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宜解：析論韓國總統訪日與日韓峰會
2023.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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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3年3月16至17日，韓國總統尹錫悅訪問日本，並與日本岸田文雄政府舉行元首峰會。會後雙方舉行共同記者會，根據日本外務省公布資訊，會中談話要點如下：[1]
雙方咸認為加強關係乃燃眉之急；兩國將恢復元首互訪的「穿梭外交」（Shuttle Diplomacy）而形式不拘；對戰前強徵勞工問題，岸田重申日本外務省於3月6日發表之立場（按：3月6日，韓國政府公布強徵勞工的解決方案，由韓國民間企業代為賠償遭強徵之勞工。對此，日本外相林芳正當天即發表評論，表示日本繼承過去歷屆政府的立場，包含1998年10月由時任日本首相小淵惠三和韓國總統金大中達成的《日韓共同宣言》在內，小淵在宣言表示日本在殖民統治時期，對韓國人民造成損害和痛苦，對此痛切反省並由衷道歉。）； 儘快恢復安保對話與副部長級戰略對話，以及高層級的日、韓、中三邊互動；兩國經濟團體成立「日韓、韓日夥伴基金」，促進民間交流；對於北韓，兩國同意加強日韓以及日美韓安全合作，強化嚇阻與應處能力；確認自由與開放印太地區的重要性；針對烏克蘭情勢進行意見交換，表示包含東亞在內均不容許以武力單方面改變現狀；兩國元首今後仍持續進行溝通。
由於此次尹總統訪日，距離上次韓國總統訪日已有12年，因此受到國際社會關注，尤其是能否為消極已久的日韓關係帶來融冰。儘管峰會結束後雙方未發表共同聲明，但兩國媒體多所報導，日方不僅款待韓方壽喜燒，岸田首相更循尹總統意向，招待尹欲回味的「蛋包飯」美食，兩位元首並且對飲甚歡。[3]
儘管日、韓兩國國內各自不乏質疑與反對尹總統訪日的聲音，但未影響其訪日決定與行程；以美國為首的國際社會，對於尹之訪日決定予以肯定。[4]
貳、安全意涵
一、扭轉「史上最壞」日韓關係以因應嚴峻的安全環境
尹總統的訪日，明顯地改善日韓兩國之間的外交氛圍。此前的日韓關係，不少人稱之為「史上最糟」（「史上最惡」）的日韓關係。[5] 尤其是長期以來，日韓關係受到二戰期間慰安婦與強徵勞工等歷史問題；在近期事件方面，2018年12月20日日本海上自衛隊P-1巡邏機在日本海遭到韓國護衛艦「廣開土大王」號（DDH-971）以火控雷達照射的事件，進一步衝擊雙邊關係，而且這些爭議進一步波及軍事情報合作，以及經貿交流等其他議題。[6]
然而北韓窮兵黷武，頻繁實施具有針對性的飛彈試射，均引發韓國與日本兩國高度緊張。再加上俄烏戰爭爆發以來，中國與俄國一如既往地維持密切關係，令日韓兩國深深憂慮，中國也可能在俄國的支持之下，在包含台灣海峽等印太地區生事。在印太戰略環境逐漸惡化的情況下，日韓兩國確實有必要捐棄前嫌，共同商討如何嚇阻與應處不利地區穩定的事態。
二、尹總統訪日改善關係未違韓國內民意
針對尹總統訪日，韓國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部分國會議員強烈指責，黨主席李在明稱尹之訪日係「對日朝貢，乞求和解」；議員朴洪根則謂「若出賣國民自尊與歷史認知而站在日本立場，就沒有資格擔任韓國總統」[7]。
雖然日韓兩國國內各有抗議尹錫悅訪日之聲浪，然值得注意的是，對於「改善日韓關係」一事本身，並未見兩國國內民意明顯反對。據《韓聯社》3月17日報導，民調機構「韓國蓋洛普」當天公布的民調結果顯示，儘管韓國民眾對尹總統施政滿意度，從34%略降至33%，對施政滿意的部分包含：9%認為尹政府「善於外交」、7% 認為「改善韓日關係」；而不滿的部份中，15%認為「韓日關係和擄日勞工賠償問題解法不合理」，以及同樣15%指「不善於外交」。這正反映上述「並非反對『改善對日關係』這個大方向，而是不滿尹政府的解決韓日問題的具體方案」。[8]
若吾人比較3月1日韓國「三一節」總統致詞之後，以及3月6日韓國政府公布「解決方案」之後的民調，亦同樣可發現此一趨勢。換言之，至少就尹總統藉赴日訪問改善雙邊關係一事來說，這並非違逆韓國民意之舉。
參、趨勢研判
一、日韓關係改善不致遭國內異議而逆轉
尹總統訪日期間與返國之後，韓國國內均有在野黨與民間團體的抗議聲浪。然而，尹返國未幾，即於3月21日的韓國內閣會議中宣布，將下令韓國貿易部啟動程序，將日本重新納入享有優惠貿易地位的白名單。[9] 在此同時，韓國政府也於3月21日表示，已推動讓日韓共享軍情的《軍事情報保護協定》（General Security of Military Intelligence Agreement, GSOMIA）正常化。[10] 韓國總理韓悳洙也在3月19日強調，與深化日韓合作「不是選擇而是必須」，展現對日合作的強烈意願。[11]
在社會方面，儘管長期以來韓國被認為對日情感不佳，然近期韓國民間社會已出現改善跡象。例如日本動漫電影《鈴芽之旅》在韓國上映，據統計到3月27日為止，觀影人次已經超過300萬人。[12] 今年2月在韓上映的日本動漫電影《灌籃高手》，票房亦同樣超過300萬人。[13] 在兩國社會並未出現大幅抗議行動，且兩國間重要的軍事與經濟合作陸續恢復並著實推動，甚至民間社會反日情感已轉弱的情況下，判斷未來兩國關係改善的趨勢應不致驟然逆轉。
二、美中對立下如何納中並推動三邊關係待觀察
如前述峰會內容，日韓兩國元首願推動日中韓三邊高層互動。關於此點，去年12月韓國政府公布的《印太戰略報告》當中，即已強調發展韓日中三國合作的重要性，[14] 此次元首峰會雙方重申此一立場。
