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美「二加二」會談與日本戰略走向
2023.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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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3年1月11日（當地時間），日美兩國政府在華府舉行外交與國防部長的「日美安保協議委員會」（俗稱「二加二」）會談。此次會談，日方由外務大臣林芳正、防衛大臣濱田靖一，美方由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出席，會後並發表「共同聲明」。[1]
聲明首先強調，日美雙方對於各自制定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和《國家防衛戰略》，均重視以統合的形式強化嚇阻力，爭取在戰略競爭的新時代取得勝利，這是日美同盟的願景，而該同盟是區域和平、安全與繁榮的基石，兩國未來將致力建構一個更有能力、更加統合與機動的日美同盟。美國將以包含核武在內的各種能力，根據《日美安保條約》第五條，對日本實施防衛。兩國並將推動軍事互通性（interoperability），強化與區域內外的盟國與夥伴之行動。此外，該聲明強調以下四點：
一、戰略競爭新時代：
（一）美國重申釣魚台群島（日本稱「尖閣諸島」）事態將適用《日美安保條約》第五條；（二）日美兩國對台灣的基本立場不變，台海和平穩定乃國際社會安全與繁榮不可或缺的要素，敦促兩岸問題和平解決；（三）雙方並對香港自由與新疆人權問題表達關切；（四）批判北韓過去一年頻繁發射彈道飛彈；（五）非難俄國侵烏戰爭違反聯合國憲章，並憂慮中俄兩國在日本周邊的戰略性軍事合作行動；
二、同盟現代化：
（一）同盟之協調：美國歡迎日本決定設置常設性統合司令部；（二）同盟之平時作為：強化軍事互通性和快速反應能力，「深化彈性嚇阻」（Flexible Deterrence Option, FDO）方案；擴大日美兩軍共用在西南諸島等地之基地與設施；（三）同盟之嚇阻與應處：強化日美兩國合作俾令日本有效發揮反擊能力；重申陸、海、空以及太空、網路、電戰之跨領域戰力；（四）太空：特定情況之下，在太空領域所遭受之攻擊，將可能啟動《日美安保條約》第五條；（五）確保科技優勢：強調科技發展對同盟力量的重要性，未來將強化高功率微波和極音速等尖端科技的研發。
三、同盟夥伴關係之擴大：強調日、美與澳洲、韓國之間的安全合作；支持東南亞國協的《東協印太展望》；關注印太與歐洲，以及大西洋地區雙邊情勢之相互連動；
四、同盟態勢之最適化：強化包含日本西南諸島等地的防衛態勢，以及部隊韌性與機動力，相關作為包含在2025年以前將駐紮沖繩之美海軍陸戰隊第12連隊轉型為「濱海作戰團」（Marine Littoral Regiment, MLR）。
貳、安全意涵
一、該會談確認日美兩國之戰略方向、戰略認知並展現共識
由於日本政府甫於去（2022）12月公布《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國家防衛戰略》以及《防衛力整備計畫》，而且將原本行之有年的「防衛計畫大綱」和「中期防衛力整備計畫」改為前述新稱，與美方同性質之戰略文件接軌，故此次「二加二」會談之主要意義，應是在確認兩國相關文件的戰略方向相同，同時也突顯日美防衛合作之實質與精神均無二致。此外，針對台海情勢，「共同聲明」的內容基本上重申日本新版《國家安全保障戰略》的說法，這也顯示台海的和平穩定，持續是日美兩國之共同戰略目標。
二、會談突顯兩國防衛合作重點範圍與領域
從「共同聲明」內容可看出，美日兩國對於包含釣魚台、南海、台海、韓半島等日本周邊動態，以及以俄烏戰爭為主的歐洲安全情勢都有共識，也再度提及中俄兩國在日本周邊的聯合軍演。特別是有關中俄軍演，指美日兩國憂慮「俄國增加與中國之間具有挑釁性的戰略軍事合作」（日文：ロシアによる中国との、増加する挑発的な戦略的軍事協力。英文：Russia’s growing and provocative strategic military cooperation with China）。
