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權之外： 從溝通策略看中共外宣的限制
2021.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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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1年5月11日，響應性政治中心（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揭露美國《外國代理人登記法》（Foreign Agents Registration Act, FARA）申報的文件顯示，2020年中共在美國投入達6,400萬美元的宣傳與遊說資金，主要用於《中央電視台》美國分台《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中國日報》（China Daily）與《新華社》美國分部等宣傳業務。無獨有偶，中共的宣傳觸角持續向全球延伸。5月12日，國際記者聯盟（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Journalists, IFJ）指出，疫情期間中共利用「疫苗外交」及「一帶一路」投資等方式，拉攏各國政府與當地媒體，藉此向世界傾銷對中共有利的內容。[1]
然而，中共以鉅資打造的國際正面形象，卻未在各地見效。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報告，疫情下世界多國民眾對中國觀感急遽惡化，其調查澳洲、義大利在內的14個國家，皆有過半數民眾對中國持負面觀感。此外，3月1日出爐的蓋洛普（Gallup）民調顯示，美國民眾對中國的好感度創下了歷史新低。中共對外在滿足「講好中國故事」的形式之餘，無視溝通的本質，屢次陷入溝通不成、惱羞成怒，進而「講壞中國故事」的循環。據此，本文嘗試在「融媒體」與「戰狼外交」等中共現行宣傳趨勢的脈絡下，以可信度與情感說服等溝通策略，檢視中共外宣的限制與邏輯。[2]
貳、安全意涵
一、不實訊息與內部意見分歧降低「融媒體」可信度
因應網路時代宣傳趨勢，中共力推「融媒體」官方數位敘事，但「融媒體」宣傳的內容（中央廚房）與管道（網路平台）可信度卻備受質疑。可信度是觀察宣傳效果的重要指標。中共外宣可信度的影響因素：一是「融媒體」內容生產端「中央廚房」聽令於中共意志，應政治要求而違背新聞專業判斷，製作不實訊息配送於網路平台傳播。如2021年5月9日，美國交通部發布區域性緊急聲明，放寬運輸油品業者的限制，以因應油管受網路攻擊而造成的干擾，但中共官媒《新京報》、國際電視台《中國環球電視網》等眾多「融媒體」，卻集體散布「美國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的不實訊息，凸顯中共「融媒體」內外宣機制緊密的聯動，以不實訊息打擊西方國家形象。
其二，中共「融媒體」「中央廚房」的高層意志分歧，從而使網路平台傳達迥異、錯亂的立場，減損「融媒體」整體的可信度。如4月30日《新華網》發布習近平向印度總理致慰問電的新聞，「融媒體」《環球網》亦跟風傳達中共願援助印度抗疫的消息。然而，中共中央政法委官方微博「中國長安網」，卻同時貼出中國發射火箭與印度火化染疫者屍體的對比圖，搭配「中國點火 VS 印度點火」嘲諷式文字，引發網路譁然，並在印度駐中國使館抗議後下架，可見此舉已影響國際社會對中共「融媒體」官方宣傳體制的觀感與信賴程度。[3]
二、「戰狼外交」造成情感說服反效果
上述中印溝通爭議案例，顯見中共外宣無法掌握「換位思考」的溝通精神。事實上，有效的溝通建立於彼此情感的連結，溝通的情感要素攸關說服成效。然而，中共對外溝通頻出現嘲諷、尖銳的「戰狼外交」，不僅未能達成理想的宣傳效果，更因此引發國際反感。首先，溝通最重要的情感策略為同理心，而中共外宣冷血、戲謔的發言，往往使溝通對象無法感覺被理解，更不可能有效達到說服目的。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於推特（twitter）上發文嘲諷美國，並模仿美國黑人佛洛伊德遭警殺害的悲劇事件，稱「我不能呼吸了」（I can’t breathe），明顯在美國社會的傷口上灑鹽。
其次，中共「戰狼外交」遇不同意見常流於謾罵攻擊，此舉既不可能被溝通對象接受，也無法改變對方立場，徒為製造衝突的情緒宣洩。如中國駐法大使盧沙野施壓法國參議員取消訪台未果，中國駐法使館繼而在推特上辱罵發表意見的法國學者為「小流氓」（petite frappe），更暗指法國「瘋狗太多」。中共此番嗆辣言辭，不僅招致法國社會輿論的罵聲，也引發法國外交部的不滿，除召見中國駐法大使盧沙野，更當面直指中國駐法使館於網路平台對法國人民措辭激烈的侮辱、煽動與威脅行為，已造成兩國關係極其嚴重的問題。[4]
參、趨勢研判
一、中共持續以偏激的外宣策略煽動中國民眾
