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亟須重建阿富汗戰爭後的國際信譽
20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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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在美國與北約盟軍陸續撤軍後，阿富汗政府軍兵敗如山倒，塔利班（神學士，Taliba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不到9天時間即佔領19個省份，於2021年8月15日幾乎兵不血刃下奪取首都喀布爾（Kabul），並大致控制阿富汗全境。隨著美國支持的阿富汗前總統甘尼（Ashraf Ghani）逃離至海外，塔利班宣布成立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此也為美國所領導長達20年之久的阿富汗「反恐戰爭」畫下羞辱性的句點。在美國總統拜登（Joseph R. Biden Jr.）自訂的8月31日最後撤軍期限下，由於阿富汗政府軍以出乎意料之外速度潰敗，美國與盟軍傖惶混亂地進行大規模撤離軍民行動，國際社會也紛紛將此視為美國自越戰以來最大的軍事挫敗，拜登總統的聲望更跌至上任以來的最低點。為此，拜登臨時中斷其在大衛營的休假，於8月16日親上火線發表聲明，捍衛其阿富汗撤軍決定，他將阿富汗淪陷歸咎於阿富汗領導人與軍隊棄械投降，並強調阿富汗自己人都不打的仗，更不該要美國人來打。其後，在美軍撤離期限前的8月26日，於喀布爾機場外發生恐怖攻擊，至少造成170人死亡、181人受傷，死者中有13名美軍，這是自2011年以來美軍在阿富汗傷亡最為慘重的一天。[1] 美國慌亂阿富汗撤軍的災難性結果，無疑是對拜登所聲稱「美國回來了」（America Is Back）的一大反諷。
貳、安全意涵
ㄧ、拜登政府國際信譽遭受嚴重打擊
美國撤軍阿富汗所產生失控混亂現象，以拜登政府始料未及的方式發生，引起國內外的交相質疑。川普政府任內最後一位代理國防部長米勒（Chris Miller）反駁拜登所說撤軍是被迫於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與塔利班的協議，米勒表示川普政府從沒真正要從阿富汗完全撤軍，說打算在2021年5月1日前撤軍只是在演戲（play），其真正目的是與塔利班達成協議，讓美軍得在阿富汗維持最起碼兵力，以繼續執行反恐任務。川普則是藉機攻擊拜登，稱此災難性撤軍是「美國外交史上最大的羞辱」。針對拜登處理阿富汗撤軍方式，美國民調顯示有高達69.3%的民眾不認同，其中更有59.5%表示「極為不認同」。[2]
美國《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稱美國在阿富汗的撤軍行動，加劇過去川普政府美國肆意獨行的國際負面形象。法國國防分析家海斯堡（François Heisbourg）表示，「由於阿富汗問題，『你不能指望美國人』的想法將會紮下更深的根」。美國在歐洲最忠實盟友英國感覺遭到背叛，英國前首相布萊爾（Tony Blair）批評，在盟軍人數已下降至最低水平，18個月來沒有任何聯軍士兵死亡下，為實踐大選時「結束『永遠的戰爭』的愚蠢政治性口號」，拜登所做出撤軍決定是「悲劇性、危險且沒有必要」。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D. Merkel）接班人基民黨（CDU）黨魁拉謝特（Armin Laschet）稱此撤軍為「北約成立以來最大的潰退」，德國在未來數年應會改變其外交和安全政策；基民黨外交政策發言人洛特根（Norbert Röttgen）則認為，「這是一場政治災難，是西方的道德失敗。其帶來的地緣戰略後果現在依然難以計算」。日本自民黨內部亦激烈辯論，檢討「安保政策」是否過於依賴美軍的存在。[3] 明顯地，美國在阿富汗撤軍行動結果，迫使其盟友不得反省，美國對他們的支持程度與履行承諾的能力，也嚴重地打擊拜登企圖重建美國全球領袖地位的信譽。
二、美國對台灣安全承諾之爭再起
拜登在8月19日接受《美國廣播公司》（ABC）專訪時被問到，美國在從阿富汗撤軍後，台灣還能否指望美國。他首度引述《北大西洋公約》（North Atlantic Treaty）對台灣表態，「我們對第五條款做出了神聖的承諾，即如果真有人入侵或對我們的北約盟友採取行動，我們會做出回應。日本也是，韓國也是，台灣也是」。拜登出人意外地將無正式外交關係的台灣，與北約及東北亞軍事盟邦相提並論，引起國際矚目。對此，中國外交部隨即強硬回復稱，「一個中國的原則是任何國家都絕對不可以逾越的紅線和底線。中國必須統一，也必然統一，任何人都不要低估中國人民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堅強決心、堅定意志和強大的能力」，但指出已注意到「有媒體稱這也許是一個口誤」。[4]
