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期
壹、新聞重點
中國省部級主要領導幹部於2019年1月21日起連續四天,在中共中央黨校召開「堅持底線思維著力防範化解重大風險」專題研討班。習近平在會上表示,中國目前正面臨,包括政治、意識形態、經濟、科技、社會、外部環境和中共黨建等七大風險。習近平要求與會幹部必須高度警惕「黑天鵝」及防範「灰犀牛」事件,並加強「確保政治安全、加大輿論引導力度、推進網路綜合治理,以及青年一代的思想政治等工作」。[1]會議期間七名政治局常委全數出席,中央書記處書記王滬寧於結業式上呼應習近平的談話,強調「堅持底線思維」,並為「最壞情況」做好準備。就在習近平發表講話的同一天,中國政府公布2018年經濟增長數字,成長率下滑到6.6%,創28年來最低。同年第4季成長率更下滑到6.4%,2019年表現不容樂觀。
貳、安全意涵
一、習近平防範風險的政策目標面臨失控
綜觀習近平上任以來的言論,「防範風險」一直是他所強調的工作重點,並非近期才提出的新概念。例如在2016年的省部級領導幹部專題研討班上,習近平強調,「必須積極主動、未雨綢繆…做好應對任何形式的矛盾風險挑戰的準備」。[2]最早甚至可追溯到2014年4月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議,習便提到要「增強憂患意識,做到居安思危」的類似概念。[3]到了2017年十九大之後,防範化解重大風險更是被列為三大攻堅戰之首,並特別強調防止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發生。
然而,經過多年的風險控管工作,北京對於中國的經濟體質評估,卻是從最早的「穩中求進、穩中向好」,到「穩中有變、變中求進」,一路降低標準到現在的「變中有憂」。風險影響所及也從「經濟」,外溢到「政治、意識形態、科技、社會、外部環境與黨的建設」幾乎全面性的其它領域。
因此,特別延遲地方的兩會以及據傳將舉行的十九大四中全會,召開省部級防範風險專題研討班,代表了過去一年內外的挑戰,讓中共高層的信心不在,擔憂局勢或失控,與十九大時所對外展現的自信形象有不小落差。
二、七大風險皆是政治風險
2019年是中共建政七十週年,對習近平而言,也是政權維繫關鍵的一年;除了有五四運動百週年、六四鎮壓與拉薩動亂戒嚴三十周年等,也具有煽動群眾事件能量的潛在因子存在。近期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Nicolas Maduro)因為獨裁及失敗的社會主義經濟政策,面臨來自國內外逼迫下台的壓力。同為獨裁政府,國內經濟又因為貿易戰打擊陷入困境,委內瑞拉的情勢想必讓北京感到強烈的危機。
中國公安部長趙克志因此於2019年1月17日在全國公安廳局長會議上提到,「防範抵禦顏色革命」是今年工作重點,並要「始終堅持把防範政治風險置於首位…堅決打擊境內外敵對勢力各種滲透顛覆破壞活動…堅決捍衛以政權安全、制度安全為核心的國家政治安全」。[4]
總結起來,習近平所提的「七大風險」,從字面上看雖然分屬不同領域,對北京而言,都是關乎政權維繫的政治風險。即便是「科技、經濟與外部環境」風險,背後的思維也都是要確保局勢在可控範圍內,不使經濟民生等領域的風險蔓延到政治領域。例如,科技領域的風險除了關乎中國全球5G擴張計劃及整體經濟轉型,更可能危及到中國政府對社會監控能力的建構。外部環境的風險,也會影響到中國透過「一帶一路」戰略,消化國內過剩產能的規劃。
參、趨勢研判
一、習近平或以激烈手法解決國內危機
雖然樂觀論者認為,美、中貿易戰最終將順利化解,中國也可藉此機會加速開放與改革,以及進行產業轉型,我們不能排除北京正在為美中談判破局導致中國經濟進一步惡化,危及共產黨統治「作最壞的打算」。關於這個「最壞打算」的劇本,近期許多分析強調中國可能在國內危機升高之際,引發對外衝突及煽動民族主義情緒,來轉移對政府的不滿。台海與南海是兩個最可能發生衝突的熱點。然而,按照這個想定發展,北京要面對的是台、美、日等區域國家的正規軍力對抗。倘若對抗輸了,在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下,統治正當性便會受到嚴重挑戰。
相對地,鎮壓國內手無寸鐵的民眾,勝算遠高於與美、日、台等國正規軍力的對抗。因此,習近平選擇直接以更為高壓的手段壓制國內可能的反對聲浪,而正規武力則用來防止西方勢力以中國動亂為由介入,以此渡過動盪期,保住共黨統治,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此次專題研討上,習近平再次強調毛澤東時代控制管理基層社會的「楓橋經驗」,再加上近期中共的政策與高層人事異動顯示,習近平或許計劃以更為激烈的手段因應經濟危機所造成的社會動盪。2019年1月26日,習近平的心腹,前中國證監會主席劉士余出任「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的理事會主任。供銷合作總社過去在改革開放前係專責物質配給的單位,是計劃經濟時代的全國供銷系統。中國政府在2018年貿易戰方興未艾之際,將供銷社的鄉鎮覆蓋率恢復到95%以上。[5]
如果貿易談判失敗,最終引發中國經濟硬著陸,社會出現動盪,全國供銷社系統可在農村地區恢復配給制,再輔以中國近年來發展的監控系統、軍隊與武警的介入,甚至是以西北邊區正在恢復的「再教育營」的經驗,可將農村失業人口的流動進行嚴加管制,以防止其向大城市流動引發顏色革命。因此也不難想像為何近年又出現鼓勵大學生重新「上山下鄉」的聲音,畢竟在經濟蕭條之際,群聚在都市,年輕又前途無望的大學生,可能被煽動加入群眾抗議。
二、香港的自由空間將更一步緊縮
此次專題研討的目的,係為了防範各領域的風險外溢到政治領域,從而引發「顏色革命」,危及中共的統治。畢竟無論是共產集團的解體還是阿拉伯之春,無不起因於經濟危機與高壓的政治制度。2016年12月時,中國公安部曾推出一部名為《誰最想扳倒中國》的短片,將近幾年香港的社會抗爭形容為西方國家的勢力介入的「顏色革命」。可以預期未來香港的自由空間將更進一步受到北京的緊縮。北京對於香港的壓制與干預,在2018年11月中已引起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建議,美國政府應該取消香港獨立關稅區的優惠地位,將其與中國大陸視為同一關稅區。若香港的自由空間更進一步萎縮,難保華盛頓不會接受此項建議。
附表、習近平對防範七大風險的明確要求
風險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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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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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
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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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堅決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落實黨中央關於維護政治安全的各項要求。
2. 要持續鞏固壯大主流輿論強勢,加大輿論引導力度,加快建立網絡綜合治理體系。
3. 要高度重視對青年一代的思想政治工作,完善思想政治工作體系,確保青年一代成為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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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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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平衡好穩增長和防風險的關係,把握好節奏和力度。
