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興建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廠之評析
2020.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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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0年11月28日《中央社》報導，在11月26日中國水力發電工程學會成立40週年紀念大會上，中國電力建設集團董事長晏志勇證實，中國將實施「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計畫，預計發電量將超過世界規模最大的三峽水電站。中國喜瑪拉雅山-青藏高原地區素有「亞洲水塔」之稱，為下游國家的重要水源地，許多跨境大河皆源自於此，雅魯藏布江即為其中一條。加上，中國與其他周邊國家發生水資源衝突，例如先前中印兩國曾就修建水壩與分享雅魯藏布江水文資料發生爭執。[1] 且在湄公河上游興建水壩使中國成為中南半島國家的指責對象，認為其藉由水壩控制水源而導致下游地區嚴重缺水。因此，中國將進行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之消息一傳出，立即引起下游國家的關切。本文將針對中國於雅魯藏布江下游興建水電廠及其引起的爭議進行說明。
貳、安全意涵
一、中國強調雅魯藏布江水力資源開發
根據數據顯示，西藏水能資源蘊藏量居各省區市之首，占全中國30%，約為2億多千瓦，主要集中分布在雅魯藏布江、怒江、瀾滄江和金沙江幹流。其中，雅魯藏布江水能資源最為豐富，為世界上水流落差最大的河流，蘊藏量將近8,000萬千瓦。雅魯藏布江下游的「大拐彎地區」更是「世界水能富集之最」，蘊藏了近7,000萬千瓦的可開發資源，規模超過3個三峽水電站。[2] 加上，西藏作為中國「西電東送」的能源接續基地，水電能源開發程度極低，且依2020年11月20日所簽署之「2021-2023年西藏清潔能源消納框架協議」，西藏將於2021至2023三年內輸出61億千瓦時至北京、上海、重慶等11個省市。[3] 因此，中國將進行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計畫，以有助於對外輸出電力，故2020年10月29日所通過之《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第19條，即特別提及「實施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若能成功開發，除每年可提供近3,000億度的低碳電力，有助於實現習近平所承諾之「2060年碳中和」目標外，亦可為西藏地區帶來200億人民幣的財政收入，有利於西藏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4]
二、雅魯藏布江上下游水資源爭議短期難以解決
雅魯藏布江發源於中國青藏高原，為一跨境河流，流經中國、印度、孟加拉等國，在印度境內被稱為布拉馬普特拉河（Brahmaputra River），流入孟加拉境內後改稱為賈木納河，並與恆河及其他河流相匯後流入孟加拉灣。其中，布拉馬普特拉河為南亞第一大河，穿越中印兩國之間的主權爭議地區，也就是所謂的藏南地區及阿魯納查省（Arunachal Pradesh）。[5] 晏志勇宣稱興建水電廠是一項「國際合作」工程，將增強中國與南亞國家之間的合作關係；且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12月3日例行記者會上回應表示，「中方將通過既有管道與印度和孟加拉等國保持溝通」、「中方對跨境河流開發利用一貫秉持負責任的態度，……任何項目都會經過科學規劃和論證，並充分考慮對下游地區的影響，兼顧上下游的利益」。[6] 但中國於雅魯藏布江下游興建水壩仍引起下游國家的憂慮，特別是印度，擔憂中國將雅魯藏布江「武器化」，藉由攔截水源以反制下游國家，甚至透過洩洪引發下游洪水危機。[7]
因此，史汀生中心東南亞計畫主任艾博（Brian Eyler）表示，中國水電廠興建計畫已引起印度的批評，除會影響下游季節性水文循環（Hydrologic Cycle）外，並影響當地的經濟活動。[8] 對印度而言，儘管中印雙方曾於2013、2015年簽署水文數據分享協議，卻因2017年發生邊境衝突而一度停止，直到2018年雙方才簽署諒解備忘錄，但仍因雙方關係不穩定而無法消除印度的擔憂。[9] 顯見，雅魯藏布江上下游水資源爭議短期難以解決，中國與下游國家極有可能爆發水資源爭議。
參、趨勢研判
一、興建水壩將增加雅魯藏布江流域的災害風險
由於雅魯藏布江位處地震活動頻繁地帶，且因高低落差大且湍急強勁，水文地理變化顯得較為劇烈，導致地震、山崩等情況極為常見；且受到全球暖化的影響，冰川與冰雪融化亦增加山崩發生的可能性，[10] 例如2018年10月17日即傳出西藏林芝市米林縣山區發生山崩形成堰塞湖事件。同時，為有助於解決乾旱缺水問題，中國透過「天河工程」計畫在青藏高原進行人工降雨，雖帶來豐沛降雨量，卻也可能因為水量改變而增加山崩與形成堰塞湖的機率。[11] 可預期，隨著中國持續在雅魯藏布江下游興建水壩，雖有助於滿足中國國內的電力需求，卻也因此將大幅增加雅魯藏布江流域的災害風險，大大增加山崩與形成堰塞湖的機會。
二、興建水壩將成為中印雙方的另一衝突點
