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西藏軍區推動「精準動員」之困境
2019.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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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國國防報》2019年11月5日報導，西藏軍區某預備旅近日展開資訊化條件下的動員保障演練，迅速啟用犛牛運輸隊和摩托車運輸隊，在時限內完成精準補充，而一改過往「寧早毋晚、寧多毋少、寧大毋小」的動員原則，推動動員模式由「粗放型」向「效能型」轉變。[1] 此次演練並非中國國防動員的一隅現象，而是中國近年推動「精準動員」的縮影，卻也浮現西藏軍區與中國國防動員的若干難題。
貳、安全意涵
一、西藏軍區動員資訊整合仍待努力
此次西藏動員演練得以在時限內完成資訊化條件下的精準補充，在於迅速啟用民用運載工具及相關設備、人員此等民用運力，而民用運力的掌握，則有賴軍民融合，亦即動員需求與保障部門間的協調無礙，從而達到軍地資訊及時共享，其關鍵在於軍隊、地方與不同行業系統間資訊平台的整合。
解放軍內部已出現推動資訊化條件下「精準動員」的倡議，蓋因精確作戰已逐漸成為資訊化局部戰爭的基本型態，國防動員為此必須因應精確作戰的要求。西藏當局亦曾數度因地制宜推動變革，例如西藏自治區政府主席齊扎拉瞭解軍區邊防某團後勤物資補給困難後，便批示要什麼給什麼、缺什麼補什麼，並指示地方企業與軍區保障部合作，初步實現一鍵下單、上門服務、客製化、精確化保障，提升軍需物資運輸配送效率。另油料供應向來為西藏軍區運輸補給難題，該軍區為此曾於偏遠地區將地方加油站納入部隊應急油料保障體系，後又於2017年3月在全區為軍地車輛提供油料保障服務，更組織軍車加油「一卡通」資訊化建設，以動態掌握全區油料資源動員資訊。[2]
但此次《中國國防報》就演練前後狀況對照的報導，也無意間洩漏由於西藏幅員遼闊、人口密度小，導致若干動員難題，如軍地資訊共享未及時狀況的長年存在。此除反映西藏軍區動員資訊整合仍有努力空間外，亦顯示報導刻意正面擴大宣傳之意。
西藏國防動員的困境固然與其地理條件有關，但軍地資訊共享未及時的現象卻非此間獨有，而是散見於中國全境。其因在於中國國防動員相關數據受軍地保密機制差異、部隊內部管理體制不同等因素的制約，而難以達到全域融合，及時共享、高效運行，因而影響國防動員潛力的整體效能。[3] 動員資訊既然未能整合，軍地資訊自然無從及時共享，更遑論實現應戰應急精確高效的「精準動員」。
二、中國國防動員法規不健全
由西藏軍區動員資訊整合的不足，見微知著即能發現另一沉痾－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不力。此不僅存在於西藏軍區，亦為中國全國性的通病，追根究柢實又肇因於國防動員法規的不健全。
中國國防大學國防動員理論教研室副教授盧偉即指出，中國國務院與中央軍事委員會曾於2007年印發《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管理規定》（以下簡稱《規定》），以推動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但在實際運作上，地方政府主體作用不明顯、統計機構提供數據不積極等問題卻長年存在。例如《規定》要求「各級國防動員委員會負責組織協調本級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然而國防動員委員會僅是議事協調機構，「領導責任」與「組織責任」由誰承擔尚待明確。另《規定》要求統計機構「在其職責範圍內做好有關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卻未明確統計調查的執行責任。[4]凡此莫不與國防動員法規不健全有關。
參、趨勢研判
一、西藏軍區將續推「精準動員」因應作戰需求
西藏軍區肩負戍邊、維穩與反恐等多重任務，故此前雖然僅是省級軍區，其司令員編階卻為副大戰區級，又多屆身兼中央委員，該軍區之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其地位在軍改後不降反升，除是唯一由正軍級升格為副大戰區級者，又因轄有野戰部隊而劃歸陸軍，有別於其他28個省軍區改隸中央軍委國防動員部。
在中印關係時有齟齬下，西藏軍區地位更顯重要，可預見該軍區無論客觀條件如何不利，都將持續推動「精準動員」以因應作戰不時之需。惟西藏軍區此前由成都軍區節制，為上下從屬一對一的關係，然而升格後，西藏軍區在作戰上接受西部戰區指揮、建軍由陸軍領導、動員仍由中央軍委國防動員部管轄。如此職能分工模式，未必有利其國防動員改革日後的推動。
二、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改革箭在弦上
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係中國國防動員建設的基礎，亦為「精準動員」前提。該調查旨在精準掌握支援戰爭的各類力量資源，確保一旦有事便能迅速高效地將資源轉化為戰力。
惟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常涉及國家戰略資源數據，涉密等級較高，故多由中國國務院下屬各部與各委員會直屬單位或國營企業單位掌握，各省市不易從中協調；另動員資訊的整合亦涉及軍地部門指揮一體聯動與資訊系統的融合，在在皆需要更高層級的上級單位居間協調。解放軍人大代表、中央軍委國防動員部資訊中心吳永亮坦言，現行推動動員潛力統計調查的《規定》，已不符當前形勢任務所需。動員潛力指標體系亦未一統，各領域自成體系、互不相容，如統計部門的資源指標即未能直接適用動員潛力統計。各級國防動員委員會與同級統計部門、行業系統的資料交換機制亦未建立，更遑論政府職能部門責任不清。凡此皆為國防動員難以精準化與及時化之故。吳永亮因而提議加速修訂法規以明確軍地職責、理順運作機制以凸顯政府主體責任、研究軍地相容的國防動員潛力指標體系，以及建構全域融合高效的國防動員潛力資訊系統。[5] 類似建言亦散見於解放軍內部相關研究文獻，可見中國早已察覺自身國防動員的癥結。
2019年初，中央軍委國防動員部下發《關於做好2019年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的通知》，自上而下部署年度主要工作任務，並要求各省（市、自治區）成立軍地聯合調查小組，夯實政府主體責任，發揮政府部門和地方行業系統的應有作用；其後續又組織全國業務培訓以及全國國防動員潛力資料集中會審，並於各地試點單位宣導講解演練。雖然尚未觸及修法層面，但中國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改革顯然已是箭在弦上。
[1]謝鈺錕、郭豐寬，〈動員模式由「粗放型」向「效能型」轉變〉，《中國國防報》，2019年11月5日，第1版。
[2]郭豐寬、方帥、叢嘉，〈邊疆民族地區軍民融合走向精準發力——來自西藏軍區的調查報告〉，《解放軍報》，2018年3月31日，第5版。
[3]陳文剛、侯彪，〈省域國防動員指揮機構建設初探〉，《國防》，第7期（2019年7月），頁34-35；宋乃宏，〈新時代做好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的幾點思考〉，《國防》，第8期（2019年8月），頁60。
[4]賈勇、司李龍、劉松峰，〈在完善法規體系中提高國防動員能力——國防大學聯合作戰學院國防動員系專家教授縱論動員法規建設〉，《中國國防報》，2019年2月28日，第3版。
[5]郭輯山，〈努力實現信息化條件下精準動員〉，《國防》，第9期（2016年9月），頁20；宋乃宏，〈新時代做好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工作的幾點思考〉，頁60；賈勇，〈夯實國防動員建設的基礎工程——與軍隊人大代表吳永亮對話動員潛力統計調查〉，《中國國防報》，2019年3月8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