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批判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的目的與影響
2022.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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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國外交部於2022年5月初針對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 NED）做出了一連串的批判動作。中國外交部先是於網站上發表了長達12,000字的《關於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的一些事實清單》，指控NED為美國政府進行滲透、煽動、破壞其他國家內政的「白手套」，接著由戰狼外交代表，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在9日的例行記者會上更點名NED，不僅指控其為「第二中情局」，更宣布越來越多的國家將會「認清國家民主基金會的真實嘴臉……醜行公諸於世」。
NED曾在2022年3月29日組團訪台，當時中共外交部也用「第二中情局」之類的話語批判NED。因此令人納悶的是，中共的外交部為何選擇在此時再度大力抨擊NED？筆者認為中共外交部時隔一個多月再次針對NED批判，有其深層用意，茲分析如下。
貳、安全意涵
一、中共藉由指責NED來合理化香港特首選舉
香港於2022年5月8日舉辦第六屆特首選舉，由李家超以99%得票率當選。此屆的選舉過程顯露出中央透過行政干預，毫不掩飾地忽略甚至改變制度，以確保選舉結果符合北京的意願。北京藉由調整香港特首選舉委員會席次來稀釋原屬香港的團體代表，及可能屬於民主黨派的立法會代表席次功能，進而確保掌控特首的選舉。[1]在前特首林鄭月娥宣布不尋求連任後，中聯辦於4月6日破天荒地約見部分的選委，表明李家超是中央支持的「唯一」的候選人，自此後李家超成為唯一一個候選人。
中共對香港選舉的干涉，顯然違背國際社會對於民主選舉原則與機制的認知，不只是美國，連歐盟與G7都發表聲明譴責。面對國際社會的負面聲浪，中共除了為這次的選舉辯護，強調其「合法合規」，外界不應對中國內政置喙外，也藉由指控NED的方式，來削弱美國及西方國家的批評力道。換言之，如果西方國家以干涉他國內政而行反民主之實，那他們就沒有資格說中國不遵守民主原則與機制，因此中國破壞民主機制的論述就不成立。中共意圖藉由指控NED來維護其對香港選舉的種種干涉，同時也藉此來削弱及鎮壓內部對中共違反人權自由的指責。
二、中共藉由「戰狼外交」轉移內部由下而上的壓力
中共冀望於年底「二十大」開始前穩定政局，但種種內部壓力對其形成挑戰：首先，國際社會對俄國的「經濟制裁」將對中國經濟帶來更多衝擊。身為全世界主要的原油及糧食進口國，中國能源及糧食價格的上升將增加中國的財政負擔。疫情方面，在習近平堅持動態「清零」目標下，[2]身為中國經濟重鎮的上海從4月開始實施封城，已打亂上海及周邊長三角的工廠生產、影響物流，使得中國經濟面臨停滯。根據「彭博經濟研究」於2022年5月19日發布的報告，中國今年的GDP成長可能只有2%，遠低於中共於三月所提的5.5%。[3]上海地方政府獨斷的管理手段造成了民生亂象及人道慘況，預期將引發一波外資與駐滬外國人士的撤離，對中國未來的經濟造成嚴重影響。除此之外，中國經濟面臨重大的結構性問題，例如：高失業率、地方負債過高、過度依賴房地產導致泡沫化。若是要達到經濟成長的目標，中共需要針對這些結構性的問題去解決，這對於急需於短時間內達到政權穩定的中共，可說是非常困難。
在種種內部壓力上升，短時間卻無法解決的情況下，中共更加激進，藉由煽動民族主義等方式，來達到「聚旗效應」(rally ‘round the flag)，意圖轉移人民對於政權的不滿。由外交部啟動對於NED基金會的指控，搭配以鷹派言論出名的發言人趙立堅渲染，來促進反美反西方的情緒高漲。當內部民族主義上升後，除了可吸引多數人民注意並支持政府外，也可促使內部的反對意見噤聲，進而轉移內部對於中共執政不力的批判與隨之而來的壓力。
三、「戰狼外交」2.0？
值得注意的是，這次被鎖定的NED並非美國政府，而僅是美國國會資助的機構，[4]然而發動批判的一方卻是中國的官方部門。[5]NED並不是第一次被中國的外交部鎖定：因應美國政府通過《香港民主與人權法》，外交部在2019年宣布對NED等與美政府有關的非政府組織進行制裁。筆者認為，由幾個面向可看出中共外交「轉守為攻」態勢。第一，外交部過去幾年以「戰狼」姿態面對外面的批評來解決「失語就要挨罵」的處境，接著以制裁手段因應美國政府的行動，「堅定捍衛國家利益與尊嚴」，而這次對NED則是藉由批評NED的作為來搶奪民主的話語權，並且透過劍指非官方組織的動作，啟動對國外公民社會的挑戰。第二，外交部列出NED的諸多「罪狀」中，不單就與中國領土相關的區域討論，還包括亞洲、歐洲、拉丁美洲等地區，外交部最後更點名國際社會，號召其他國家加入批判NED的行列。這顯示中共希望藉由這次機會，連結其他國家與美國為主的民主陣營抗衡，並且暗示其他欲與中國維持友好關係的國家，應該要與NED保持距離。
參、趨勢研判
中共對民主機制的反駁將導致更多衝突
中國官方對NED的批判可視為其「全過程民主」概念的實施。習近平於2019年11月2日在提出「全過程民主」名詞時，強調「我們走的是一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過程」。[6]中國國務院辦公室在2021年12月4日發布的《民主白皮書》也談到「全過程民主」的概念，[7]並表示民主是多樣性的，不能以一種標準來衡量，要求他國遵循執行。這些動作凸顯了中共欲在價值與話語權上與美國和西方競爭，並且套用對手常用的民主及相關詞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來回應批評。在面對美國與其他國家的評論時，中共的態度與舉動趨於強硬，目的在激起內部的向心力及其他威權或是民主制度不成熟國家的支持。但這樣的態勢很可能會帶來反彈，導致支持民主制度的國家聚集起來與中國對抗，形成民主與非民主陣營的衝突。
[1] 龔祥生，〈中共全面掌握下的香港特首選舉〉，《國防安全雙週報》第52期，2022年4月22日，頁52，https://indsr.org.tw/Content/Upload/files/biweekly/52/8_ShanSonKung.pdf。
[2] 羅印沖，〈習近平防疫.堅持動態清零〉，《經濟日報》，2022年3月7日，https://reurl.cc/Rj7oWn。
[3] Jill Elaine Disis, “Economists Cut China Growth Forecasts as Lockdowns Hit Economy,” Bloomberg, May 19, 2022,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2-05-19/economists-cut-china-growth-forecasts-as-lockdowns-hit-economy.
[4] 有人認為NED是「非政府組織」，但也有人認為NED由美國國會資助，屬於半官方組織。
[5] NED在更早之前就被中國的官媒鎖定為境外敵對勢力，而這次是由政府部門大動作批判NED。
[6] 〈習近平:中國的民主是一種全過程民主〉，《新華網》， 2019年11月3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9-11/03/c_1125186412.htm。
[7] 〈《中國的民主》白皮書〉，《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 2021年12月4日，http://www.scio.gov.cn/m/zfbps/32832/Document/1717206/171720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