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貶值與數位加密貨幣 在中國的角色分析
2019.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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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根據《路透社》（Reuters）2019年8月14日報導，雖然難以取得實際交易數據，但是在8月5日美元兌換人民幣跌破1：7的同一天，「比特幣」（Bitcoin）獲利率為7%，整體數位加密貨幣市場資本化幅度增加9%，顯示美中貿易緊張關係加上人民幣貶值，讓中國投資人將注意力轉向數位加密貨幣。[1] 另一方面，中國人民銀行（人行）支付結算副司長穆長春於8月10日在中國「金融四十人伊春論壇」透露，中國自2014年開始研發數位貨幣（DC / EP：Digital Currency / Electronic Payment），2019年則已是呼之欲出，將堅持中心化的管理模式，並採用雙層運營體系，即人行先把數位貨幣兌換給銀行或其他運營機構，再由這些機構兌換給公眾。[2] 鑒於美國總統川普於8月5日指責中國操縱匯率，美中貿易戰衍生貨幣戰之議論甚多，對於人行此刻釋放大力推動數位貨幣的訊號，有必要予以解析。
貳、安全意涵
一、美中貿易戰加速中國資本外移以致人民幣值無法保七
美中貿易戰對中國出口形成關稅障礙，美中科技戰則對中國製高科技產品樹立非關稅壁壘，兩者均形成供應鏈移出中國的強大壓力，不僅衝擊中國經濟表現，讓中國2019年第一季經濟成長率6.4%，第二季下滑至6.2%，均創27年來最低紀錄，並造成境內資本外移，進而減低外匯存底。
貨幣銀行學的「貨幣三角悖論」闡明，一國無法同時維持貨幣政策自主、貨幣幣值穩定與資本市場控制。人行要維持自主貨幣政策與遏制資本外移，就必須適度讓人民幣值浮動。自2018年12月美中貿易戰以來，中國遭遇加重關稅而出口受挫，導致外匯存底增量銳減，人民幣本應順勢貶值。這除了反映經濟增長受挫，也可藉此形成有利於出口的貿易條件。
一國以貨幣貶值帶動出口競爭力，往往導致貿易對手國競相貨幣貶值，並交相指責操縱幣值，進而施加貿易報復，即所謂貨幣戰。因此，人行不敢讓人民幣一次跌夠，而是緩步貶值，但付出的代價，就是必須動用大量外匯存底以維持人民幣值不致劇跌，各界咸認以「保七」為重要關卡。然而，人行2019年8月5日還是讓人民幣跌破七，除反映中國外匯存底可能不足的窘況，也意味出口市場亟需藉人民幣貶值，以抵銷高關稅帶來的衝擊。
二、人民幣值破七及香港「反送中」運動衝擊以致加密貨幣獲青睞
伴隨人民幣值跌破七而來的，是美國總統川普指責中國操縱匯率。此外，川普2019年8月14日在「推特」發文表示，「中國想達成貿易協議，必須先人道地處理香港問題」，形同將香港「反送中」運動與美中貿易戰掛鉤。香港一直以來都是國際金融樞紐，北京即使有意讓上海或深圳取代或超越香港的地位，但香港在《中英聯合聲明》中一國兩制的特別行政區地位，使其在世界貿易組織保有個別關稅領域，並維持其相對獨立法治體系，故全球金融業依然青睞香港，讓香港得以維持其國際金融樞紐地位。
香港「反送中」運動的延燒，讓中國動用武警或解放軍介入解決的傳聞甚囂塵上，而歐美國家開始以北京違反人權為由，檢視香港是否仍吻合一國兩制，並呼籲／警告中國官方勿以武力解決香港問題，否則將影響香港金融地位，造成對中國經濟的進一步打擊。美國國會人士強調，不排除依照《全球馬格尼茨基人權問責法》（The Global Magnitsky Human Rights Accountability Act），制裁侵害香港人權與自治的中國官員。
對中國而言，香港有舉足輕重之經濟戰略地位。在中國的外資有六成是經由香港進入，在美中貿易戰之際，出口也愈發需經香港轉口輸出以規避高關稅，而這兩者都攸關中國目前急需的外匯存底。另一方面，香港發達的金融市場也是中國境內資本對外輸出的重要管道，藉以規避中國境內嚴格資本市場控制，這尤其是許多中國權貴將其尋租不法所得輸出至國外的重要渠道。在人民幣貶值、中國資本市場加緊管控，而資金經香港出境可能面對日後帳戶遭起訴凍結的不確定下，匿名交易的數位加密貨幣成為資金外流新寵。
另一方面，人行為防制洗錢，除禁止數位加密貨幣交易，也研擬發行官方數位貨幣。但人行對於採去中心化區塊鏈仍未放行，雖強調結合電子支付並增加使用者匿名消費的特點，但其實仍堅持中心化管理，以利其防制洗錢。人行選擇在人民幣貶值、資金外流且數位加密貨幣備受中國投資人青睞的時機，釋出發行官方數位貨幣的消息，除宣示數位貨幣主權，並且釋放進一步加強防堵洗錢管道的訊號，為接下來可能的經濟金融變局預作準備。
參、趨勢研判
一、中國將加強管制資本並防止人民幣與香港議題掛鉤
人民幣不保七，反映中國外匯存底因美中貿易戰衝擊而流失。香港「反送中」運動持續延燒，除讓美中貿易戰與香港人權議題掛鉤，形同將香港議題國際化，也將因美中貿易衝突不確定性加深而加速中國資金外移，進一步造成外匯存底流失。目前關於北京全面接收香港，進而將香港外匯存底挪用，以支應償付外債及維持人民幣值穩定的說法，同時唱衰人民幣及中國對香港的維穩能力。對此，北京迄今僅以人民幣緩貶後仍繼續維持幣值穩定，展現其仍具調控能力。北京若有意以更強有力的行動反制該類論述，除將加強管制資本流出，並須展現不以武力介入香港「反送中」運動、甚至全面接收香港政務的宣示，藉此破除金融市場對於人民幣與香港議題掛鉤的預期心態，方能緩解人民幣大幅走貶的危機。
二、北京將加速官方數位貨幣發行進程以利避險
北京加強管控資本外流，將包括更加嚴格取締對於加密貨幣之投資／投機交易，避免加密貨幣之匿名、去中心化特性，成為洗錢與投機客的管道，形成資金管制的死角。另一方面，人行勢將加速官方數位貨幣之發行時程，除可達宣示數位金融主權與防制金融犯罪之效，在人民幣看貶之際，更可藉這種「數位人民幣」的發行，減緩中國官方貨幣在國際流通時，或者未來持續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時，需要倚賴香港作為人民幣離岸中心的風險。
[1]Tom Wilson and Gertrude Chavez-Dreyfuss, “Trade tensions and a weaker yuan drive Chinese crypto demand, market players say,” Reuters, August 14, 2019, https://tinyurl.com/y575w668.
[2]盤和林，〈電子支付如此發達 為何還要數位貨幣〉，《中國青年報》，2019年8月13日，http://zqb.cyol.com/html/2019-08/13/nw.D110000zgqnb_20190813_4-0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