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法第 6 次「2 加 2」會談及其對兩岸關注
2022.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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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2年1月20日，日本與法國舉行第6次外交部長與國防部長（俗稱「2加2」）會談，分別由日本外務大臣林芳正和防衛大臣岸信夫以及法國外交部長勒德里安（Jean-Yves Le Drian）與國防部長帕利（Florence Parly）出席。[1]法國是日本繼美國（1960年迄今；以下同）、澳洲（2007年）、俄國（2013年）之後，第4個「2加2」會談對象國（2014年）。此外，原本在上一次（第5次）會談中，已決定於2020年舉行第6次會談，其後應係受肺炎疫情影響而延至今年，並首次採取視訊方式進行。
表一、歷次日法「2加2」會談
| 次別 | 日期 | 地點 |
| 第1次 | 2014年1月9日 | 巴黎 |
| 第2次 | 2015年3月13日 | 東京 |
| 第3次 | 2017年1月6日 | 巴黎 |
| 第4次 | 2018年1月26日 | 東京 |
| 第5次 | 2019年1月11日 | （法國）布雷斯特 |
| 第6次 | 2022年1月20日 | （視訊） |
資料來源：王尊彥整理自日本外務省網站。[2]
會後雙方發表共同聲明，強調日法兩國在多元領域合作，內容條列24點，主要包含：普世價值（第2點），法國在南太領地（第3點），聯合演訓（第4點），武器研究（第5點），經濟安全與網路安全（第6點），太空（第7點），基礎建設（第8點）等議題領域；以及區域與個別國家的安全情勢，包含東海、南海、香港、新疆、台海（第9點），東協（第10點），北韓（第11點），俄烏緊張（第12點），阿富汗（第13點），巴勒斯坦（第14點），伊朗（第15點），敘利亞（第16點），非洲（第17點），疫情（第18點），環境氣候（第19點），聯合國改革（第20點），核不擴散（第21點），民用核能（第22點），北極（第23點）。會談涵蓋議題範圍甚廣，本文主要聚焦評析涉及中國和台灣之部分。
貳、安全意涵
一、 法國升高對於中國關注且首提台、港、疆
雖然共同聲明裡「中國」一詞僅出現兩次（且都出現在第9點），但若推究聲明意涵，可發現仍有他處暗指中國。例如，聲明中多處言及「基於法治的自由印太」，顯係針對專斷擴張的中國而言；聲明也強調要攜手因應假訊息（第18點）。從馬克宏（Emmanuel Macron）總統過去批評中國在疫情與疫苗資訊不透明看來，[3]該點亦屬暗批中國；在北極議題上，聲明主張確保「基於法治的自由開放秩序」，也可視為警惕中國近年在極區的規劃（第23點）。
共同聲明第9點乃是歷次日法「2加2」會談中，首度談到台灣與新疆、香港人權議題，意義可謂重大。有關台灣部分，日法均「強調台海和平與穩定的重要性，並且確認和平解決兩岸問題」。日本友台事例已無需在此枚舉；在法國方面，若從近年中國對法國的戰狼外交（例如，中國駐法大使盧沙野的不適切言行），[4]以及法國國會公開支持台灣，並陸續組團訪台等情事來看，共同聲明關切台海和平，倒也不令外界意外。事實上，法國與澳洲去（2021）年8月舉行首次「2加2」會談時，已將台海和平穩定納入會後共同聲明。因此，此次再度納入台海議題，顯示法國立場未變，也因此共同聲明的法文版使用了「重申」（réitérer）一詞。[5]
有關香港與新疆部分，共同聲明指日法兩國均憂慮「香港近況以及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的人權狀況」。其實在此之前，法國國內一直有關切港、疆情勢的聲音。舉其近者，去年香港政府逮捕香港《立場新聞》（Stand News）人士後，法國外交部隨即發表聲明，表達對香港自由法治之擔憂。[6]另外，就在日法「2加2」會談當天，法國國民議會（下議院）以壓倒性票數（169票贊成，1票反對）通過決議，譴責中國在新疆實施「種族滅絕」。[7]日法「2加2」會談討論台海與港疆議題，除展現日法無懼中國反彈的勇氣外，顯然也反映此刻法國國內的民意方向。
二、 日法兩軍相互將彼此納入防中準同盟網
此次日法「2加2」會談共同聲明中，數處提及日法兩軍聯合演訓（第4點「共同訓練及演習」、「相互運用性」；第5點「共同運用與演習」），顯示日法兩軍聯演，是現階段兩國軍事合作的重點。
近年日法雙邊、或包含日法在內的多邊演訓頻繁展開，尤其演訓地點在日本周邊海空域實施者，其針對中國之意涵不言而喻。而法國參與此等演訓的背後，亦有牽制中國的動機。此外，共同聲明所反映的共同關注，也涵蓋法國在南太平洋領地新喀里多尼亞（New Caledonia）和法屬玻里尼亞（French Polynesia），以及東非國家吉布地（Djibouti）。