2. 要穩妥實施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長效機制方案。
3. 要加強市場心理分析,做好政策出台對金融市場影響的評估,善於引導預期。
4. 要加強市場監測,加強監管協調,及時消除隱患。
5. 要切實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加大援企穩崗力度,落實好就業優先政策。
6. 要加大力度妥善處理「僵屍企業」處置中啟動難、實施難、人員安置難等問題,加快推動市場出清,釋放大量沉澱資源。
7. 要採取有效措施,做好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工作,保持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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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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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加強體系建設和能力建設,完善國家創新體系,解決資源配置重複、科研力量分散、創新主體功能定位不清晰等突出問題,提高創新體系整體效能。
2. 要加快補短板,建立自主創新的制度機制優勢。
3. 要加強重大創新領域戰略研判和前瞻部署,抓緊布局國家實驗室,重組國家重點實驗室體系,建設重大創新基地和創新平台,完善產學研協同創新機制。
4. 要強化事關國家安全和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重大科技任務的統籌組織,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建設。
5. 要加快科技安全預警監測體系建設,圍繞人工智能、基因編輯、醫療診斷、自動駕駛、無人機、服務機器人等領域,加快推進相關立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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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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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切實落實保安全、護穩定各項措施,下大氣力解決好人民群眾切身利益問題。
2. 要堅持保障合法權益和打擊違法犯罪兩手都要硬、都要快。
3. 對涉眾型經濟案件受損群體,要堅持把防範打擊犯罪同化解風險、維護穩定統籌起來,做好控贓控人、資產返還、教育疏導等工作。
4. 要繼續推進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緊盯涉黑涉惡重大案件、黑惡勢力經濟基礎、背後「關係網」、「保護傘」不放,在打防並舉、標本兼治上下功夫。
5. 要創新完善立體化、信息化社會治安防控體系,保持對刑事犯罪的高壓震懾態勢,增強人民群眾安全感。
6. 要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堅持和發展「楓橋經驗」,健全平安建設社會協同機制,從源頭上提升維護社會穩定能力和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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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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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發展安全兩件大事,既聚焦重點、又統攬全局,有效防範各類風險連鎖聯動。
2. 要加強海外利益保護,確保海外重大項目和人員機構安全。
3. 要完善共建「一帶一路」安全保障體系,堅決維護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為我國改革發展穩定營造良好外部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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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的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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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全黨要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自覺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動上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自覺維護黨的團結統一,嚴守黨的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始終保持同人民的血肉聯繫。
2. 中華民族正處在偉大復興的關鍵時期,我們的改革發展正處在克難攻堅、闖關奪隘的重要階段,迫切需要銳意進取、奮發有為、關鍵時頂得住的幹部。
3. 反腐敗鬥爭形勢依然嚴峻複雜,零容忍的決心絲毫不能動搖,打擊腐敗的力度絲毫不能削減,必須以永遠在路上的堅韌和執著,堅決打好反腐敗鬥爭攻堅戰、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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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 謝沛學整理自公開資料。
[1] 「黑天鵝事件」係指極其罕見的、出乎人們意料的風險; 「灰犀牛事件」是太過於常見、以至於人們習以為常的風險。〈習近平:提高防控能力著力防範化解重大風險 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社會大局穩定〉,《新華網》,2019年1月21日,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19-01/21/c_1124021712.htm。
[2] 〈習近平談國家安全:備豫不虞,為國常道〉,《人民網》,2018年8月4日,http://cpc.people.com.cn/xuexi/n1/2018/0814/c385476-30227163.html。
[3] 〈習近平談國家安全:備豫不虞,為國常道〉。
[4] 〈趙克志:防範抵禦「顏色革命」,打好政治安全保衛仗〉,《新京報》,2019年1月18日,http://www.bjnews.com.cn/news/2019/01/18/540767.html。
[5] 〈全國95%的鄉鎮又有了供銷社〉,《新華網》,2018年1月15日http://www.xinhuanet.com/fortune/2018-01/15/c_12979143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