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試圖重振對外經濟發展之評估
2023.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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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國總理李強於今(2023)年中共第十四屆人大會議閉幕後,出席首次總理記者會面對中外媒體,言談中透露重振中國對外經濟發展,係今年中共對外工作的重中之重。[1] 李強特別向外資喊話,表達中國將會加大力度吸引外資,對外開放市場,提升因新冠「清零」政策而重創的外資信心。有趣的是,即便「國際貨幣基金」(IMF)預期中國今年經濟將成長5.2%,漲幅高過美國、德國等主要西方國家,李強保守的表示,中國的經濟成長目標為5%,然在基期過高,國際局勢不穩下,達成5%的增長,並不容易。[2] 順著李強的喊話,本文旨在評估中國試圖重振對外經濟發展之現況、舉措與未來發展趨勢。
貳、安全意涵
一、中國當前經濟復甦不甚理想
李強對於中國今年經濟成長指數是否可以達標5%的保守其來有自。觀察中國海關總署的最新數據,中國2023年1月至2月的總進出口較去年同期下降8.3%,其中對歐盟的總進出口值較去年同期下降10%、與英國的貿易總額下降13.7%,對美國進出口總額則衰退17%。[3] 數據更顯示,中國的進出口總值自2022年的10月以降至今,已連續四個月呈現衰退態勢,未來或將持續下探。[4]
中國內部的分析,將經濟復甦緩慢歸咎海外大環境衰退與外需不足。[5] 然從數據觀察,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比例,自2007年(14%)開始放緩與下探(2010年與2021年係唯二GDP增長上修之特例),至2022年到達40年來GDP增長比例的最低值(3%)。[6] GDP長期的放緩趨勢並不能完全歸咎於國際環境,中國內部經濟體制的不透明、市場弊病等諸多因素亦係阻撓中國重振對外經濟動能的主要原因。
舉例來說,中國地方政府正面臨嚴峻債務危機,地方債務總額高達9兆美元,且因中央需要舉債強化基礎建設,地方債務問題持續惡化。[7] 中國各地方政府的融資平台也面臨債務到期壓力,開始要求銀行延展債務期限。換言之,當前中國內部的經濟環境十分脆弱,地方融資平台陷入違約與倒債風險。雖然各界對於中國經濟復甦期待甚高,但基於其國內的地方債務危機與低迷的消費景氣,希冀中國可以帶動國際經濟局勢的盼望恐將落空。[8]
二、外交按下「加速鍵」鎖定歐洲市場
中國外長秦剛出席人大記者會時表示,中國外交已經按下「加速鍵」,未來將持續對外開放與發展,反對供應鏈重組與斷鏈,維護開放包容的世界經濟。[9] 換言之,中國布局其重振對外經濟環境的起手式,係積極的外交。其中,從近期一系列的對歐外交活動可知,歐洲係中國強化對外經濟關係的首要目標。
中國駐歐盟大使傅聰日前與「歐洲政策中心」(European Policy Centre)交流時表示,當世界經濟低迷時,中歐關係特別關鍵。[10] 傅聰暗示,中國的經濟復甦,將可帶動歐洲經濟。中國歐洲事務特別代表吳紅波自今年二月以降,積極拜會歐洲各界,包括比利時、歐盟總部、丹麥、芬蘭、荷蘭等國。官方雖未揭露吳紅波的談參要點,但考量到中國係歐盟最大的進口國,與中國享有高達三千億歐元的對歐貿易順差,重振中歐貿易關係勢必為吳紅波赴歐的重點任務。[11]
歐中經貿與投資能量逐年轉弱的態勢,也是中國重振對外經濟鎖定歐洲的原因。中國歐盟商會主席伍德克(Joerg Wuttke)曾公開表示,中國經商環境正在惡化中,因政府意識形態高過經濟發展。[12] 儘管中國持續維持歐洲前三大貿易夥伴地位,但實際上投資金額主要來自少數大型企業,整體歐洲對中國的投資自2018年後呈現下探趨勢。[13] 當前主要投資中國市場的歐洲企業,僅係少數德國大型企業,包括福斯汽車(Volkswagen)、BMW、戴姆勒集團(Daimler AG)等集團。[14] 即便在「清零」退場後,歐洲多數企業對於投資中國的意願依舊望而卻步。
三、刻意形塑歐洲經濟需要中國的國際輿論
中國官員近期刻意在公開場合表示中歐關係回暖,試圖塑造歐方經濟需要中國的國際輿論。中國駐歐盟大使傅聰向媒體放話,歐盟執委會主席范德賴恩(Ursula von der Leyen)和歐盟理事會主席米歇爾(Charles Michel)有望在今年訪問中國。[15] 承接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於2022年11月率經貿團訪問北京的氣氛,傅聰積極宣傳歐洲高層眼望中國,遊說歐洲關注的人權問題不需與經貿連結。
中國官員也透過片面解讀國際智庫研究之手法,形塑歐洲經濟需要中國的輿論操作。「中國新聞社」(China News Service)近日在中國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提問,片面截取「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Kiel Institute for The World Economy)一篇評析的論點,表示若歐盟與中國發生貿易摩擦,可能削弱1%的德國GDP,與造成每年360億歐元的損失。[16]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順著提問,策略性的強調中國係德國最重要的貿易夥伴,與德國政治高層如何反對中歐之間任何形式的經濟脫節,塑造歐洲經濟離不開中國的局勢。然本文發現,該篇評析的核心論點,係強調德國並無高度依賴中國,僅少部分的德國生產依賴中方要素。[17] 中方刻意放大其片面解讀論點,試圖營造國際智庫認為德國經濟離不開中國,可視為認知戰手段之嘗試。
中國另一個操作歐洲經濟需要中國的輿論舉措,表露於其提出的《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文件。[18] 該文件的第十二點指出,中國願為烏克蘭戰後的重建發揮建設性的作用,表示中國的資金與建設能量可以援助烏克蘭。該文件公布後的第三天,「中國交通建設集團」邀請駐華大使與國際組織參訪,宣導中國在城市基礎建設上的能力與成就,並發布新聞表示眾多駐華使節希望與中國深化基礎建設合作。[19]
從上述各種舉動可知,當前中國的對外經濟發展其實有限,歐中貿易與投資能量不振,所以才會利用外交與輿論操作等手段,希冀強化對歐經貿發展。
參、趨勢研判
中共意識形態與市場的不可預測性係其重振對外經濟的變數