法國對外宣稱其為「印太國家」之際，幾乎毫無例外地提到法國在印太地區擁有領地，並且在新喀里多尼亞擁有駐軍一事。而前述兩處法國海外領地，也位在日本自1980年代以來力推太平洋島國外交的地區之內。雖然太平洋島國在二戰期間曾遭日本佔領，戰後日本在恢復國力且國際形象改善後，大力援助該地區發展，今日對該地區的外交影響力已不可小覷，惟仍不屬於確保當地和平穩定的要角。但近年來自衛隊除在日本周邊和境內與法軍聯演之外，也定期赴新喀里多尼亞，參加當地法國駐軍主辦的「赤道」、「南十字星」等多國演習。[8]這除是日法防衛合作的一環以外，也有助提升自衛隊在南太地區的軍事能見度。
在法軍方面，與自衛隊實施雙邊、或參加與日本有關的多邊演訓，則反映法國亟欲強化在印太地區軍事存在的意圖。而在日法兩國近年均與中國不睦的背景下，日法兩國加強安全合作，更具有將彼此納入「防中『準同盟』網絡」的戰略意涵。
參、趨勢研判
一、 預期日法簽署兩軍「互惠准入協定」並擴大演訓範圍
通常國際間簽署防衛合作協議，其密切程度由低到高，分別為「軍事情報保護協定」、「防衛裝備與技術移轉協定」、「勞役物品提供協定」、「互惠准入協定」以及「軍事同盟協定」等層次。在這方面，日本與法國迄今已簽署「軍事情報保護協定」、「防衛裝備與技術移轉協定」、「勞役物品提供協定」等前三種協定。隨著日法防衛合作密切，兩國未來可能簽署「互惠准入協定」，俾利於向彼此派遣至其境內演訓等部隊提供便利。[9]若獲實現，法國將是繼美、澳兩國之後，日本簽署該類協定的歐盟國家。[10]而日法兩國間軍演的強度與頻率，有望據該協定進一步強化。
表二、日本推動國際防衛合作密切程度比較
| 協定性質 | 美國 | 澳洲 | 英國 | 印度 | 法國 | 德國 |
| 軍事情報保護協定 | ✓ | ✓ | ✓ | ✓ | ✓ | ✓ |
| 裝備與技術移轉協定 | ✓ | ✓ | ✓ | ✓ | ✓ | ✓ |
| 勞役物品提供協定 | ✓ | ✓ | ✓ | ✓ | ✓ | |
| 互惠准入協定 | ✓ | 已簽；待生效 | 談判中 | |||
| 安保條約 | ✓ |
資料來源：王尊彥摘整自《時事通信》。[11]
再者，日法兩國在吉布地的合作亦值得吾人持續關注。此次共同聲明指出，日法雙方高度評價，兩國共同支援位於吉布地的維和行動訓練中心。自去（2021）年底開始，日本政府鑒於衣索比亞內戰情勢惡化，曾派遣外務省與防衛省人員遠赴毗鄰衣索比亞的吉布地實施情蒐，為撤離在衣國的日本國民預作準備。由於日法兩國在吉布地的軍事基地距離甚近，不排除未來兩國以吉布地為根據地，在撤僑或其他行動上相互合作。[12]進一步說，因應第三國（地）情勢，亦是日法強化防衛合作的正當性，而兩軍則可為此擴大演訓，更不排除此種思維也適用於「台灣有事」。
二、 日法兩國將相互提醒防中挺台
不論是法軍赴日參加暗指中國的演訓，抑或法國國會譴責中國侵犯人權，均顯示巴黎當局願冒北京之大不韙而關切印太情勢。尤其法國國會通過譴中決議，更令人回想起去（2021）年6月11日日本參議院議員全體起身挺台參與世衛的情景。
法國國防部「軍事學院戰略研究所」（Institut de Recherche Stratégique de l’Ecole Militaire）去（2021）年9月20日公布的研究報告《中國影響力作戰——馬基維里時刻》（Chinese Influence Operations: A Machiavellian Moment）提醒外界，中國顛覆日本沖繩以及法屬新喀里多尼亞的野心，警示中國試圖在這兩地煽動獨立運動。[13]該報告經日媒報導後，日本社會也有關注和共鳴，[14]預期未來日法兩國將持續相互提醒警惕「中國威脅」。
法國政界近年關注台灣已如前述，而印太地區成為日法兩國共同戰略目標也無庸置疑。自從2013年以來，日法兩國政府即把雙邊關係定位為「特別夥伴關係」，並兩度為實現該等關係而制定「路線圖」（roadmap）。[15]從此次日法「2加2」共同聲明首度納入「台海情勢的和平與穩定」來看，「台灣」將成為日法兩國今後制定新版合作路線時，不忘清楚註記的重要路標。
[1] 〈第6回日仏外務・防衛閣僚会合 共同声明〉，日本外務省，2022年1月20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100292463.pdf。
[2] 〈フランス共和国〉，日本外務省，2022年1月21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france/index.html。
[3] 〈馬克宏批中國疫苗不透明 還輸俄國〉，《自由時報》，2021年2月6日，https://news.ltn.com.tw/news/world/paper/1430410。
[4] 曾婷瑄，〈中國大使盧沙野以戰狼為傲 專訪宣傳引法國反彈〉，《中央社》，2021年6月18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106180111.aspx。
