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年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評析
2023.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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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Sputnik)報導,中俄兩軍依據年度合作計畫,於2023年6月6日在日本海、東海相關空域組織實施第六次「聯合空中戰略巡航」;6月7日,中俄兩軍則於太平洋西部空域完成此次聯合巡航第二階段任務。[1]自2019年7月中國與俄羅斯於亞太地區進行首次「聯合空中戰略巡航」後,兩國又於2020年12月、2021年11月、2022年5月、2022年11月與2023年6月多次展開「聯合空中戰略巡航」。鑑於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的規模不斷提升,範圍也不斷擴大,本文擬解析中俄歷年「聯合空中巡航」的目的、特點與模式變化,進而評估其成效與提出對應之道。
貳、安全意涵
一、中俄藉聯合空中戰略巡航傳遞政治訊號
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係兩國精心設計的軍事行動,旨在藉此營造兩國「同盟」的錯覺,與傳遞聯合抗衡西方的訊息。
中俄第一次、第二次與第六次聯合巡航即於兩國發表聯合聲明,與俄羅斯總統普欽(Vladimir Putin)暗示兩國軍事同盟可能性後展開。2019年6月中俄兩國甫就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發表聯合聲明,強調將深化軍事互信、加強軍事技術領域合作、開展聯合軍事演習後,[2]翌月隨即展開首次聯合空中巡航。2020年10月22日,普欽於瓦爾代年會對俄中軍事同盟理論上是能想像的暗示言猶在耳,[3]兩個月後中俄隨即再度展開亞太聯合空中巡航,警告彼此共同敵人美國的意味濃厚。2023年6月,中俄為實踐於3月發表的《關於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裡,有關定期組織海上、空中聯合巡航和聯合演訓的宣示,[4]又展開第六次聯合空中巡航。
中俄亦於國際情勢不利於己之際,適時以聯合空中巡航反擊西方的施壓。例如第三次巡航即為回應2021年9月「澳英美安全夥伴」(AUKUS)的成立與2021年11月《美烏戰略夥伴關係憲章》(U.S.-Ukraine Charter on Strategic Partnership)的簽署。第四與第五第次巡航則為回應2022年5月「四方安全對話」(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 QUAD)東京高峰會召開的壓力、2022年2月拜登政府新版「印太戰略」(Indo-Pacific Strategy)公布與2022年8月美前眾議院院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臺造成的美中關係惡化,以及俄羅斯於俄烏戰事的失利,故2022年的巡航頻率為歷年之最。第六次巡航無疑為回應2023年6月1至7日美日菲首度南海海上執法演習、6月3日美中軍艦在臺海險些相撞、6月2至4日「香格里拉對話」(IISS Shangri-La Dialogue)美中防長隔空針鋒相對造成的美中關係緊張,以及配合俄軍於俄烏戰事之外,仍有餘力因應東方戰場的軍事宣傳。
此外,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尚有挑撥與試探對手的作用。中俄於首次聯合巡航裡,即巧妙地以俄國A-50預警機刺探日韓爭議島嶼獨島(Dokdo,日稱『竹島』(Takeshima))領空,[5]除挑撥日韓兩國外,又能試探《美韓共同防禦條約》(Mutual Defense Trea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與韓日空軍反應速度,還能間接推測美日對北方四島的態度。
二、中俄逐步提升巡航規模與擴大範圍,以警告對手並宣示戰略互信
中俄在「聯合空中戰略巡航」有計劃地逐步提升規模與擴大巡航範圍,以確保每次行動能帶給對手不同的震撼與警告作用,並藉此宣示雙方的戰略互信。
從中俄歷年聯合空中巡航的參演兵力可知,兩國有計劃地提升參演戰機機種與架數。例如中方即於第四次巡航投入殲-16戰機,並於第五次巡航投入運油-20空中加油機參演;俄方則由初始的圖-95(Tu-95)轟炸機、蘇-30(Su-30)戰機與蘇-35(Su-35)戰機,於第二次投入圖-95MS(Tu-95MS)轟炸機,第五次投入蘇-30SM(Su-30SM)戰機與蘇-35S(Su-35S)戰機參演。在參演戰機架數上,除在轟炸機架數於第二次巡航時增為6架外(中方4架轟-6K轟炸機、俄方2架圖-95MS轟炸機),伴航的戰鬥機架數亦逐步增加。第六次巡航第二階段任務的架數更是歷次之最,有18架戰機與轟炸機群會合,共計有22架軍機在巡航中被確認。[6]此次巡航更是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開展以來,參演戰機最多與巡航時間最長的一次。
在航線與任務規劃上,中俄亦逐步營造突破感,例如聯合巡航編隊在第二次巡航時首度飛出第一島鏈,而在第六次巡航時更分為兩天兩階段任務,路線亦延伸至菲律賓海。此外,聯合巡航編隊於第三次巡航時飛越對方領空,於第五次巡航時則再升級為互相降落對方機場,凡此皆為中俄對外宣示雙方戰略互信,與並肩對抗西方之舉。
參、趨勢研判
一、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日後突破空間恐將有限
