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2022」演習後的日俄關係發展
2022.09.23
瀏覽數
1682
壹、新聞重點
俄國對烏克蘭實施「特殊軍事行動」以來，日本追隨歐美國家立場對俄施予制裁，俄方亦對此採取多項反制作為。日俄看似對立漸深，惟前者近年漸將防衛重心移往西南海域，後者則深陷烏克蘭戰事泥淖，而兩國在相互制裁措施上多有保留，且能源供給關係迄今仍未中斷，似無爆發激烈衝突之理。在此背景下，俄國於9月1日開展「東方2022」軍事演習，參演國家包含中印等國，引發美日陣營關切。[1] 此外，「東方2022」演習區域涵蓋日俄間久懸未決的「北方領土」，該演習落幕後日俄關係走向，殊值關注。
貳、安全意涵
一、「東方2022」參演國家立場迥異、各有所圖
「東方」演習設定之假想敵原為美日及中國等兩大陣營，[2] 近年隨國際局勢變遷，中國於2018年時首度加入，惟當時並未派遣海軍參演。而甫落幕之「東方2022」演習最大特點即在中國首次參加海上操演科目，以及印度首度加入演習。
對於「東方2022」演習，俄國稱其旨在「擊退進犯外敵」。[3] 中國則對此高調宣傳，人民網日文版以「東方2022演習實現三個最初」為題，並稱「解放軍首次同時派出陸海空三軍參加聯演、首次同時組織空軍及陸航力量境內部署及跨境演練、首次派出海軍艦艇赴日本海方向協同演練」，[4] 顯有強調區域軍事存在感之意。另一方面，印度作為四方安全對話（QUAD）成員國之一，其參加亦引發高度關注，惟該國未參與具威懾日本意涵之海上聯演，且演習前特向日本政府敘明不參加「北方領土」操演之立場。[5] 此舉顯示印度政府雖欲經營印俄關係，惟不願引起日印關係緊張。
隨俄國於烏克蘭戰事陷入泥淖，俄方邀請中國加入「東方2022」海上演習並操演聯合反潛等科目，或反映在西線戰事耗損下，其安全觀中已漸萌生欲藉中國彌補海上常規戰力之意。然而俄國刻意將海軍聯演場域限定於日本海，亦顯示其將鄂霍次克海作為供其運用潛射核武之「內水」，以及扼守通往北極航道之立場仍未鬆動。綜整各國參演情形，「東方2022」演習雖有中、印加入，惟中國海軍活動範圍受限，且印度仍高度顧慮對日關係，故上述兩國參演雖為俄國營造未受國際孤立之表象，惟尚難對日俄關係產生決定性影響。
二、「東方經濟論壇」反映俄國仍欲維持日俄經濟關係
「東方」演習多於9月上旬實施，而「東方經濟論壇」（Eastern Economic Forum）亦固定於此時段舉行。故該論壇於演習期間遂成外界觀察俄國政府態度之重要指標。回顧2018年，由於時任日本總理大臣安倍晉三允諾出席當年度「東方經濟論壇」，復以日俄「二加二」對話發揮正向溝通作用，俄國或基於上述原因，未將「北方領土」納入「東方2018」演習範圍。 [6]
而對於2022年度「東方經濟論壇」，日本政府延續烏克蘭危機後之一貫立場，未派遣官方代表赴會，公開情訊則顯示日本僅有民間智庫「笹川和平財團」派遣1名研究人員參加。[7] 然依據俄國官媒《俄羅斯衛星通信社》（Sputnik）報導，俄國遠東及北極發展部部長切坤科夫（Alexey Chekurkov）於9月1日聲稱日韓等國「代表團」將出席該論壇，並稱「非友好國當中仍有眾多友人支持俄國」，敦促日本政府不屈從西方國家立場、深切思考國民利益，[8] 顯示俄方仍欲營造日俄關係尚未決裂之政治氛圍。而依據上述發言，結合俄國官媒於7、8月間持續釋出日本企業已放緩自俄國撤退步調等訊息，[9] 可推斷俄國雖因烏俄戰事及國際制裁面臨孤立危機，惟其仍希冀日本成為其突破民主陣營經濟制裁之窗口。
參、趨勢研判
一、日本將面臨修正「北方領土」主張壓力
對於「東方2022」演習，日本政府數月前即循外交管道敦促俄國勿於爭議領土進行操演。[10] 其後「東方2022」軍演規模雖較「東方2018」縮減，惟俄國仍於擇捉島及國後島等「北方領土」進行反登陸演習。[11] 另一方面，日俄「北方領土」年度漁業談判此前雖露出一線曙光，惟其後陷入膠著，俄方近期更加強海上臨檢，使北海道漁民面臨生計壓力。在此同時，俄國亦片面中斷「北方領土」免簽證交流。[12] 由於上述非友善舉措，日本輿論對該國政府之俄國政策漸出現質疑聲浪。