值得注意的是，中共外宣並非忽略情感說服的重要性，關鍵是其欲建立情感連結的對象，並不寄望於國際社會，而是中國人民。中共一向善於宣傳動員，其直白、嗆辣的「戰狼外交」，是為能激起國內的民族主義，維護中共政權的正當性。中共一方面透過不實訊息誤導中國人民的認知，助長仇外情緒，如中共「融媒體」群起操作「美國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的不實訊息，在中國微博創造近3億的點閱熱度。另一方面，中共藉機利用「戰狼外交」引導國內輿論風向，以譏諷口吻刺激愛國情緒，憑強悍態度激發團結氛圍，或如華春瑩引用杜甫詩句「朱門酒肉臭」，表面回應美國對中國疫苗外交的譴責，實則以外國人讀不懂的文本，說給自己人聽。[5]
二、民主國家因應中共外宣宜調整內外溝通策略
在看似違反外交禮儀與溝通常理的外宣背後，中共安排了一套精心的內宣劇本，透過不實訊息與「戰狼外交」等情節穿插，博取中國民眾的信任與好感，展示「內外相呼應」的國家級宣傳表演。為能持續鼓吹國內的愛國情緒，中共將延續其偏激的外宣策略。面對中共「火上澆油」的外宣操作，民主國家的因應策略須回歸理性思考：對內，在中共發動「融媒體」不實訊息的攻勢時，加強政府的即時澄清與溯源監測機制，並著力於國家政策的社會溝通，強化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對外，於中共「戰狼外交」的挑釁下，在強力回應及冷處理的溝通策略之間取得平衡，避免中共持續升高對立，以更為極端的手段，激化中國民眾的愛國情緒，作為謀取其執政利益之工具。
[1]中共在美投入鉅資宣傳，參見Lachlan Markay, “China increases spending 500% to influence America,” Axios, May 11, 2021, https://reurl.cc/V3kVZZ；中共重金打造世界媒體格局，參見 “China: The Covid-19 Story: Unmasking China’s Global Strategy,” IFJ, May 12, 2021, https://reurl.cc/GdW3qW.
[2] 皮尤研究中心調查，參見Laura Silver, Kat Devlin and Christine Huang, “Unfavorable Views of China Reach Historic Highs in Many Countries,” Pew Research Center, October 6, 2020, https://reurl.cc/Q7zzAZ；蓋洛普民意調查，參見Mohamed Younis. “China, Russia Images in U.S. Hit Historic Lows,” Gallup, March 1, 2021, https://reurl.cc/e9112W.
[3]美國交通部發布區域性緊急 https://reurl.cc/MZrdAp；中共傳達援助印度抗疫訊息，參見〈中國駐印大使發推：中國制氧機工廠工人五一假期聲明，參見“ESC-SSC-WSC - Regional Emergency Declaration 2021-002 - 05-09-2021,” FMCSA, May 9, 2021, https://reurl.cc/9rob4a；中國官媒與網路平台散布不實訊息，參見〈美國進入國家緊急狀態？ 多個中國媒體出現相關謠言〉，《自由亞洲電台》，2021年5月11日，https://reurl.cc/raplWk；習近平向印度總理致慰問電，參見〈習近平就印度新冠肺炎疫情向印度總理莫迪致慰問電〉，《新華網》，2021年4月30日，還在加班，這批制氧機很快發往印度〉，《環球網》，2021年5月2日，https://reurl.cc/XeokQE；中共融媒體嘲諷印度疫情，參見〈中國射火箭對比印度燒屍體 官媒被批引發論戰〉，《中央社》，2021年5月2日，https://reurl.cc/dVRVaq。
[4]華春瑩嘲諷美國，參見〈華春瑩批美發推「我不能呼吸」 中國網民冷回「我不能上推特」〉，《中央廣播電台》，2020年6月2日，https://reurl.cc/rapRGZ；中國駐法使館發言，參見〈中國戰狼外交引法國眾怒 使館辯：因為瘋狗太多〉，《中央社》，2021年3月22日，https://reurl.cc/ZQDWja；法國外交部召見中國駐法大使，參見〈法國外交部召見盧沙野 告知法國不滿〉，《法廣》，2021年3月23日，https://reurl.cc/MZr8AL。
[5]中國不實訊息的微博熱度，參見〈美國進入國家緊急狀態？ 多個中國媒體出現相關謠言〉，《自由亞洲電台》，2021年5月11日，https://reurl.cc/raplWk；華春瑩引用中國詩詞，參見〈外交部批美國囤積疫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新華網》，2021年5月14日，https://reurl.cc/zb0D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