隨著中印雙方分別於今（2020）年6、8月在加勒萬河谷及班公湖南岸區域爆發邊界衝突，雙方關係跌到谷底。中國又宣布在雅魯藏布江下游興建水壩，恐成為中印雙方的另一衝突點，更加劇雙方的緊張關係，因為在晏志勇宣布該消息後，印度當局即表示中國的水電廠計畫可能會帶來暴洪（flash flood）或造成缺水。澳洲智庫「羅伊國際政策研究院」（Lowy Institute）所發布題為〈印中關係與水的政治〉（India-China relations and the geopolitics of water）一文指出，印度無法克服中國位於上游地理位置所帶來的挑戰，印度需要評估中國如何利用上游優勢地位，將雅魯藏布江「武器化」，並掐住印度經濟的咽喉。[12] 因此，為了有助於降低中國興建水壩所帶來的影響與衝擊，印度聯邦政府水源部官員梅拉（T.S. Mehra）表示，「當務之急是在阿魯納查省興建一座大壩，且政府高層正在考慮該提案。……印度的計畫可創造龐大儲水量，抵銷中國水壩對水流所帶來的影響」。[13] 可預期，隨著中國逐步落實相關興建計畫，中印雙方的關係將會愈趨緊張。
[1]〈中國敲定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中央社》，2020年11月28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011280175.aspx。
[2]林則宏，〈陸敲定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案〉，《聯合新聞網》，2020年11月29日，https://udn.com/news/story/7331/5051422。
[3]〈雅魯藏布江啟動水電資源開發 水電龍頭配置價值提升〉，《中國能源網〉，2020年12月1日，https://www.china5e.com/news/news-1105043-1.html；〈西藏未來三年向11省市送電61億千瓦時〉，《新華網》，2020年1月23日，https://reurl.cc/k0A3ML。
[4]〈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人民網》，2020年11月4日，https://reurl.cc/VXVQMy；〈中國敲定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開發〉，《中央社》，2020年11月28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011280175.aspx。
[5]〈中國將蓋雅魯藏布江下游水電廠 印媒憂成對抗武器〉，《聯合新聞網》，2020年11月30日，https://udn.com/news/story/6809/5054801。
[6]〈2020年12月3日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0年12月3日，https://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t1837607.shtml。
[7] 陳品潔，〈將河流作為戰略武器 中國將在雅魯藏布江建大壩引下游國家憂〉，《上報》，2020年12月2日，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SerialNo=101408；楊幼蘭，〈控制近9萬水壩與青藏高原 大水成陸終極殺器〉，《中時新聞網》，2017年8月27日，https://reurl.cc/VXVQMZ。
[8]“Bangladeshi Experts Voice Concerns about Chinese Plans for Dam on Brahmaputra’s Upper Reaches,” BenarNews, December 7, 2020, https://reurl.cc/OqWLrD.
[9]〈發電量超過3個三峽電站：中國將在雅魯藏布江蓋大型水電廠，印度批河流被「武器化」〉，《關鍵評論網》，2020年12月2日，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44064。
[10]同註9。
[11] 賴廷恆，〈陸啟動天河工程 三江源造雲降雨〉，《中時新聞網》，2018年11月7日，https://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81107000172-260309?chdtv；洪銘德，〈從金沙江堰塞湖事件看中國災害治理〉，《國防安全週報》，第23期（2018年11月23日），頁15。
[12] “India-China relations and the geopolitics of water,” The Interpreter, July 23, 2020,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india-china-relations-and-geopolitics-water.
[13] Neha Arora, Devjyot Ghoshal, “India plans dam on Brahmaputra to offset Chinese construction upstream,” Reuters, December 1, 2020, https://reurl.cc/e8Y7y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