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伊朗提升軍事合作關係之觀察
2022.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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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根據《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在2022年4月27日的報導，中國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魏鳳和在4月27日訪問伊朗，並會晤了伊朗總統萊希（Ebrahim Raisi）與國防部長阿斯蒂亞尼（Muhammad Reza Ashtinai）。魏鳳和訪伊期間，中伊雙方都表達了要加強軍事合作的意願，包括在軍事演習等領域升高軍事合作。該報導同時指出，2021年3月，值中國和伊朗兩國建交50周年之際，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和伊朗外長扎里夫（Javad Zarif）在德黑蘭簽署《25年全面合作計畫協議》（The Iran–China 25-year Comprehensive Cooperation Agreement），內容涵蓋能源、安全、基礎設施和通訊等領域，並已在2022年1月啟動這項協議。[1]自從俄國入侵烏克蘭之後，中國可能在經貿與能源等進出口方面調整戰略，從原本的俄國轉向伊朗，加上美國在中東地區孤立伊朗和中國之意圖相當明顯，以及持續與美國關係緊張之下，這些因素都進一步推升了中伊兩國的軍事合作關係。
貳、安全意涵
中國長期以來一直在尋求促進與伊朗的關係，前中國外交部長吳學謙於1984年訪伊之後，中伊兩國關係才開始朝正常化發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6年1月對伊朗進行國事訪問，雙方宣布兩國建立「全面戰略夥伴關係」，習近平更稱伊朗是「中國在中東地區的主要合作夥伴」。[2]2021年9月經「上海合作組織」（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SOC）正式批准為永久會員，伊朗開始擴大與中俄以及其他中亞國家的經貿交流與安全合作。近年由於美國的經濟制裁，[3]造成伊朗積極向中國與俄國靠攏，加以2022年2月俄國入侵烏克蘭而受到西方「經濟制裁」情況下，導致中伊兩國轉向提升彼此軍事合作關係。因此中伊強化雙邊軍事合作關係究竟有何戰略企圖值得觀察，以下分三個面向分析：
一、抗美合作
促成中伊提升雙邊合作的諸多因素中，美國是最主要的因素。因為中伊都是近年美國經濟制裁的主要對象，所以雙方同意加強軍事合作，強化彼此安全，以對抗美國「經濟制裁」的壓力。伊朗總統萊希在2022年4月28日發表談話提到：「只有通過與獨立且理念相近的大國合作，才能對抗單邊主義，並帶來穩定與秩序。」[4]值得注意的是，中伊雙方對美國的外交立場類似，都是反對「單邊主義」、「霸權主義」和「外部干涉主義」，這也因此成為中伊共同反美的理念基礎。中伊在2021年簽署《25年全面合作計畫協議》，標示著雙方關係發展以來達到歷史新高點。如今中伊企圖進一步加強軍事合作，更表示中伊想藉由強化軍事關係來對抗美國。換句話說，美國近年來想藉由「經濟制裁」孤立中伊兩國，反而促成雙邊走向更緊密的軍事合作。
二、軍事合作
從1980 年代起到21世紀初期，中伊就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軍事接觸。中國不僅透過銷售「後東級」（Houdong-Class）飛彈快艇、水雷、戰術彈道飛彈、反艦飛彈（C-601、C-802）、反艦巡弋飛彈（HY-2）、空對空飛彈（PL-2A、PL-7）與防空飛彈（CSA-1、HQ-2B）等，幫助伊朗強化「反介入∕區域拒止」（A2/AD）能力。此外，中國還向伊朗提供軍事科技，幫助伊朗開發自製的「納斯爾」（Nasr）反艦巡弋飛彈。此外，中國的飛彈設計和技術更可以在許多伊朗目前的飛彈系列中看到，例如：「奧加卜」（Oghab）和「那吉特」（Nazeat）短程飛彈和「流星3型」（Shahab-3）遠程飛彈等。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還曾透過培訓伊朗核工程師並幫助伊朗掌握鈾勘探和採礦，為伊朗發展核武提供援助。[5]直到2005年有7家中國公司被美國懷疑向伊朗出售核武器並因此受到嚴厲制裁。[6]加上2007年聯合國通過《第1747號決議》禁止伊朗對外出口武器，中伊軍事交流因此開始低調且緩和下來。
直到2016年習近平訪問伊朗，以及時任中國國防部長常萬全與伊朗國防部長德甘（Hossein Dehghan）在同年11月簽署《中伊軍事合作協議》，內容包括兩軍交流、聯合反恐訓練和聯合軍演。此後，兩國軍事交流日趨熱絡，且常在波斯灣與荷姆茲海峽舉行海軍聯合軍演。國際社會針對伊朗核問題的「武器禁運」制裁已於2020年10月18日到期，[7]未來中伊在《25年全面合作計畫協議》之合作基礎上，提升軍事合作關係是可預期的。
三、經貿合作
中伊關係發展中的一個主要利益是石油和天然氣貿易。因為伊朗是全球十大產油國之一，是世界石油供給大國，而中國是石油需求大國（中國約有75%的石油需要進口），中國自2011年以來平均約有6-15%的石油進口量來自伊朗。伊朗出口到中國的產品約80%為石油，其餘20%為礦物及化工產品。2018年5月美國川普政府片面退出《伊朗核協議》並恢復對伊朗在金融、貿易與能源等領域的制裁後，間接牽制了中伊雙方經貿發展。而2021年3月中伊《25年全面合作計畫協議》簽訂後（中國將獲得可持續購買伊朗石油的權利，並將成為伊朗經濟領域的主要投資者和安全與政治領域的主要夥伴），[8]伊朗對中國的出口飆升了58%，從中國的進口也成長了29%。在2022年的第一季，伊朗石油的每日出口量，比2021年同期成長了30%，且主要流向中國。[9]在俄烏戰爭引發西方國家制裁俄國之際，中國正在做出戰略轉向，將中俄的一些貿易轉移到伊朗，並藉此深化中伊經貿合作關係。
