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宏表達中國於法屬玻里尼西亞影響力增加的憂慮
20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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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1年7月24日至28日法國總統馬克宏（Emanuel Macron）訪問法國位於南太平洋的「海外領地」（France d’outre-mer）法屬玻里尼西亞（French Polynesia）；此次訪問原定於2020年春天進行，然因新冠肺炎（Covid-19）大流行而推遲了一年。這同時也是馬克宏上台以後以來的首次造訪該地。在返回法國本土之前所發表的演說中，馬克宏指出「他看到一些具有異國風情且冒險的計畫，其沒有穩定的資金提供、包含不太可能實現的就業創造以及外國投資者，必須要當心！」[1]儘管在正式演說中並未言明，但是馬克宏在稍早的媒體訪問中已揭露其所指涉的是中國，特別是法屬玻里尼西亞自治政府與上海天瑞集團所合作的豪島（Hao）海洋產業園項目。[2]此一計畫是中國近年來在法屬玻里尼西亞最重要的投資計畫，預計將耗資35億美元，建造一個陸上面積36公頃、海上占地720平方公里的全球最大水產養殖場，中國投資者宣稱能夠為這個僅有1,316居民的珊瑚礁島嶼帶來600個工作機會。[3]
貳、安全意涵
一、法屬玻里尼西亞是法國印太戰略的重心之一
自從馬克宏於2017年上任以來，法國已陸續發表多份印太戰略報告，顯示出該區是馬克宏政府對外政策的重點。[4] 相較於前任總統歐蘭德（François Hollande）在2016年2月的單日短暫訪問，馬克宏的四天訪問行程意味著對南太平洋海外領地的重視，其談話也直接點出「法屬玻里尼西亞在法國印太戰略中扮演重要角色。」如表1所示，法屬玻里尼西亞是法國在印太地區的三大主要戰力部署地區之一，然其戰力若用於區域規模的軍事衝突則顯不足，巴黎目前亟思改善在該區的快速反應與打擊能力。例如在今（2021）年6月20日至7月9日的Heifara-Wakea演習中，法國空軍首次出動3架飆風（Rafale）戰機、2架A400M運輸機、2架A330空中加油機以及170名機組員，在不到40小時的時間內，從法國本土飛抵法屬玻里尼西亞的首府巴比提（Papeete）。[5] 此舉顯示法國能夠在必要時很快地將其戰力從本土投射到南太平洋，表明其捍衛海外領地主權的決心。
表1、法國印太地區戰力部署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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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部 |
兵力 |
主要裝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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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印度洋海外領地指揮部（COMSUP FAZSOI） |
2,000 |
2艘花月級（Floréal class）警戒巡防艦、1艘支援艦、1艘護衛艦、1艘破冰護衛艦、1架AS565豹（Panther）直升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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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喀里多尼亞海外領地指揮部（COMSUP FANC） |
1,660 |
1艘花月級警戒巡防艦、1艘支援艦、2艘巡邏艦、2架獵鷹200偵察機、1架雲雀3型（Alouette III）直升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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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屬玻里尼西亞海外領地指揮部（COMSUP FAPF） |
1,180 |
1艘花月級警戒巡防艦、1艘支援艦、2艘巡邏艦、2艘拖船、2架獵鷹200偵察機、1架雲雀3型直升機、SA365海豚（Dauphin）直升機 |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法國在印太地區的國防戰略》與2021年1月號的法國海軍雜誌《藍領》（Cols-Bleus）。
二、法國對中國影響力進入感到戒慎恐懼
事實上，自2007年北京在巴比提開設領事館開始，中國在法屬玻里尼西亞的影響力便不斷增加。如表2所示，2010年代中期雙邊關係開始迅速加溫，中國政商界人士相繼獲得當地最高榮譽大溪地勳章（Ordre de Tahiti Nui）的頒授，反映出法屬玻里尼西亞自治政府希望藉由中國推動觀光與發展經濟，其中又以海航集團與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的角色最為重要，前者自2014年起便開辦中國與法屬玻里尼西亞的不定期直航服務，並在主要旅遊景點擁有多項物業。[6]後者則是包括豪島海洋產業園項目等幕後推手，在疫情期間，其也主導此區「醫療外交」的推動，在2020年4月及5月分別運送兩波醫療物資至法屬玻里尼西亞。[7]
表2、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法屬玻里尼西亞關係大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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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
主要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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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3日 |
