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回應美國《2020中國軍力報告》 之觀察
202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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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0年9月1日，美國國防部公布向國會提交的《2020中國軍事與安全發展報告》（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20）（以下簡稱《中國軍力報告》）。該報告指出，在2035年前完成軍事現代化與2049年前成為世界一流軍隊的目標下，中國已在海軍造艦、陸基傳統彈道與巡弋飛彈、以及整合防空系統等三方面與美國平起平坐，甚至是超越美國；[1]而台海的軍力失衡則是持續擴大當中。對此，9月1日，中國國防部與外交部分別做出回應。中國國防部表示，美國的《中國軍力報告》充斥著零和遊戲的冷戰思維，刻意渲染「中國軍事威脅」論點，曲解中國的軍事現代化，並且挑起海峽兩岸的對立與緊張。[2]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則表示，美國國防部的報告是「罔顧事實，充滿偏見」，是在渲染中國軍力問題以謀求其在軍事領域的絕對優勢並為美國霸權製造藉口。中國敦促美方應該停止冷戰思維與零和觀念，停止發表此一不負責任的報告。
貳、安全意涵
《中國軍力報告》是美國國防部每年向國會提交有關中國軍事發展及其對區域安全影響的重要觀察與評估文件。透過美方的分析，台灣非但能從中看見中國整體宏觀的軍事發展藍圖與狀態，同時也能得知海峽兩岸軍事力量的對照及比較。相對地，從北京對此一報告的回應，我們則可以觀察到中方是如何藉由批判美方的觀點從而合理化自己的建軍計畫。事實上，北京如此的反駁是從軍事對抗延伸到政治較量；中國可以藉此向國內及國際傳達解放軍建軍強軍的正當性與合法性。其安全意涵如下：
一、北京將反駁《中國軍力報告》的戰線延伸到政治場域
根據中國國防部與外交部的回應，我們可以看出北京一方面是極力批評美方對其指控的「不是」，另一方面則是強調自己軍事發展的「是」。首先，在反駁、批判《中國軍力報告》對解放軍現代化的觀察與詮釋上，中方除了點名美方是以舊時冷戰的思維來看待中國近期軍事發展之外，其更強力批評美方所接櫫的「中國軍事威脅論」（China military threat theory），即中國軍力崛起必然會威脅國際的秩序與穩定。幾乎在所有的層面，包括中國整體的國家戰略、軍事戰略、國防政策、軍事預算、軍備建設、與核子政策等等，北京認為華盛頓是刻意地曲解中方的想法與作為。另外，中方則認為，報告中的分析與曲解是根據龐大且不實的資料數據所形成，加以又大量採取猜測的語氣來揣摩中國軍事現代化的作為。[3]其次，在合理化中國軍事現代化方面，北京強調中國的軍事發展與戰略意圖是極其透明且一致，因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即規定中國是要走和平發展的道路，《新時代的中國國防》則強調中國是堅持防禦性的國防政策，而且永不稱霸。對此，北京可謂是將反駁華盛頓的戰線延伸到政治的場域，對內強化中國軍事發展的正當性，對外則是進行國際宣傳以反制美國的指控。
二、北京的反應顯示美中雙方在核武議題強烈爭鋒相對
《中國軍力報告》的確是針對北京的諸多軍事作為提出評論，然而中方並非一一反駁，反倒是在有關中國核武發展議題採取強力的反擊，這顯示華盛頓與北京雙方在核武議題上出現強烈的爭論。[4]美中兩強之所以會在核武議題上進行強烈的攻防，相當大程度是來自於核子武器本身的巨大殺傷能力；同時中國核武能力的提升對美國制衡中國軍力發展會是一項極為嚴峻的挑戰。原來，《中國軍力報告》指出，美方估計中國目前的核彈頭儲備數量應該不到200顆，但是隨著中方核武力量的更新與現代化，預計在未來的10年，中國的核彈頭數將至少增加一倍。[5]由於這是美方第一次清楚地點出中方大致所擁有的核彈頭數量，中方認為美國顯然是要影響國際社會對中國核武發展的觀感。姑且不論美國對中國所擁有的核彈數量是低估或高估，由於中國會在「未來的10年將核彈頭數量至少增加一倍」，美國的重點是要向國內與國際社會傳達中方正處於加快核武發展的印象。若情況真是如此，則美國國防部所提出的預算請求理當為國會所大力支持。針對美方在此議題上的指控，中方強調依然會保持自己的核武發展速度，至於是否會在10年內將數量增加一倍，這將取決於美國對中國安全威脅的程度而定。
參、趨勢研判
一、中國對美國任何形式的中國軍力報告將持續採取強力反駁
從中方對2020年美國國防部《中國軍力報告》的回應看來，北京是延續著以往反駁、批判華盛頓的作法，指稱美國是基於冷戰零和遊戲思維，刻意渲染「中國軍事威脅」與污衊中國軍事現代化，反而美國才是國際秩序與區域安全的真正破壞者。另一方面，北京也將自己的軍事發展予以合理化，賦予正當性。預判中國仍將持續這樣的方式以捍衛其軍事現代化的進程與成為世界一流軍隊的目標。未來事涉相關重大軍事議題時，例如核武發展、航艦戰鬥群成形、或海外軍事基地設立等，中方也將持續強力反駁來自美方任何形式的報告或評論。