參、趨勢研判
一、 中伊擬聯手削弱美國影響力
中國與伊朗都希望提升軍事合作關係，就中方的動機而言：改善與伊朗的關係將會強化中國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特別是在當前美中關係惡化和俄烏戰爭緊張局勢下；以伊方動機而言：因恢復與世界大國的「核協議」談判沒有進展，所以透過與中方合作才能維持經濟發展與創造區域穩定。然而，儘管中伊動機各有不同，但雙方的戰略利益是一致的，就是要對抗並削弱美國影響力。[10]
二、 中伊可能在反恐基礎上擴大合作
為抵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壓力，這次魏鳳和訪問伊朗的主要目的，除了要鞏固與伊朗的外交安全結盟關係外，在《25年全面合作計畫協議》架構中，中伊將提升全方位軍事合作，包括：軍事訓練、聯合軍演、情報分享、國防工業技術合作，以及高層戰略交流等領域。在非傳統安全方面，由於伊朗是「上海合作組織」成員，未來中伊將可能在該組織的基礎上擴大進行反恐合作。
在中伊提升軍事合作關係的趨勢下，不僅伊朗軍事力量將會獲得提升，中國在中東的影響力與石油利益也會獲得保障。在中伊關係緊密發展的前提下，美中與美伊關係都將有可能進一步惡化，究竟美中伊三方會有何因應措施與作為，仍有待後續觀察。
[1] 根據該協議內容，中國將大幅增加在伊朗能源、電力、銀行、電信、港口、鐵路及農業等方面的投資，具體項目還包括在波斯灣的格什姆島（Qeshm）等地設立自由貿易區、智慧城市、5G和多個城市的地鐵線建設。參考：“Iran Seeks to Expand Its Military Cooperation with China,” AP News, April 27, 2022, https://apnews.com/article/middle-east-china-iran-tehran-ebrahim-raisi-ea72d03c548cce8ab1863edb02485e68。
[2] 〈中國、伊朗啟動「25年全面合作協議」，涵蓋能源、安全、基礎設施和通信〉，《新新聞》，2022年1月16日，https://www.storm.mg/article/4152518。
[3] 伊朗2015年與世界列強簽署通稱《伊朗核協議》（Iran Nuclear Deal）的「聯合全面行動方案」（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 JCPOA），以德黑蘭抑制「核計畫」來換取解除大部分「經濟制裁」。美國前總統川普政府於2018年5月8日退出協議，並對德黑蘭實施一系列制裁，使伊朗無法獲取這項協議承諾的經濟效益。因此，伊朗則以縮減履行對「核協議」所作承諾加以反制。參考：安德烈，〈美國何時解除對伊朗制裁〉，《法廣》，2021年5月24日，https://www.rfi.fr/tw/專欄檢索/要聞分析/20210523-美國何時解除對伊朗制裁。
[4] 黃啟霖，〈中國防長訪伊朗推升兩國軍事合作〉，《央廣》，2022年5月3日，https://topic.rti.org.tw/ukraine/archives/4994。
[5] Franz-Stefan Gady, “China, Iran to Deepen Military Ties,” The Diplomat, December 17, 2017, https://thediplomat.com/2017/12/china-iran-to-deepen-military-ties/.
[6] Sharif Shuja, “China, Iran and Central Asia: The Dawning of a New Partnership,” Contemporary Review, Vol. 287, No. 1676 (September 2005), pp. 145-151.
[7] 聯合國對伊朗武器禁運可以追溯到2007年3月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的《第1747號決議》。該決議規定禁止伊朗對外出口武器，並呼籲所有國家對向伊朗出口重型武器保持警惕和克制。2015年7月，伊朗與伊核問題六國（美國、英國、法國、俄羅斯、中國和德國）達成《伊朗核協議》。該協議以及隨后安理會通過的《第2231號決議》均寫明，聯合國維持對伊武器禁運至伊核協議正式生效5年之後，即2020年10月18日。參考：〈聯合國解除武器禁運對伊朗影響幾何〉，《人民網》，2020年10月19日，http://military.people.com.cn/BIG5/n1/2020/1019/c1011-31897121.html。
[8] 〈中國和伊朗擬簽25年全面合作協議為何引發外界震動〉，《BBC News 中文》，2020年7月16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business-53419354。
[9] 黃啟霖，同註4。
[10] “China, Iran Boost Military Cooperation Amid Tensions With U.S.,” Bloomberg News, 2022年4月28日,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2-04-28/china-iran-boost-military-cooperation-amid-tensions-with-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