中俄兩國現行實施「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的轟-6K與圖-95MS轟炸機,於承平時期或可傳遞政治訊號與展示軍力,惟此兩款機種於戰時若欲達成作戰任務恐仍力有未逮。一則此兩款轟炸機極易被攔截,亦無匿蹤設計;再者,轟-6K轟炸機航程亦有限制,即便改以可空中加油的轟-6N轟炸機巡航,亦僅是延伸航程。故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目前最大的成效,莫過於戰場經營與飛行訓練,讓中俄兩國飛行員出海飛行熟悉環境與航線。蓋海上飛行仍有別於陸地飛行,因為海上並無地形地貌可供飛行員辨識。
在飛越對方領空與降落於對方機場作為均已實施後,未來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可能至多再提升參演機種與架數,抑或延長巡航路線,乃至於與兩國海上「聯合巡航搭」配運作,故日後突破空間恐將有限。是以,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未來在傳遞政治訊號的效應恐將減弱。
二、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短期內對我威脅有限
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推動迄今,受害最深者莫過於日韓兩國,然而隨著巡航範圍的擴大與延伸,他日不無可能擴及臺海周邊。惟普欽執政下的俄羅斯從不從事於己無益之事,況且俄羅斯正深陷俄烏戰爭泥淖,故應無意亦無力在東方無端生事。除非俄國迫於無奈而必須全盤配合中國,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方有可能擴及臺海周邊。惟中國已擴大軍機擾臺作為,故目前仍看不出中俄有必要於臺海周邊實施所謂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
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雖有前述諸多侷限,我卻不可就此掉以輕心。倘若我們輕忽其威脅,則無異落入其灰色地帶戰術陷阱,形同溫水中的青蛙。當局可適度提醒國人關注,但無須隨之起舞而讓國人對此麻痺無感。另一更值得關切的是,此類空中巡航對我空軍戰力的耗損。中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現階段至多一年兩次,即便擴及臺海周邊,亦不足影響我空軍戰力。倘若此類活動他日真的擴及臺海周邊且頻率升高,我亦可以慢速機或無人機應處,避免落入消耗戰陷阱。
[1]〈中國國防部:中俄兩軍組織實施第6次聯合空中戰略巡航〉,《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23年6月6日,https://big5.sputniknews.cn/20230606/1050864270.html;中俄兩軍完成第6次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第二階段任務〉,《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23年6月7日,https://big5.sputniknews.cn/20230607/1050897770.html。
[2]〈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19年6月6日,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110/1207_679122/201906/t20190606_9337173.shtml。
[3]普欽針對中國清華大學國際關係研究院院長閻學通,關於中俄軍事同盟可能性的提問,作出如下回應:「俄中目前並無軍事同盟的必要,在理論上卻又是能想像的,……俄中必須面對美國於亞太地區部署中短程飛彈的新威脅,而兩國必然將採取對等措施回應……。」詳見“Заседание дискуссионного клуба «Валдай». 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 в режиме видеоконференции принял участие в итоговой пленарной сессии XVII ежегодного заседания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дискуссионного клуба «Валдай»,” Президент России, 22 октября, 2020, http://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64261.
[4]〈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23年3月22日,https://www.fmprc.gov.cn/zyxw/202303/t20230322_11046188.shtml。
[5]對於俄軍機是否入侵南韓獨島領空,俄韓各執一詞。此前中俄兩國軍機即不時擅入南韓防空識別區,惟中俄軍機於2019年7月首次聯合空中巡航時同時闖入卻是首次,而外國軍機侵犯南韓領空與南韓軍機警告射擊之舉,更是1953年《朝鮮停戰協定》(Korean Armistice Agreement)簽署以來首次發生。此即南韓軍方為何大動作回應之故。參見安俊勇,〈中俄軍機侵入韓國獨島領空挑釁〉,《朝鮮日報網》,2019年7月24日,https://cnnews.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cate=C01&mcate=M1003&nNewsNumb=20190752114&nidx=52115。
[6]〈俄軍:中俄聯合空中巡航期間,俄軍機曾在中國機場起降〉,《新華網》,2023年6月9日,http://big5.news.cn/gate/big5/www.news.cn/mil/2023-06/09/c_121219728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