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先前曾在8月17日在白宮記者會上，駁斥將阿富汗與台灣類比，他表示兩者的情況截然不同，美國對盟友和合作伙伴的承諾一直是「神聖不可侵犯」（sacrosanct），並說「我們也相信自己對台灣、以色列的承諾，一如既往堅實」。蘇利文將美國對台灣與以色列安全承諾的同置比較，一度引起關注。由於美國對台灣安全承諾上，一直有「戰略模糊」（strategic ambiguity）與「戰略清晰」（strategic clarity）的討論，因此當白宮在阿富汗失敗後，陸續對台灣安全的承諾表態，引起外界質疑華府將揚棄長期以來的「戰略模糊」政策。對此質疑，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萊斯（Ned Price）並未予以正面答覆，但強調台海和平與安全是美國持久利益，對廣泛印太區域的安全穩定也十分重要，不論是阿富汗抑或是世上其他地方發生的事，都無法改變這點。[5] 儘管解讀拜登與蘇利文的對台灣安全的發言各有不同，但隨著中國對台灣軍事威嚇力道的增強，美國對台灣安全承諾有日趨清晰的現象。
參、趨勢研判
ㄧ、拜登政府將以更強硬姿態展現「美國回來了」
面對國際社會「疑美論」聲浪，拜登政府顯然感受其壓力，因此勢將採取更為強硬的「外交為主，軍事為輔」等一切手段，展示拜登「美國回來了」全球戰略布局決心，以扳回顏面，修補因阿富汗戰爭所受損的國際信譽。美國總統拜登與國家安全顧問在台海安全議題，展現從所未有明確姿態支持台灣，以嚇阻中國在台海可能的軍事冒險行動，就是個明顯例子，這也使得台灣成為阿富汗戰爭後，在拜登政府強勢外交下的意外受益者。此外，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在8月下旬的東南亞訪問，針對南海議題，她強烈抨擊中國在南海「繼續在南中國海地區脅迫、威脅他國，聲稱對南中國海大部分海域擁有主權」，並在越南訪問時，呼籲國際社會一起「要想辦法提高對北京的壓力，要求它遵守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挑戰其欺凌行為和過分的海權主張」。[6] 其後，拜登更以要專注於應對中國等新競爭威脅為理由，為其結束阿富汗戰爭辯護。美國民調則顯示，如果中國入侵台灣，有過半數美國人贊成派軍防衛台灣。[7] 可預期的，嚇阻中國在台海與南海的脅迫擴張侵略行為，將成為拜登政府在阿富汗戰爭後，重建美國國際信譽的焦點。
二、中國操作「疑美論」加劇美中之負面競爭
美中競爭格局下，中國顯然幸災樂禍地看待美國在阿富汗的嚴重挫敗，並頻頻藉此發動輿論戰與心理戰，打擊美國在國際的信譽。在塔利班佔領首都後，北京官方的《環球時報》隨即在8月15日，發表〈阿富汗局勢20年輪迴，美國栽了大跟頭〉社論指出，「美國不顧一切的撤出計劃，展現了它對盟友承諾的不可靠：當利益需要它拋棄盟友時，它會找出各種理由這樣做。… 這次失敗比越戰的失敗更清楚展示了美國的無力：它的確很像是一隻『紙老虎』。如果橫著比，美國在阿富汗的失敗比上世紀80年代蘇聯在那裡的失敗更加丟人」。《新華社》則評論稱，「“喀布爾陷落”標誌著美國國際形象和信譽崩塌。… 事實一再明證，美國是全球最大的動亂輸出國，其“唯我獨尊、寧負天下”的霸權主義政策已經製造了太多人間悲劇。… 歷經全球金融危機、新冠疫情等多重打擊，美國霸權走向衰落已成為不爭的現實，折戟阿富汗不過是美霸權“螺旋式下落”的又一個節點」。[8] 當中國不斷地落井下石攻擊美國，美國則拿中國祭旗回敬，以維護其國際強權信譽；爰此，在拜登政府第一任期內，美中兩國的競爭關係，勢將在此惡性循環下，朝著更為激烈的負面競爭趨勢發展。
[1]Joe Biden,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on Afghanistan,” White House, August 16, 2021, https://reurl.cc/LbRADX; 〈喀布爾機場發生爆炸後美國承諾撤離行動持續到最後一刻〉，《BBC中文網》，2021年8月26日，https://reurl.cc/nokZQ8。