駐法大使吳建民獲授司令勳位（Commandeur）大溪地勳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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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3日 |
國家主席江澤民對智利進行國事訪問前過境法屬波里尼西亞，獲授大十字勳位（Grand-Croix）大溪地勳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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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 |
在巴比提開設領事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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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10日 |
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會長李小林獲授司令勳位大溪地勳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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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7日 |
海航集團董事長陳峰獲授司令勳位大溪地勳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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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 |
雙方政府簽署開通直航協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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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29日 |
大溪地海洋食品公司總裁王成獲授司令勳位大溪地勳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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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6日 |
帕比提領事館館長領事沈智良獲授軍官勳位（Officier)大溪地勳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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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30日 |
法屬玻里尼西亞大學孔子學院舉行揭牌儀式，國家漢辦提供3,000冊教科書和每年100萬人民幣的資金支持 |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公開資料
北京與巴比提的密切關係引起巴黎的關注。在2020年7月法國有關情報部門聯合提交的報告中，中國被指稱刻意利用醫療物資的捐贈來拉攏法國各地政要，法屬玻里尼西亞也名列其中。[8]這自然引起法國對中國插手其海外領地事務的憂慮，馬克宏在前述演說中提及「這裡是玻里尼西亞，這裡是法國，你們將會被保護」，即有向北京傳達法國堅定捍衛法屬玻里尼西亞主權的弦外之音。
參、趨勢研判
一、核試爆歷史問題恐難避免中國見縫插針
法國若希望有效強化與法屬玻里尼西亞的關係，其真正考驗是法國在1966年至1996年間，於當地進行196次核子試爆的責任歸屬與賠償問題。馬克宏在此行表示國家對法屬玻里尼西亞有所虧欠，法國政府對此必須承擔責任。[9]雖然馬克宏已是歷任法國總統在此議題上表態最為明確的，然而依舊遭到諸多玻里尼西亞人的質疑，認為這不過是為了利用法屬玻里尼西亞對抗中國，發展巴黎觀點印太戰略的辭令。總而言之，如何重建被殖民歷史所破壞的民心，不給以強調雙贏與經濟發展為主要論述的北京有可趁之機，將是巴黎十分棘手的問題。
二、法國將強化中國經濟力量的進入管控
若將香港計算在內，2020年中國已是法屬玻里尼西亞第二大的進口對象與第四大的出口對象。[10]目前可預見的是巴黎將會增強對進入法屬玻里尼西亞的中國資本之管控。我們可從豪島海洋產業園項目的後續發展窺知一二，該園區在2018年5月31日舉行開工儀式後，據當地媒體報導目前在法國政府的介入下相關工程已呈現幾近停擺的狀態。[11]
三、華裔人口占比高反讓北京難以施展影響力
法屬玻里尼西亞華人族群占比為南太平洋各地最高，約占法屬玻里尼西亞人口的8%-10%，使得當地本土華人族群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儘管北京近年來花費相當心力在拉攏當地歷史悠久的華人社團，但從中華民國駐巴比提領事館的產權歸屬訴訟顯示出當地多數華人依舊對北京有許多疑慮甚至是採取敵視的態度。[12]如何爭取當地華人族群的支持也將是北京影響力是否能夠順利進入該區的一大考驗。
肆、政策建議
外交部與國防部在與法國交流時，可強調我國巴士海峽位置可作為連結法國印度洋與南太平洋海外領地與基地的角色地位，以增進我國與法國在印太地區各項合作的機會。此外，法屬玻里尼西亞的華人社群仍然保有相當程度的中華民國認同，有關單位應保持聯繫與交往。
[1]“Discours du Président Emmanuel Macron depuis Papeete,” Élysée, July 28, 2021, 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21/07/28/discours-du-president-emmanuel-macron-depuis-papeete.
