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於南海競爭全面化之趨勢
20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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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國解放軍於2020年8月下旬，分別在渤海、黃海、南海等三大中國臨海，進行多場實彈軍事演習，並於2020年8月26日，對南海西沙海域進行飛彈演習，發射4枚中程彈道飛彈（medium-range ballistic missile，MRBM），其中包括有「航母殺手」之稱的東風21D和東風26B。隨後，美國國務院與商務部於8月26日，以參與南中國海爭議地區人工島礁建設，將南中國海軍事化為由，把24家中國公司列入「實體清單」（the Entity List）管制，並對數十名相關的中國公民實施簽證制裁。此外，美國國防部8月27日譴責中國在南海試射飛彈破壞區域穩定，除派遣偵察機進入南海巡弋，美國第7艦隊勃克級飛彈驅逐艦馬斯廷號（USS Mustin, DDG 89），也於同日駛入中國聲稱之「西沙領海」，引起解放軍南部戰區發言人的嚴詞攻擊。[1]美國與中國於南海的競爭，在美國針鋒相對採取軍事與非軍事手段的全方位反制下，有日趨白熱化的態勢。
貳、安全意涵
一、華府軟硬兼施全方位制約北京在南海活動
美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在2020年7月13日發布《美國南海海事聲索立場》，直指中國在南海主權的主張「完全不合法」，並以「掠奪式世界觀」（predatory world view）形容中國於南海霸凌周遭國家，矢言堅決反對「中國在南海建立海洋帝國」野心。 這可視為川普政府採取強勢作為的預告，將全面性地抵制中國在南海野心。此次中國在南海試射針對美國意味十足的「航母殺手」中程飛彈，正好提供檢驗《美國南海海事聲索立場》機會，因此華府毫不示弱地立即對北京還以顏色，一方面首次以實體清單與個人簽證手段，制裁中國在南海的挑釁行為，另方面則持續亮劍，透過軍機軍艦執行「航行自由任務」，挑戰中國對南海主權。
中國在南海飛彈演習，猶如以直球對決向美國叫陣，川普政府明快而一系列的反制作為顯示，華府其實對此應事先已有所規劃，正透過軟硬兼施全方位手段，展示其「和平需透過實力」的印太戰略現實主義思維。美國國防部長艾斯培（Mark Esper）在8月26日表示，中國不信守南海非軍事化承諾，面對「中國的有害戰略」（China’s malign strategy），美國國防部正採取多項措施，包括建立一個新的對中國政策辦公室，用以整合嚇阻中國的軍事力量，而美國國防大學目前有50%的課程與中國問題有關。美國國防部也於8月28日發表聲明，為「凸顯並反制中國的軍民融合發展戰略」，公布在美國經營的「共產主義中國軍事公司」，為美國對這些公司進行可能的制裁鋪路。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在8月28日強調，面臨與中國競爭局勢，美國反制中國不能只從軍事層面，因為中國正以軍事、外交、經濟等各種手段與美國競爭，所以「我們必須全方位（all spectrums）與中國對抗」。[3]
二、美國強勢難撼中國插旗南海事實
在中美雙方都強調克制，不以軍事手段解決南海歧見下，美國強勢對抗中國的全方位策略，或可嚇阻北京將南海納為內海野心，但仍難改變中國已立足南海的現況事實。中國在2010年3月間，向美國表態擁有南海主權，而且首度使用「核心利益」的字眼，表示「南海是關係到中國領土完整的核心利益」。北京自2013年開始積極地在南海吹砂填海造島，並軍事化這些人工島，以強化其南海主權宣示。如今這些逐漸完善的軍事化人工島礁，不僅已成為中國在南海主權的象徵，更成為北京於南海進行開發、與鄰近國家交涉的立足依據。面對美國施壓制裁，北京反擊表示，「本國領土上開展相關建設，完全是主權範圍內的事，與軍事化無關。中方企業和個人參與本國建設活動，合理合法、無可非議」。
確保領土主權，是北京在南海議題最根本的立場。中國不會放棄既有南海人工島礁的建設與利用，更不會在主權立場上有所退縮，這就是此次解放軍在南海試射「航母殺手」飛彈，向美國所釋出的重要政治訊息。對習近平政府而言，《美國南海海事聲索立場》不僅「違背美國政府在南海主權問題上不持立場的公開承諾」，更進一步全盤地否定中國在南海主權，還指控中國帝國主義擴張行徑，這是需要予以糾正反制的。所以此次中國劍指美國在南海進行飛彈演習，可視為北京對川普政府近來在國際上一系列反中言行的總結式回應。華府採取新措施針鋒相對反制北京南海主權立場，矢言「連一寸土地也不會讓步」的同時，仍未將溝通協調大門關閉，強調「希望繼續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作，使他們回到一條更加符合建立在規則基礎之上的國際秩序的軌道上」。[4]
參、趨勢研判
一、南海攻守互易的美中戰略態勢
美中在南海主權上有截然不同的認知，也各有寸土不讓的堅持，但雙方在攻守競爭態勢上，已悄然有所改變。對中國而言，北京將採取對美戰略守勢，以維持現況為名，確保其在南海軍事化但易攻難守的人工島礁，力圖正當化與合法化此既有戰略成果，再徐圖於南海區域的開發與影響。此次北京於東海演習後南海演習前，透過官媒《環球時報》超前部署，先於其8月17日社評對美喊話：在中美戰略博弈升級情勢下，「不開第一槍應成為中美台三方軍隊的共同準則」，但強調「不開第一槍決非是膽怯、軟弱。對軍隊來說，阻止戰爭和應戰同樣是神聖的使命」。面對美國咄咄逼人的態勢，北京在軍事上，對美國採取避戰策略，展現戰略守勢態勢，決定「不開第一槍」以避免局勢失控，鞏固其南海既有成果。此應也是解放軍在欠缺客觀能力與美軍對決下的理性抉擇。
相較於中國的戰略守成態勢，美國正透過南海主權議題，採取戰略攻勢，全方位地積極挑戰中國在南海插旗立足的既成事實，以彌補美國過去消極的中立角色，企圖扭轉中國於南海崛起坐大情勢。儘管中國企圖將美國定位為「唯恐南海不亂的域外國家」，以排除美國涉入南海的正當性。但美國防部長艾斯培表示，美國不僅是印太區域內的國家，美國還有責任在印太區域扮演主導者的角色，抵制中國威脅印太區域的繁榮基礎，團結志同道合國家，共同捍衛彼此的主權與價值。相較於北京的避戰思維，艾斯培強調美國的勝戰思維，主張「要與中國進行長期競爭，美國需要擁有能夠在海、陸、空、太空和網絡空間所有領域，競爭、威懾和取勝的武裝力量」。國家安全顧問歐布萊恩則表示，「儘管美國與盟友間的關係並不完美，但中共『真正的盟友很少』，這是美國在各地的重要戰略優勢」。[5]明顯地，南海議題已成為美國挑戰中國崛起的熱戰焦點。
