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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當前大陸就業創業政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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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持力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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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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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扶持但落實難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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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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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陸就業的現實期望
(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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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強政策引導與扶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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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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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強就業指導和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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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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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用人單位的接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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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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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自身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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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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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就業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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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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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面試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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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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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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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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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劉勝等,〈在陸台灣青年畢業生就業創業選擇意願、影響因素與制度優化研究-基於福建省10所高校的調查分析〉,《台灣研究集刊》,第173期(2021年第1期),頁21。
參、趨勢研判
根據上述的調查,排除掉自身能力條件等因素之後,在中台生續留就業或創業遭遇的最大困難其實是就業引導不足和政策落實的結構性障礙,研判未來中方將從這兩方面著手精進,以吸引更多台灣學生前往中國深造深根。
一、針對台生提供客製化的就業指導與媒合服務
過去中國政府對台灣學生重引才輕留才的狀況十分明顯,畢業台生普遍前途茫茫,間接影響台生西進就讀的意願,使得近年台生赴中就學的人數裹足不前。在現階段繼續放寬台生赴中就學門檻有限的情況下,中國國台辦及教育單位將調整相關政策,投放資源在針對台生的就業指導和媒合工作上,一方面回應目前在中國台生的需求,另一方面打造台生融入「祖國」的樣板。具體而言,中方可能出台的對策包括:建構台灣青年學生訊息的綜合服務平台,提供生活、就學與就業的一站式服務,聘用台籍青年,利用同鄉的信任關係網絡,協助求職台生瞭解政策法規,或利用網路平台辦理線上招聘和人才媒合;[5] 此外,中國高教單位也可能在既有的基礎上,推動針對台生特殊性的客製化就業指導,幫助台生做好職涯規劃和求職準備,或提供台生帶薪實習的機會。
二、持續移除台生在中國就業的結構性障礙
目前台生在中國就業面臨的結構性障礙頗多,其中最明顯的是用人單位在晉用台灣人時不但受到多方限制且程序繁雜,不少單位甚至因此刻意對台人樹立障礙。在官方文件不斷強調落實、完善台灣同胞「同等待遇」的政策宣告下,預料中國政府將藉由稅租減免或優惠補助等政策工具,提升企業與用人單位招聘台生的誘因,以減少台生就業的結構障礙。其次,中方未來亦會持續加強政府設台工作單位、宣傳、教育、人事和勞動部門等各單位的橫向統籌與協調工作,朝簡化台灣人續留發展行政手續的方向邁進。
附表、赴中台生調查的方式、對象、時間與有效樣本數
論文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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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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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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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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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
樣本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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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台灣青年畢業生就業創業選擇意願、影響因素與制度優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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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讀於福建省10所高校的台灣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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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問卷調查+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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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到202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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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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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優惠政策、社會適應性與台生就業創業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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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天津、上海等重點城市就讀的台灣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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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與紙本問卷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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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18日到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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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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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學生赴陸就學動機、學習滿意度和留陸就業意向實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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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江就讀的台灣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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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問卷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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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到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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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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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各篇論文。
[1]〈國台辦:一如既往為台灣學生來大陸學習深造提供便利和服務〉,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2021年2月24日,https://reurl.cc/l0pkxj。台灣學生赴中國求學人數的相關報導請見,〈5年台生赴陸 陸委會:平均每年2千多人〉,《中央社》,2018年6月7日,https://reurl.cc/5o3gZ7;〈教育部:已有超過12000名台灣學生在大陸高校就讀〉,《新華網》,2019年12月15日,https://reurl.cc/Gdakyx。
[2]例如習近平在十九大的報告指出:「我們將擴大兩岸經濟文化交流合作,實現互利互惠,逐步為台灣同胞在大陸學習、創業、就業、生活提供與大陸同胞同等的待遇,增進台灣同胞福祉」,詳見〈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新華網》,2017年10月27日,https://reurl.cc/V3239b。另外,中共十四五規劃與2035年遠景目標也提到:「完善保障台灣同胞福祉和在大陸享受同等待遇的制度和政策…支持福建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加強兩岸基層和青少年交流」,見〈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新華網》,2020年11月3日,https://reurl.cc/2barrv。
[3]劉勝、劉鍵政、陳杰,〈在陸台灣青年畢業生就業創業選擇意願、影響因素與制度優化研究-基於福建省10所高校的調查分析〉,《台灣研究集刊》,第173期(2021年第1期),頁15-25;趙子龍、羅鼎鈞、黃斯嫄,〈政府優惠政策、社會適應性與台生就業創業意願-基於調查問卷的實證分析〉,《台灣研究》,(2019年第3期),頁53-61;趙群、王金龍、陳純德,〈台灣學生赴陸就學動機、學習滿意度和留陸就業意向實證研究:以在浙台生為例〉,《台灣研究》,(2017年第4期),頁47-56。關於三篇論文調查的方式、對象、時間與有效樣本數等請見附表一。
[4]關於台生赴中求學動機的主因,請見〈台生著眼就業赴陸求學 學者:競爭挑戰大〉,《央廣》,2018年9月12日,https://reurl.cc/E2Yz0R,及趙群、王金龍、陳純德,前引文,頁54。
[5]近期專為台灣青年打造在中國生活與就業平台的訊息可見,〈台灣青年登陸當人才驛站主管:台灣人才在大陸發展前景很大〉,中國台灣網,2021年3月17日,https://reurl.cc/Xe33bD;民間企業也有專為台灣人服務的網站平台與APP,如台陸通,https://daluton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