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脫貧攻堅戰的困境：易地扶貧與少數民族問題
2020.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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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0年6月8日至10日，習近平赴寧夏回族自治區考察，將少數民族貧困問題列為首要重點，申明中國2020年必勝脫貧攻堅戰的決心。脫貧攻堅戰為習近平重要之政治宣示，是中共推動貧困人口全面脫貧，達成2020年全中國進入小康社會的舉國目標。習近平近來不論在中共政治局常委會議或是兩會等重大會議上，皆一再矢言中共必將如期完成脫貧計畫。然而，李克強於兩會閉幕後卻表示，中國目前仍有6億人月均收入僅人民幣1,000元，中國國家統計局隨後公布調查數據，證實李克強所言不假，直指原因出自於中國農村與中西部等少數民族地區部分居民收入依然偏低。由此窺見，習近平對脫貧攻堅戰雖大呼政治口號、明訂期限與目標，實際恐已陷入困境。如何使得中國少數民族地區快速脫貧，是中共急欲解決的政治難題。
在肺炎疫情影響與限期脫貧的雙重壓力下，3月6日，習近平擴大規模召開「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強調要如期完成脫貧攻堅目標，特別是加強易地扶貧的支持力道。4月21日，習近平赴陝西考察，特別指出「易地扶貧是實現貧困群眾跨越式發展的根本途徑，也是打贏脫貧攻堅戰的重要途徑」。習近平自2015年將脫貧攻堅納入「十三五」規劃，有關中共脫貧政策的討論議題眾多，如：精準扶貧、產業發展扶貧、農村扶貧等。值得注意的是，近期習近平對易地扶貧與少數民族問題尤為關注，以下就此政策議題評析之。[1]
貳、安全意涵
一、易地扶貧成為中共限期脫貧的救急形象工程
易地扶貧即要求貧困居民搬離原發展條件不佳之居住地，並由中共建設新房舍統一安置，以達減少貧困人口之目的。近期中共高層紛紛將易地扶貧納為地方考察重點，中共官媒更大幅報導習近平兩個月內三度至貧困地區如陝西、山西、寧夏視察易地扶貧的搬遷情況。中共大力推動「搬得出」、「穩得住」、「能致富」等易地扶貧系列政策，由上而下動員中央與地方資源，要求貧困居民搬遷，並將其集中管理、安排培訓就業，藉此控管脫貧成效。
進一步而言，中共近期力推易地扶貧的可能原因有二：（一）在習近平聲聲催促的壓力下，中共企圖透過國家力量，直接「更新」貧困人口的經濟條件，以求全面脫貧、快速達標。（二）為因應肺炎疫情衝擊，中共特別加強易地扶貧搬遷後續的配套補助措施，如興建基礎建設等，試圖維持貧困居民搬遷後的基本生活水準，以防貧困居民遷回原居住地，影響中共的脫貧計畫。
然而，中共為求短期效果，以中央意志推動易地扶貧，凸顯以下問題：（一）地方為求儘快達標，不惜造假數據。由於貧困居民仍須自負一定比例的易地搬遷款項，在極度貧困居民無力負擔的情況下，有地方政府為求帳面績效好看，安排非貧困居民搬遷。（二）中央急於搬遷，缺乏整體規劃。以山西省神池縣易地搬遷為例，貧困居民原主要從事農業，後配合政策搬遷至縣城卻從此丟了工作，經濟狀況反倒更加惡劣。地方政府執行中央政策，卻「只管搬遷，不管收入」，使得易地扶貧徒為形式。（三）中共撒幣式扶貧，淪為形象工程。例如湖南省汝城縣是中共扶貧的重點區域，地方政府卻僅追求表象的脫貧政績，投入巨資修建廣場等形象工程。[2]
二、易地扶貧是中共控制少數民族的維穩手段
中共推動易地扶貧名為經濟保障，實有社會維穩之意。據長期關注中國少數民族人權狀況的《寒冬》雜誌報導，易地扶貧除硬生改變中國貧困居民原有的生活型態與經濟生產，更重要的是，習近平如此的脫貧措施，恐是中共進一步加強控制少數民族的手段。中共為使脫貧與維穩能夠一舉雙得，強勢推動易地扶貧政策，對少數民族生活影響甚巨，不單是經濟，更擴及文化與社會層面，以下分述之。