二、美大選前南海爆發美中意外衝突風險將更勝以往
此次美國總統大選，中國問題已被川普政府塑造成攸關美國國家安全議題，所涉及的領域不僅是軍事與外交，其與科技、人權、武漢肺炎疫情、美國國內經濟與就業率等議題均相聯繫。國務卿蓬佩奧在共和黨總統提名大會讚揚川普政績時，第一個提到的就是中國，並稱川普「揭露了中國共產黨的掠奪性侵略」。中國解放軍此次在西沙海域試射飛彈向美國示威，但又表示「不開第一槍」的避戰思維，猶如先動手打人還裝乖，但北京這次似乎找錯了對象！在美國強調「和平透過實力」的勝戰思維，以全方位手段高調進行反擊下，北京的「自我克制」，則顯得色厲內荏而捉襟見肘。
川普政府將中國定位為競爭對手與意識形態敵人後，在南海主權爭端上，華府一改過去中立模糊立場，頻頻透過軍機軍艦以「自由航行權」為名，挑戰中國在南海主權，如今更首次以經貿手段，制裁涉入南海事務的中國公司，這成功地凸顯川普「反中」的硬漢形象。川普的前國安顧問波頓（John Bolton）曾表示，川普視連任重要性高於一切。如今隨著美國總統大選升溫，川普的選情呈現膠著僵持狀況下，藉由南海議題加強施壓中國以拉抬選情，正是此次美國強勢因應解放軍演習所不可說的政治考量。但無可避免的，這將使美中南海對峙情勢日益升高，擦槍走火衝突意外的可能性也大為提升。
[1] 〈社評：願“航母殺手”永無機會在南海使用〉，《環球時報》，2020年8月28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3zeljYM3riH；“U.S. Imposes Restrictions on Certain PRC State-Owned Enterprises and Executives for Malign Activiti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U.S. Department of State, August 26, 2020, https://reurl.cc/N6ZA1Q；“DOD Statement on Recent Chinese Ballistic Missile Launches,”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August 27, 2020, https://reurl.cc/GrbxZG；〈南部戰區新聞發言人就美艦擅闖我西沙領海發表談話〉，中國國防部，2020年8月28日，http://www.mod.gov.cn/big5/topnews/2020-08/28/content_4870269.htm。
[2] “U.S. Position on Maritime Claim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U.S. Department of State, July 13, 2020, https://www.state.gov/u-s-position-on-maritime-claims-in-the-south-china-sea/.
[3] “Esper Discusses Moves Needed to Counter China's Malign Strategy,”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August 27, 2020, https://reurl.cc/N6ZA19; “DOD Releases List of Additional Companies, in Accordance with Section 1237 of FY19 NDAA,”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August 28, 2020, https://reurl.cc/N6ZA19; David A. Wemer,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says US must ‘confront the Chinese across all spectrums’,” Atlantic Council, August 28, 20, https://reurl.cc/zzWZga.
[4] 〈中國嗆美︰南海是領土核心利益〉，自由時報，2010年7月5日，https://news.ltn.com.tw/news/world/paper/408591；〈2020年8月27日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0年8月27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fyrbt_674889/t1809844.shtml；〈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0年7月14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fyrbt_674889/t1797678.shtml；〈埃斯珀：美國在太平洋絕不會讓出一寸土地，中國應遵守國際秩序〉，《法國國際廣播電台》，2020年8月27日，https://reurl.cc/KjAGvm。
[5] 〈社評：台海，各方都應恪守“不開第一槍”〉，《環球時報》，2020年8月17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3zVQV6U9yx9；〈埃斯珀：美國在太平洋絕不會讓出一寸土地，中國應遵守國際秩序〉，《法國國際廣播電台》，2020年8月27日，https://reurl.cc/KjAGvm；David A. Wemer,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says US must ‘confront the Chinese across all spectrums,’” August 28, 2020, https://www.atlanticcouncil.org/blogs/new-atlanticist/national-security-advisor-says-us-must-confront-the-chinese-across-all-spectru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