2018年末，俄國領導人普欽（Vladimir Putin）與時任日本總理大臣安倍晉三於會談中觸及「北方領土」議題。安倍當局為盡速取得實質成果，除加大對俄國經濟投資規模外，其領土主張漸由「歸還4島」折衷為「歸還2島」方案。然由於俄國刻意將「北方領土」納入「東方2022」演習場域，乃至於近期中止漁業及簽證協定，日本民間亦出現應將領土主張回歸至「歸還4島」方案之聲浪。 [13]
綜整俄國強勢態度及日本輿論變化，日本政府過去企圖以大規模經濟投資加速日俄領土談判之策略勢將遭受民間高度檢視。在此背景下，即便烏克蘭危機落幕且國際社會制裁趨緩，推斷日本對俄經濟投資將與領土議題分離，最終回歸至天然資源貿易等基本需求。
二、日俄領土爭議恐倒退至上世紀90年代
而在日本政府調整對「北方領土」主張之同時，亦有諸多跡象顯示俄國政府對領土議題轉趨強硬。舉例而言，日本北海道於4月下旬發生觀光船事故，俄國基層單位不願循往例移交日籍旅客遺體，其主因即在俄方對涉及「北方領土」主權環節堅不讓步。[14] 而俄國副總理楚涅夫（Yuri Trutnev）此前為回應日本「外交青書」指俄國竊據「北方領土」，亦稱應強化對「北方領土」實質控制。[15] 而在「東方2022」演習中，俄國更特意選擇於9月3日（對日戰爭勝利日）於「北方領土」實施演習。[16] 以上跡象均反映俄國對「北方領土」態度轉趨強硬。
而相關主張由俄國領導人近期動態亦能略窺一二，普欽於數日內由國境極西奔走至極東之處，9月1日造訪「飛地」加里寧格勒，9月5日轉往堪察加半島，9月6日視察「東方2022」演習，9月7日參加「東方經濟論壇」，赴各地「固樁」意味濃厚。[17] 此外，普欽訪問加里寧格勒期間多次強調國家認同與歷史教育之重要性，其後赴訪勘察加半島時更稱「日本國境以東尚有俄國領土，故日出之國應為俄國，而非日本」。[18] 而普欽奔走各地，發言內容亦不斷訴諸國家、民族及榮譽等概念，研判俄國於烏克蘭戰事轉趨不利後，領土主權、國家認同及政權穩定將相互連結，難再作為政策道具運用。
回顧2018年時，俄國對日釋出解決「北方領土」問題訊號後，日俄關係急速升溫，惟其後領土問題遲未進展，故部分懷疑論者推測普欽此舉或為「誘促」日本擴大對俄經濟投資。無論普欽真實意圖為何，當時之形勢仍容許其將「北方領土」用於對日交涉，然在烏克蘭情勢轉趨不利後，普欽在國內壓力下勢難再將「北方領土」作為外交籌碼。復以自1990年代迄今達成之日俄漁業、簽證協定近期均面臨停滯，隨著雙方共識及和解消逝，「北方領土」作為日俄間之懸案，勢將退回1990年代以前膠著不決之狀態。
[1]〈俄羅斯「東方2022」軍演：中國加強結盟 ，印度走平衡鋼絲〉，《法國國際廣播電台》，2022年9月2日，https://reurl.cc/rRk43b。
[2]〈ロシア軍秋季極東大演習「ヴォストーク2018」ー中国人民解放軍参加をどう読むか？〉，《笹川平和財団》，2018年9月4日，https://reurl.cc/YXnYOx。
[3]〈中ロなど極東で大規模演習 日米対抗へインド引き込み〉，《日本経済新聞》，2022年9月1日，https://www.nikkei.com/article/DGXZQOGR25C3T025082022000000/。
[4]〈「ボストーク2022」 中国部隊が3つの初を実現〉，《人民網日本語版》，2022年9月7日，http://j.people.com.cn/n3/2022/0907/c94474-10144500.html。
[5]〈北方領土露演習「インド不参加」 浜田防衛相〉，《毎日新聞》，2022年8月31日，https://mainichi.jp/articles/20220831/ddm/007/030/023000c。