雖然中國政府在「兩會」中展現對外資與民營企業的支持,但其國內社會的高度不可預期性,將阻礙外商投資中國的意願。舉例來說,中國今年突然要求其國營企業,停止與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包括PwC、EY、KPMG與Deloitte)的合作。[20] 德勤(Deloitte)近日更因所謂中方國營企業帳目的審計缺陷,被重罰三千萬美金,暫停其北京分所業務三個月。[21] 上述案例呈現出中國市場的不可預期性與政府介入的高度風險。
事實上,與中共妥協及合作,並與地方國營企業建立夥伴關係,讓國營企業或官方單位參股合資,係外資與民營企業在中國市場的生存法則。[22] 中國政府於2020年揭示的《關於加強新時代民營經濟統戰工作的意見》,特別強調民營經濟人士的思想政治建設。[23] 中共意識形態造成的市場不確定性,將持續阻礙外資企業對中國的投入意願,也讓當下中方重振對外經濟的頂層戰略,蒙上陰影。
[1]王建與趙琳,〈兩會視點,更大力度吸引利用外資,打造對外開放新高地〉,《人民網》,2023年3月10日,https://t.ly/Nrt7q。
[2]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IMF, January 2023, https://rb.gy/drvg9j.
[3]海關總署,〈2023年1至2月進出口商品主要國別(地區)總值表(美元值)〉,《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2023年3月7日,https://rb.gy/azpm4a。
[4]葉文義,〈大陸進出口連四月衰退〉,《經濟日報》,2023年3月8日,https://t.ly/-bl8。
[5]同註4。
[6]“China GDP Growth Rate 1961-2023,” Macrotrends LLC, 2023, https://t.ly/J4wM.
[7]Engen Tham, Xie Yu and Ziyi Tang, “Analysis: China's Debt-Laden Local Governments Pose Challenges to Economic Growth, Financial System,” Reuters, March 10, 2023, https://t.ly/BEwS.
[8]Jason Douglas and Stella Yifan Xie, “Don’t Count on China to Save the World Economy,”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February 13, 2023, https://t.ly/pQW8.
[9]黃佐春,〈外交部長秦剛:中國外交已按下加速鍵吹響集結號〉,《央視網》,2023年3月7日,https://reurl.cc/Rvq9xn。
[10]“EU-China Relations in 2023: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European Policy Centre, February 8, 202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wwmsu58Kd0.
[11]“China-EU - International Trade in Goods Statistics,” Eurostat, 2022, https://reurl.cc/jlWo42。
[12]江玉,〈中國歐盟商會: 這又是困難的一年〉,《美國之音》,2022年9月22日,https://reurl.cc/3OXlNV。
[13]Arensde Huld, “Prospects for European Companies in China in 2023,” China Briefing, January 25, 2023, https://rb.gy/ftgi66.
[14]David Hutt, “European Investors Give China the Cold Shoulder,” DW, March 1, 2023, https://rb.gy/evighf.
[15]〈中國駐歐盟大使:歐盟領導人或將在上半年訪華〉,《新浪財經》,2023年2月26日,https://rb.gy/xjmmsv。
[16]“Foreign Ministry Spokesperson Mao Ning’s Regular Press Conference on March 2, 2023,”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March 2, 2023, https://rb.gy/hoshas.
[17]“German Economy's Dependence on China: Critical for Individual Products,” Kiel Institute, February 15, 2023, shorturl.at/hpwMX.
[18]〈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23年2月24日,shorturl.at/dyHZ5。
[19]朱英,〈多國駐華使節表示期待與中國深化基建領域合作〉,《中國政府網》,2023年2月28日,shorturl.at/adsCE。
[20]Rob Garver, “China Said to Ask Domestic Firms to Shun Big Four Accountants,” VOA, February 28, 2023, https://reurl.cc/n7vNl8.
[21]“China Fines Deloitte $31 Million for Auditing Negligence,” Reuters, March 18, 2023, https://reurl.cc/2WjY39.
[22]Scott Kennedy and Ilaria Mazzocco, “Can Chinese Firms Be Truly Private?” CSIS, February 7, 2023, https://reurl.cc/klyODn.
[23]〈加強新時代民營經濟統戰工作〉,《人民網》,2020年9月16日,https://reurl.cc/b7Ym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