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媒抨擊美國5月加徵關稅之觀察
2019.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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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19年5月5日，美國總統川普在推特上宣布自10日起，將中國銷美之非高科技商品的懲罰性關稅從10%調高至25%，價值共2,000億美元，並稱考慮將另外3,250億商品之關稅全部提高至25%。中國揚言將採取回應措施，5月13日，中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辦公室宣布將於6月1日起對總價值約600億美元之美國對中出口商品，分別加徵5%、10%、20%、25% 不等的關稅。中國官方喉舌《人民日報》、《新華社》、《環球時報》也在5月10日後接連發表多篇文章，首度承認美中經貿談判仍有分歧並大肆抨擊美國加徵關稅之決定，《人民日報》更在14日以9個字「談，可以！打，奉陪！欺，妄想！」強調北京不會輕易退讓的立場。中國官媒強硬抨擊美國之立場受各界關注。[1]
貳、安全意涵
一、官媒釋放訊息顯露北京強硬姿態
中國在2018年美中貿易摩擦開始時即大量運用官媒宣傳，然而爾後官媒姿態放低，相關宣傳報導也越來越少，直至此次美中雙方談判破局再次大量釋放訊息（見下圖）。中國官方媒體連續刊出多篇報導抨擊美國，顯示北京對美釋放強硬姿態訊息（見表1）。舉例而言，此次中國官媒除了將無法達成協議歸諸於美方，更稱中國早有準備，不怕美國發起的貿易戰。例如5月10日《環球網》社評〈中國不喜歡貿易戰，但我們能承受它〉一文，就談到「中國政府迄今沒有對美方說過狠話，但我們是唯一把與美國的貿易戰打到兩三千億美元水準的國家。如果美方想見識這個東方大國的耐力，那麼請便」。《環球網》更在5月12日喊話，「時間將證明極限施壓對中國沒用」。
圖、中國於美中貿易戰之宣傳戰趨勢[2]
資料來源：曾偉峯整理自公開資訊。
5月13日，《人民日報》刊登7,000多字長文〈任何挑戰都擋不住中國前進的步伐〉，該文由專責「國際問題重要評論」的「國紀平」署名，並重申「中國不願打貿易戰，但也不怕打貿易戰」。另一個重要署名「鐘聲」（意指中國之聲或指中央之聲音）也接連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不要陶醉於自欺欺人的「勝利」〉、〈誰在「出爾」，誰在「反爾」〉、〈誰在「為賦新詞強說愁」〉等文，駁斥川普指涉的「加徵關稅有利論」、「中國出爾反爾論」、「美國吃虧論」等說法，試圖化解群眾對北京之疑慮。此外，央視在5月13日的新聞聯播節目中的「國際銳評」，首次使用「貿易戰」一詞而非常用的「貿易衝突」或「貿易摩擦」，並且以「美國發起的對華貿易戰，不過是中國發展進程中的一道坎兒，沒什麼大不了」之語調，透露北京對美中貿易談判之態度與立場轉趨強硬。[3]
表1、近期中國主要官媒針對美中貿易戰之評論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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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
媒體 |
標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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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 |
環球時報 |
社評：中國不喜歡貿易戰，但我們能承受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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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 |
新華社 |
新華國際時評：尊重彼此核心關切是解決好分歧的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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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 |
人民日報 |
中國不會屈服於任何極限施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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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2日 |
環球時報 |
社評：時間將證明極限施壓對中國沒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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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
新華社 |
認清美方倒打一耙的把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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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
人民日報 |
國紀平 任何挑戰都擋不住中國前進的步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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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
環球時報 |
社評：美方不斷囂張喊話，實為自我打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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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
人民日報 |
中美開展經貿合作是正確的選擇，但合作是有原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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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 |
新華社 |
「拆牆」又「築牆」凸顯美式霸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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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 |
人民日報 |
誰在「為賦新詞強說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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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 |
人民日報 |
不要陶醉於自欺欺人的「勝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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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 |
人民日報 |
君子之國先禮後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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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 |
新華社 |
加徵關稅損人害己 奉勸美方算清這筆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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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 |
新華社 |
亂雲飛渡仍從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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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 |
人民日報 |
誰在「出爾」，誰在「反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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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7日 |
人民日報 |
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中國人民實現夢想的步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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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7日 |
人民日報 |
漫天要價，意欲何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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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7日 |
環球時報 |
社評：美方靠騙民眾維持強硬，最怕持久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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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 |
人民日報 |
反覆無常，失信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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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 |
人民日報 |
美國肆意揮舞關稅大棒損人不利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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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 |