近年來中俄頻繁在日本周邊舉行演訓，早已眾所周知，但「中、俄兩國何者為主動？何者為配合？」這個問題，迄今並未有定論或確切證據可資研判。然若從上述「共同聲明」的日文係採「由俄國」（ロシアによる）的譯法看來，日本政府的研判可能是「俄方配合中方」在日本周邊進行軍演。若該研判正確，則其應是反映日本政府的相關認知，亦即「俄國攻烏戰事不利而國力下滑，因此在對外戰略上逐漸依附中國」。
參、趨勢研判
一、日美持續視中國為最大戰略挑戰並關切歐亞連動
儘管此次會談旨在確認兩國未來戰略方向一致，並非特別針對中國，且迄今日本公開定位為「威脅」者僅有北韓，但吾人從會談聲明的敘述仍可看出，實際上中國才是日美兩國眼中防衛合作的最大目標。例如在用詞方面，聲明描述俄國侵烏戰爭為「不當」，但稱中國在南海作為時卻採語意更強烈的「不法」一詞。而在與談及俄烏戰爭的相同段落中，談及中俄兩國軍事協作，不無暗示俄國侵烏戰爭的背後，也含有中國因素。[2]從聲明相關內容看來，日美兩國將其關注從印太擴及歐洲與大西洋，並為此提高對中俄兩國勾連的警戒。
俄烏戰爭爆發以來，包含日相岸田文雄在內的日本政界人士，一再強調不可讓今日的烏克蘭成為明日的東亞，或「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3]然美國政府卻似迴避此種觀點，例如美國防長奧斯汀（Lloyd Austin）去（2022）年即曾在美國國會表示，「直接比較烏克蘭和台灣是不適當的」，烏、台兩國乃「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情節」。[4]如今日美「二加二」會談已寫入前述對「歐亞連動」的憂慮，判斷未來日美兩國將持續重申此種警惕感，並呼籲國際社會共同關注中俄兩國之威脅與印太安全情勢。
二、日本將持續強化對於西南諸島的防衛作為
會談聲明（日文版，頁3，5-6）寫明兩國將合作提升對日本西南諸島的防衛態勢，包含情監偵作為、強化人員部署、配置新式武器、精實各種相關演訓。從西南諸島的地緣位置判斷，此等防衛合作方向自然是針對可能來自中國的安全威脅，而聲明最後也提到要針對日美同盟的重要性，加強對西南諸島地區當地居民的溝通。[5]
在這方面，從去年沖繩縣知事選舉，由反對美軍駐紮沖繩的人士當選可以看出，儘管過去約十年以來，包含釣魚台群島在內之日本西南緊張情勢持續升高，然當地社會仍存在其根深蒂固的反戰情結，這恐怕是日美兩國以中國為主要目標的戰略合作的最大負面因素，也因此是民主政府最需克服的國內政治課題。緊鄰日本西南諸島的我國，對於鄰國社會對台海安全情勢之認知與立場，亦有進一步觀察分析之必要。
[1]Joint Statement of the Security Consultative Committee (“2+2”), Japanese Ministry of Defense, January 11, 2023, https://www.mod.go.jp/en/article/2023/01/e595130b273955f65e436fa3a8150eb06bfc42a3.html; 〈日米安全保障協議委員会（２＋２）共同発表（仮訳）〉，日本防衛省，2023年1月12日，https://www.mod.go.jp/j/approach/anpo/2023/0112a_usa-j.html。
[2]同註1，頁2-3。
[3]〈岸田文雄：今日烏克蘭明日東亞 必須保持台海穩定〉，《自由時報》，2022年5月6日，https://news.ltn.com.tw/news/world/breakingnews/3917068。
[4]〈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美防長：直接比較並不適當〉，《中央社》，2022年4月6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204060198.aspx。
[5]同註1，頁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