（一）增加經濟依賴。易地扶貧政策迫使少數民族放棄原有工作，從事中共指定安排的扶貧項目。中共企圖將貧困地區少數民族部分第一級產業人口，透過易地扶貧政策，安排轉向國家扶持的第二級或第三級產業就業，以提升少數民族貧困居民的生產效率及收入。例如中共的《南疆四地州深度貧困地區就業扶貧培訓促進計畫（2018—2020年）》，聲稱已協助完成新疆10萬貧困人口就業，投入如紡織、服裝等產業。此外，中共結合少數民族地區發展策略，指導開發特色產業，推動如觀光旅遊，藉此加深少數民族對中共的經濟依賴。
（二）推動文化同化。中共一方面興建統一規格房舍，打造模板式城鎮，扭轉少數民族的生活型態；另一方面，輸出漢族一元價值觀，推動少數民族漢化或現代化，引發少數民族的身份認同危機。尤有甚者，以四川省涼山彞族所在的「懸崖村」為例，該村貧困居民遵照中共脫貧政策搬遷至縣城集中安置，部分居民因缺乏現代社會的謀生技能與適應漢族生活的語言能力，以致更加窮困潦倒，甚至因此走上吸毒、犯罪之路，成為中共脫貧政策下的犧牲品。
（三）實行社會控制。中共透過易地扶貧政策，強制更新少數民族的生活方式，更破壞其原有的社會組織，以其政治利益為導向，推動少數民族社會再造。2019年12月2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陳全國於南疆視察脫貧政策成效，其不僅關注少數民族的生產生活與住房狀況，更針對幼兒園教育，指示課堂教學要加強愛黨、愛國教育。中共得以強勢介入並牢牢掌握少數民族的居住、就學、就業、就醫及社群組織，甚至是思想。由此可見，中共的脫貧計畫深具維穩政治意涵。[3]
參、趨勢研判
一、中共脫貧攻堅戰將更加仰賴宣傳動員
中共將脫貧定調為一場國家級的反貧困戰役，勝敗攸關習近平的執政權威。為取得勝利、打倒貧窮，中共不擇手段且不惜代價。進一步而言，中共的脫貧攻堅戰正是一場具濃厚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政治運動，此一運動體現出中共的意志，透過政治動員方式，集結國家所有的資源與人民，共同對抗單一目標。
值得注意的是，中共的政治動員運動，宣傳一向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此次中共推動脫貧攻堅戰，從官方文件內容如《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到專責組織成員如國家脫貧攻堅普查領導小組，皆不脫宣傳色彩。然而，在時間與政治壓力下，中共將易地扶貧視為脫貧達標的浮木，出現數字造假、缺乏規劃及徒為形式等問題。中共欲解決貧窮此一錯綜複雜的社會問題，易地扶貧政策顯然是揚湯止沸。
可預測的是，中共雖意識到目前的脫貧政策缺乏一套完整、長期的整體性規劃，但在其急於求成、非贏不可的因素驅使下，中共勢將越加仰賴宣傳，進行更大規模的政治動員，並加強訴諸愛國情感，將內政問題轉化成舉國抗戰之氛圍，藉此鞏固中共的執政地位，掩蓋其實際上無力解決之窘境。[4]
二、中共將持續以脫貧作為控制少數民族之正當化藉口
中共視少數民族為不可分割之核心利益，其首要目標在於防範與打壓少數民族的獨立勢力。面對少數民族問題，中共除以強硬方式進行高壓統治，為有效控制少數民族，更發展出一套社會監控網路。例如中共設立新疆再教育營，對維吾爾族人施行高壓政策，包含一系列種族、文化、宗教等思想控制與人權迫害。
有別於新疆再教育營令人詬病的壓迫性作法，另一種溫水煮蛙式的文化侵略正在少數民族地區上演。中共企圖以脫貧之正當性為外衣，包裹對少數民族控制的真實意圖，藉此降低國際輿論的反彈與外界的阻力。事實上，中共少數民族的脫貧政策，不僅未將少數民族視為主體，亦不允許少數民族有參與政策規劃的空間，在犧牲少數民族文化特殊性的背景下，中共的脫貧政策本質上就是民族同化運動。
值得警示的是，中共已意識到過於鮮明且激烈的控制手段，將引起國際社會的撻伐與制裁。預料中共將持續以正當性扶持政策為名，行控制少數民族之實，尋求國際支持並減輕壓力，以確保中共意志的執行與政權的穩固。