人民日報 |
欲加之罪，何患無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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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9日 |
人民日報 |
霸凌主義，不得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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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 |
人民日報 |
極限施壓，註定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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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 |
環球時報 |
單仁平：經濟戰線的“上甘嶺”將是別開生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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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 |
人民日報 |
戰略誤判，後果嚴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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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 |
人民日報 |
輕舟已過萬重山 |
資料來源：曾偉峯整理自公開資料。
二、中國官媒宣傳重點：責任歸美、經濟向好、人民戰爭
此次中國官媒之宣傳目的包含了對外釋放強硬訊息與對內統一視聽以求社會維穩。從官媒文章來看，其宣傳方式可分為三方面：
（一）將此次談判無果歸責於美國。除了前述國紀平與鐘聲的文章外，例如《新華社》在5月13至14日發表的數篇文章，強烈指稱美方「掀桌子」且誣控中國「倒退」，以及採取「潑髒水、揮大棒、極限施壓」等手段與「威脅、恫嚇、訛詐」等伎倆，並譴責美國是單邊主義、霸權主義等。上述說詞揭示透過宣傳手法，以統一口徑宣傳國內對此次談判未達成協議之看法。
（二）強調「經濟向好」：除了發表文章抨擊美國，中國宣傳機器也試圖讓民眾認為中國經濟不受影響，並且正越來越好。例如在5月10日以後，《人民日報》陸續發表許多文章，包含了〈中國外貿勢頭好動能足〉、〈中國經濟發展韌性十足〉、〈中國經濟的動力有多強？〉以及〈中國經濟有能力化解多種風險〉，強調中國經濟前景大好。在前揭「國紀平」發表文章中，也稱「長期向好的經濟基本面，是我們應對風險挑戰的根本支撐」、「內需已成為拉動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引擎，去年消費需求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已達76.2%」與「中美經貿問題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影響有限」。
（三）訴求「人民戰爭」：在此波官媒宣傳中，透過譴責美國與強調經濟向好，北京更訴諸民族主義，強調中國人民不怕美國霸凌。例如《環球時報》5月13日社評〈美方不斷囂張喊話，實為自我打氣〉最後就提到「中國是整個國家和全體人民同時被脅迫，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場真正的『人民戰爭』」，《新華社》以毛澤東詩句〈亂雲飛渡仍從容〉的評論也以「奉勸美方不要錯判了形勢，不要低估了中國人民維護自身權益的堅定決心和頑強意志」作結。5月15日《人民日報》文章〈君子之國先禮後兵〉，稱「中國人民從歷史經驗中懂得，不打無準備之仗，不打無把握之仗，必須堅持底線思維，從最壞處準備，向最好處努力」，央視更連日播出抗美援朝戲劇「血戰長津湖」，挑動民族情緒意涵濃厚。
參、趨勢研判
一、美中雙方的強硬立場提高達成協議難度
此次中國官方媒體將協商無果定調為美方責任，顯現北京強硬立場，加上美國對中國的堅定態度，顯示雙方之後的談判要達成協議困難度更高。目前雙邊皆採強硬態勢，美國堅定之立場已經很明顯，川普5月13日表示「中國占美國便宜多年，中國不應該報復，否則會使情況更糟」，中國則在貿易爭端升級下展現強硬態度，更用「貿易戰」、「人民戰爭」等衝突語彙。在此情況下，美中雙方博弈儼然成為膽小者賽局（the game of chicken）。
根據膽小者賽局，雙邊皆不退讓將導致雙方最大損失，然而先退讓一方將得到比對方少的利益。由此看中美談判，即使中國談判代表劉鶴仍對未來表達樂觀（部分代表團成員可見表2），雙方仍會持續表達不退讓立場以向對方「叫囂」迫使對方讓步。[4]然而，由於雙方對於彼此履約的信任度下降，又在中國透過官方媒體展現強硬姿態的情勢下，雙方談判在此階段要達成協議，難度遽增。
表2、曾參與美中貿易談判中國代表團部分成員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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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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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財政部部長劉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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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商務部部長鍾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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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寧吉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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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銀行行行長易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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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外交部副部長鄭澤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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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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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商務部副部長兼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王受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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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中央財經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廖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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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工業和信息化部副部長羅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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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農業農村部副部長韓俊 |
資料來源：曾偉峯整理自公開資料。
二、北京將持續監控貿易戰相關言論
北京近期對於民意以及社會思想的監控也因貿易戰升級而日益嚴密。談判破局之後，中國民意對於中共官方有微詞者不在少數。在5月13日中國國務院宣布加徵600億美國進口商品關稅時，許多民眾在微博和微信上用2,000億與600億的差距調侃中國政府不自量力，許多諸如此類的發言皆在網路上一一遭到刪除。此外，5月13日李克強在「全國就業創業工作暨普通高等學校畢業生就業創業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中，提出針對大規模失業的擔憂，並要各地區各部門高度重視，「要守住不發生大規模失業的底線」。[5]5月20日，《新華社》忽然發布消息指「中美貿易戰停火」，被各媒體引用，然此報導後來已被刪除，《新華社》也發表聲明澄清此新聞為2018年舊聞，各媒體新聞也接連被刪除。從以上資訊判斷，中共對社會之監控在中美貿易戰升溫下會更加嚴密，避免輿論發酵影響社會穩定。
[1] 〈美中貿易戰 中共官媒連日大打宣傳戰〉，《中央社》，2019年5月16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1905160355.aspx; “Chinese State Media Blames U.S. for Setback in Trade Talks,” Bloomberg, May 12, 2109, https://tinyurl.com/y3ugpx5q; Maggie Fitzgerald, “Chinese state media touts ‘5,000 years of trials and tribulations,’ gearing up for a long trade war,” CNBC, May 14, 2019, https://tinyurl.com/yxwf85yc
[2] 本圖僅簡要呈現趨勢，非指所有中國官媒報導。
[3] 〈中國官方改口稱貿易戰 學者：凸顯衝突更全面〉，《中央社》，2019年5月14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1905140128.aspx。
[4] 蘇聯在古巴飛彈危機的表現，是行為者在膽小鬼賽局的尾聲進行叫囂的案例之一。
[5] 〈李克強對全國就業創業工作暨普通高等學校畢業生就業創業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作出重要批示〉，《新華網》，2019年5月13日，https://tinyurl.com/y5gb8z3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