[2]Patrick Tucker, “Trump’s Pledge to Exit Afghanistan Was a Ruse, His Final SecDef Says,” Defense One, August 18, 2021, https://reurl.cc/noeDX2; Lawrence Hurley and David Morgan, “Trump assails Biden for Afghanistan 'humiliation',” Reuters, August 22, 2021, https://reurl.cc/GmWALv;〈人道危機太震撼！民調：逾半美民眾不贊成拜登處理阿富汗方式〉，《中央廣播電台》，2021年8月17日，https://www.rti.org.tw/news/view/id/2108717。
[3]Steven Erlanger，〈阿富汗敗局或進一步損害美國信譽〉，《紐約時報中文網》，2021年8月17日，https://reurl.cc/EnEoyk；Niel Gardiner, “Brits Feel Betrayed by Biden’s Afghanistan Fiasco. Our “Special Relationship” Is on Ice,” The Heritage Foundation, August 26, 2021, https://reurl.cc/1Yy5dp; 〈阿富汗局勢：英國前首相布萊爾稱美國撤軍「悲劇且不必要」〉，《BBC中文網》，2021年8月22日，https://reurl.cc/eE1DbW；〈德國不想再緊跟美國〉，《北京新浪網》，2021年8月22日，https://reurl.cc/2rpLAn；邱立玲，〈拜登狼狽撤軍阿富汗 蓬佩奧批軟弱無能 日本內部對「安保政策」信心動搖〉，《信傳媒》，2021年8月21日，https://www.cmmedia.com.tw/home/articles/29385?fbclid=IwAR0gM5Jf76uyrnAE-_XuosjCDNeT7c7Q0s__QKvQOkywLVI6SB43U6aQLyM。
[4]“Full transcript of ABC News' George Stephanopoulos' interview with President Joe Biden,” ABC News, August 19, 2021, https://reurl.cc/ZGpyW3;〈拜登稱如果台灣遭入侵將回應，「口誤」還是對台戰略不再「模糊」？〉，《BBC中文網》，2021年8月20日，https://reurl.cc/Q9zXQM；〈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1年8月20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fyrbt_674889/t1900813.shtml。
[5]“Press Briefing by Press Secretary Jen Psaki and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 White House, August 17, 2021, https://reurl.cc/3avxg8; “Department Press Briefing,” U.S Department of State, August 19, 2021, https://reurl.cc/vqV7lN.
[6]“Remarks by Vice President Harris o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White House, August 24, 2021, https://reurl.cc/zex6zp；〈哈里斯訪越促國際社會在南中國海問題上加大對中國施壓〉，《美國之中文網》，2021年8月25日，https://reurl.cc/O09jb9。
[7]〈關注與中國競爭等新挑戰拜登為結束美國在阿富汗的20年戰爭大力辯護〉，《美國之音中文網》，2021年9月1日，https://reurl.cc/eEjg8j；〈反感中國威脅過半數美國人支持派軍捍衛台灣〉，《美國之音中文網》，2021年8月27日，https://reurl.cc/ZGR7MW。
[8]〈阿富汗局勢20年輪迴，美國栽了大跟頭〉，《環球時報》，年8月15日，https://reurl.cc/NrV0zm；蔣超，〈“喀布爾陷落”，敲響美國霸權衰落的喪鐘〉，《新華網》，2021年8月17日，https://reurl.cc/R0xy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