[1]習近平赴寧夏考察重要講話，參見〈「一個少數民族也不能少」—記習近平總書記在寧夏考察脫貧攻堅奔小康〉，《新華網》，2020年6月12日，https://reurl.cc/GVqWKG；中國脫貧標準，參見〈國務院新聞辦就決戰決勝脫貧攻堅有關情況舉行新聞發布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2020年3月12日，https://reurl.cc/lVjVDl；習近平政治局常委會議重要講話，參見〈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 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主持會議〉，《新華網》，2020年3月27日，https://reurl.cc/9EA2vd；習近平兩會重要講話，參見〈從人民中汲取磅礴力量—習近平總書記同出席2020年全國兩會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共商國是紀實〉，《新華網》，2020年5月29日，https://reurl.cc/g7bKeX；李克強說法與中國國家統計局數據，參見〈李克強: 官方首認6億人月入千元說 地攤經濟或冷宮〉，《法廣》，2020年6月15日，https://reurl.cc/8GAdbR；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參見〈鄭重的承諾必須如期實現——聚焦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的新信號〉，《新華網》，2020年3月7日，https://reurl.cc/rxbMqk；習近平赴陝西考察重要講話，參見〈第一觀察|習近平走秦晉，關注脫貧攻堅三問題〉，《新華網》，2020年5月14日，https://reurl.cc/3DAvRR。
[2]習近平考察脫貧行程，參見〈不到兩個月，習近平看了三個移民村〉，《中國新聞網》，2020年6月10日，https://reurl.cc/D9MGV6；中共易地扶貧政策問題，參見〈國務院扶貧辦就違規扶貧約談8個貧困縣（市）〉，《新華網》，2018年9月21日，https://reurl.cc/E7Meam。
[3]寒冬雜誌相關報導，參見〈武漢肺炎期間遭強制脫貧 農民：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寒冬》，2020年6月1日，https://reurl.cc/b5b0g6；〈對於維吾爾人而言，「脫貧」意味著文化滅絕〉，《寒冬》，2020年4月21日，https://reurl.cc/3DAvAX；中共的脫貧就業計畫，參見〈【決戰決勝脫貧攻堅】讓貧困勞動力端穩就業「飯碗」〉，《人民網》，2020年6月10日，https://reurl.cc/qdAndq；中共新疆脫貧計畫，參見〈新聞辦就「建設美麗新疆 共圓祖國夢想」舉行新聞發布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2019年7月30日，https://reurl.cc/E7lg6n；四川省涼山彞族報導，參見〈四川貧困戶走下「天梯」 懸崖村3招成脫貧典範〉，《香港01》，2020年5月18日，https://reurl.cc/vDbVrk；陳全國視察南疆，參見〈陳全國：深入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精神 堅持目標標準確保如期打贏脫貧攻堅戰〉，《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9年12月3日，https://reurl.cc/20GjVO。
[4]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參見〈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人民網》，2018年8月20日，https://reurl.cc/WdYleL；國家脫貧攻堅普查領導小組成立通知，參見〈國務院辦公廳關於成立國家脫貧攻堅普查領導小組的通知〉，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網，2019年10月24日，https://reurl.cc/ZOdDa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