然而，隨著美中競爭與兩國「脫鉤」持續發展，有關國家越來越不容易在美中兩強之間維持等距來往。尤其當日本對於來自中國的威脅感受與日俱增，而且積極著手強化軍備整備，但韓國視中國為主要合作夥伴的情況下，未來日韓兩國如何彼此調整對中國觀點與立場，並與中國建構美國不反對的三邊關係，這需要進一步觀察。
[1]〈日韓首脳会談〉，《日本外務省》，2023年3月1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_o/na/kr/page1_001529.html。
[2]〈旧朝鮮半島出身労働者問題に関する韓国政府の発表を受けた林外務大臣によるコメント〉，《日本外務省》，2023年3月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_o/na/kr/page1_001524.html。
[3]〈日韓領袖銀座共享壽喜燒和蛋包飯 加深私下交流〉，《中央社》，2023年3月17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303170232.aspx；〈岸田在第二次晚宴上表示“韓國再聚吧！”……尹錫悅：“希望在任期內使韓日關系變得最好”〉，（韓國）《東亞日報》，2023年3月18日，https://www.donga.com/tw/List/article/all/20230318/4028443/1。
[4]“Statement from President Joe Biden on Japan-ROK Announcement,” The White House, March 5, 2023,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3/05/statement-from-president-joe-biden-on-japan-rok-announcement/.
[5]這種看法廣泛見諸於新聞媒體，見〈「史上最悪」の日韓関係でも岸田首相が次期政権代表団と面会したわけ〉，《朝日新聞》，2022年4月26日，https://www.asahi.com/articles/ASQ4V36JHQ4TUTFK02H.html；〈“史上最悪の日韓関係”北朝鮮や中国との関係は…新たに就任した韓国・尹大統領の前途に立ちはだかる課題〉，《TBS》，2022年5月15日，https://newsdig.tbs.co.jp/articles/-/45806；〈戦後最悪の日韓関係：新大統領就任で改善なるか〉，《NHK》，2022年5月21日，https://www.nhk.or.jp/politics/articles/feature/82339.html。
[6]〈火控雷達照射事件給日韓關係雪上加霜？〉，《日本經濟新聞》，2018年12月24日，https://zh.cn.nikkei.com/politicsaeconomy/politicsasociety/33631-2018-12-24-10-58-57.html。
[7]〈韓国野党「親日越えて崇日」「内鮮一体思い出す」 対日外交に総攻勢〉，《中央日報》日本語版（韓國），2023年3月18日，https://japanese.joins.com/JArticle/302198。
[8]〈民調：尹錫悅施政好評率33%差評率60%〉，《韓聯社》，2023年3月17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230317002700881；〈民調：尹錫悅施政好評率34%差評率58%〉，《韓聯社》，2023年3月10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230310002900881。
[9]〈南韓釋善意 尹錫悅將下令讓日本重返貿易白名單〉，《中央社》，2023年3月21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303210210.aspx?topic=3878。
[10]〈韓日融冰推動軍情共享協定正常化 攜手防備北韓〉，《中央社》，2023年3月21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303210289.aspx?topic=3878。
[11]〈韓總理：深化韓日合作是必選項〉，《韓聯社》，2023年3月19日，https://cb.yna.co.kr/gate/big5/cn.yna.co.kr/view/ACK20230319001800881?section=politics/index。
[12]〈韓國票房：日片《鈴芽》觀影人數超300萬〉，《韓聯社》，2023年3月27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230327005800881。
[13]〈日片《灌籃高手》在韓累計觀影人數破300萬〉，《韓聯社》，2023年2月16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230216003300881。
[14]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Korea, Strategy For A Free, Peaceful, And Prosperous Indo-Pacific Region, December 28, 2022, p. 37，https://www.mofa.go.kr/eng/brd/m_5676/view.do?seq=322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