[2]Christophe Marquand, “Emmanuel Macron enterre la ferme aquacole de Hao mais y implante le RSMA,” Franceinfo, July 28, 2021, https://la1ere.francetvinfo.fr/polynesie/tuamotu-gambier/hao/emmanuel-macron-enterre-la-ferme-aquacole-de-hao-mais-y-implante-le-rsma-1068781.html.
[3]楊眉，〈中資在法屬波利尼西亞核試驗地建養魚場〉，《法國國際廣播電台》，2016年 5月 30日，https://ppt.cc/f42cqx；宋杰，〈总投资15亿美元 大溪地海洋产业园项目建设全面启动〉，《经济网》，2017年 6月 1日，http://www.ceweekly.cn/2017/0601/192569.shtml。
[4]法國國防部分別在2018年6月公布《法國與印太地區的安全》（La France et la sécurité en Indo-Pacifique）與2019年6月公布《法國在印太地區的國防戰略》（La stratégie de défense française en Indo-Pacifique），法國外交部則在2021年7月公布《印太地區的法國戰略》（La stratégie de la France dans l’Indopacifique）。
[5]洪瑞閔，〈法國空軍投射印太地區能力的再度驗證〉，《國防安全即時評析》，2021年 7月 1日，https://ppt.cc/fcyRZx。
[6]Mélanie Thomas, “Le président du groupe chinois Hainan Airlines, Wang Jian, est décédé,” Tahiti Infos, July 4, 2018, https://www.tahiti-infos.com/Le-president-du-groupe-chinois-Hainan-Airlines-Wang-Jian-est-decede_a173045.html.
[7]何蒨，〈愛心一萬里：中國援助太平洋島國抗疫物資安全抵達〉，《人民網》，2020年6月3日，http://world.people.com.cn/n1/2020/0603/c1002-31734130.html。
[8]Mélanie Thomas, “Le traitement de faveur des « amis français de la Chine » face au Covid-19,” Le Monde, July 6, 2020, https://www.lemonde.fr/societe/article/2020/07/06/le-traitement-de-faveur-des-amis-francais-de-la-chine-face-au-covid-19_6045296_3224.html.
[9]Mike Leyral, “En Polynésie, Emmanuel Macron se pose en rempart contre l’influence chinoise dans le Pacifique,” Le Monde, July 29, 2021, https://www.lemonde.fr/politique/article/2021/07/29/la-reconnaissance-de-dette-d-emmanuel-macron-en-polynesie_6089897_823448.html.
[10]事實上若非因為新冠肺炎大流行造成2020年法屬玻里尼西亞出口至中國（含香港）的珍珠大幅減少（2020年的出口總值僅剩907.2萬歐元，約為2019年的35.18%），則中國自2016年起即穩居法屬玻里尼西亞的最大出口對象，相關數據參見：L’Institut d'émission d'outre-mer, “Rapport annuel économique Polynésie française 2020,” June, 2021, pp. 39-43 ; 68-69。
[11]Damien Grivois, “Emmanuel Macron « flingue » le projet chinois de ferme aquacole à Hao,” actu.fr, July 29, 2021, https://actu.fr/polynesie-francaise/hao_98720/emmanuel-macron-flingue-le-projet-chinois-de-ferme-aquacole-a-hao_43814556.html.
[12]1945年至1965年間中華民國在當地設有領事館，後因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法國於1964年建交而撤除，其產權則回歸到當初協助籌設建立領事館的當地華人社團手中，然而，北京主張在一個中國原則下對該建物有繼承權，因此拒絕承認華人社團對建物的所有權並提起上訴。然而，在1978年與2008年的兩次判決結果中，北京均敗訴因而被迫另覓新址設立領事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