[6]〈事後検証：ロシア軍秋季大演習「ヴォストーク2018」〉，《笹川平和財団》，2018年10月10日，https://www.spf.org/iina/articles/koizumi-russia-boctokpost.html。
[7]參加者為日本笹川和平財團海洋政策研究所所長阪口秀，參見〈ロシア「東方経済フォーラム」に日本人として単独参加 シンクタンクの研究員が現地で注目〉，《日テレNEWS》，2022年9月8日，https://reurl.cc/aG7evZ。
[8]〈日本と韓国、ロシア主催の東方経済フォーラムに出席へ〉，《SPUTNIK》，2022年9月1日，https://sputniknews.jp/20220901/12717292.html。
[9]〈日本企業の脱ロシア化に終止符、撤退企業はわずか5社で撤退割合はG7中最低＝帝国データ〉，《SPUTNIK》，2022年7月28日，https://reurl.cc/V1qY3R。〈日本 ロシア事業撤退の動きが減退〉，《SPUTNIK》，2022年8月24日，https://reurl.cc/2mvKbX。
[10]〈ロシアの極東での軍事演習、北方領土除外を申し入れ＝磯崎官房副長官〉，《ロイター》，2022年7月28日，https://jp.reuters.com/article/russia-far-east-idJPKBN2P30OR。
[11]〈ロシア極東演習、中国と結束 日米けん制、侵攻で縮小〉，《産経新聞》，2022年9月5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20905-RF34TCY57FKSNDA2ZSV6WEKPEY/。
[12]〈ロシア、北方領土周辺漁業の「安全操業協定」を中断〉，《日本経済新聞》，2022年6月7日，https://reurl.cc/kEQnLG。〈ロシアの臨検が倍増、北方領土周辺コンブ漁〉，《産経新聞》，2022年9月6日，https://reurl.cc/3YZKjR。〈ロシア、北方領土のビザなし交流を一方的に破棄〉，《日本経済新聞》，2022年9月6日，https://reurl.cc/rRnED1。
[13]〈ロシアの報復機に北方領土「４島返還」に立ち返れ〉，《Wedge ONLINE》，2022年9月8日，https://wedge.ismedia.jp/articles/-/27851?page=2。
[14]〈遺体引き渡しまで４カ月 北方領土問題が影 場所の調整難航 知床事故で日ロ〉，《北海道新聞》，2022年9月10日，https://www.hokkaido-np.co.jp/article/728824。
[15]〈露副首相 北方領土「ロシアのものにする」〉，《産経新聞》，2022年4月25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20425-CCBE2ZGPJZL5JFYXNUL2APQKRI/?973642。
[16]〈ロシア極東演習、中国と結束 日米けん制、侵攻で縮小〉，《産経新聞》，2022年9月5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20905-RF34TCY57FKSNDA2ZSV6WEKPEY/。
[17]〈ロシア極東で経済フォーラム開幕 中印接近、７日にプーチン氏演説〉，《時事通信》，2022年09月05日，https://www.jiji.com/jc/article?k=2022090500661&g=int。
[18]〈ロシアや占領地域の学校、政府承認の歴史教育が重要＝プーチン氏〉，《ロイター》，2022年9月2日，https://reurl.cc/W1V0r5。〈プーチン大統領「真の日出ずる国はロシアだ」〉，《テレ朝》，2022年9月7日，https://reurl.cc/7pWK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