二、中國仿效美國公佈中國軍事動態的作法值得關注
美國主動公佈有關中國軍事動態的作法有許多態樣，而且行之多年，例如由國防部每年向國會提交的《中國軍力報告》，以及由民間機構「亞洲海事透明倡議」（Asia Maritime Transparency Initiative, AMTI）揭露中國在南海的填海造陸動態。這些動作無非試圖使美方能在軍事作為上取得先機，掌握主動，擁有「國際話語權」。近期中方似乎有仿效美方作法的跡象，例如中國南海研究院於2020年6月23日發佈《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力報告（2020）》（該院上次公佈此報告是在2016年），以及近來相當受到矚目的「南海戰略態勢感知計畫」（South China Sea Strategic Situation Probing Initiative, SCSPI）。若中方將此作法更為落實，例如改由中國國防部公佈《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力報告》，並且選擇每年公佈，則美中雙方在軍事動態上的先機、主動權、與話語權之競逐將更趨白熱化。此一未來發展值得關注。
[1] 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20,”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September 1, 2020, https://media.defense.gov/2020/Sep/01/2002488689/-1/-1/1/2020-DOD-CHINA-MILITARY-POWER-REPORT-FINAL.PDF, pp. vi-vii.
[2]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國防部新聞局回應美發布「中國軍事與安全態勢發展報告」〉，2020年9月2日，http://www.mod.gov.cn/big5/topnews/2020-09/02/content_4870519.htm.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20年9月2日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主持例行記者會〉，2020年9月2日，https://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t1811463.shtml。
[3] 徐璐明，〈拿到了水晶球？五角大樓發布「中國軍力報告」，預言「中國核彈頭未來10年數量增加一倍」〉，《環球網》，2020年9月2日，https://mil.huanqiu.com/article/3ziWOQ4TPg7。
[4] 相較於海軍造艦、彈道與巡弋飛彈、整合防空系統、以及台海軍力失衡等議題的少數回應，中方回應美方所指的核武問題文章即有4篇，且都以專文方式呈現，都在9月2日刊登，分別是中文1篇（環球時報社論）：〈社評：美《中國軍力報告》試圖削弱我核威懾〉，《環球網》，2020年9月2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3zimXXKBRmh; 英文3篇：“Pentagon report intends to weaken China’s nuclear deterrence: Global Times editorial,” Global Times, September 2, 2020, https://www.globaltimes.cn/content/1199727.shtml (環球時報英文版社論); Hu Xijin, “Pentagon report aims to suppress China’s nuclear deterrence,” Global Times, September 2, 2020, https://www.globaltimes.cn/content/1199683.shtml (環球時報總編輯); Yang Sheng, “Pentagon report shows China’s nuke strength key deterrence,” Global Times, September 2, 2020, https://www.globaltimes.cn/content/1199731.shtml。
[5]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20,” p. 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