[5] 共同聲明日文版同樣採用語意類似的「確認」（確認した）一詞；英文則用“affirm”。日文為「台湾海峡の平和及び安定の重要性を強調するとともに、両岸問題の平和的解決を促すことを確認した」；法文為“Ils ont souligné l’importance de la paix et de la stabilité dans le détroit de Taïwan, et ont réitéré leur engagement pour encourager une résolution pacifique des relations inter-détroit.”。本句後半部的日文與法文措詞略有不同，日文是「『確認』『敦促』兩岸問題的和平解決」，法文則是「『重申』對『鼓勵』兩岸關係和平解決之承諾」。另外關於2021年法澳「2加2」會談，請參照Inaugural Australia-France 2+2 Ministerial Consultations, Department of Defence, Australian Government, August 30, 2021, https://www.minister.defence.gov.au/minister/peter-dutton/statements/inaugural-australia-france-22-ministerial-consultations.
[6] 〈法國歐洲與外交部發言人聲明:香港〉，法國駐中國大使館，2022年12月31日，https://reurl.cc/g0Zl0Q。
[7] 小山，〈法國國民議會通過決議案譴責中國新疆種族滅絕 並敦促馬克龍政府跟進〉，《法國國際廣播電台》，2022年1月20日，https://reurl.cc/8Wq7Gj。
[8] 「南十字星」和「赤道」系列演訓皆約兩年舉行一次，彼此隔年舉行，演訓科目主要著重救災與人道救援，同時也藉此訓練多國部隊間的協調能力。
[9] 據日媒披露，法國已向日本探詢簽署「互惠准入協定」（日本稱之為「圓滑化協定」）的可能性，相關報導並評指此乃係針對中國。〈＜独自＞仏、共同訓練を円滑化 日本政府に協定締結打診 対中抑止の意志鮮明〉，《產經新聞》，2021年12月5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11205-O3IA75UI75I35LY7UY65JOJIHE/。
[10] 日本和英國之間的「互惠准入協定」已於去（2021）年10月7日啟動首次談判。〈日英が円滑化協定初交渉 中国対応で防衛協力〉，《產經新聞》，2021年10月7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11007-GBDTZLLNXZIHPO452UR3UHHFSE/；〈日英円滑化協定の締結に向けた交渉の開始〉，日本外務省，2021年9月28日，https://tinyurl.com/yckptadd。
[11] 〈【図解】日本政府、「同志国」との連携拡大狙う＝豪との円滑化協定、対英交渉に弾み〉，《時事通信》，2022年1月7日，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dce06a2c378370b570667c7dac17aceb98fb0266。
[12] 據日媒報導，日本政府去年12月23日已宣布該行動結束，將撤回情蒐人員。〈エチオピア滞在邦人の退避支援見極めで派遣の調査チーム撤収へ〉，《NHK》，2021年12月23日，https://www3.nhk.or.jp/news/html/20211223/k10013401411000.html。
[13] Paul Charon and Jean-Baptiste Jeangène Vilmer, Chinese Influence Operations: A Machiavellian Moment, Institut de Recherche Stratégique de l’Ecole Militaire（France）, September 20, 2021, https://www.irsem.fr/institut/actualites/report.html.
[14] 例如三井美奈，〈仏軍事研究所が「中国の影響力」報告書 沖縄を標的と指摘〉，《產經新聞》，2021年10月5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11005-NUUIDJNRFBNITCGK6V4WJGAFHY/。
[15] 〈日仏間協力のためのロードマップ－（2013-2018年）〉，日本外務省，2013年6月7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000006139.pdf；〈「特別なパートナーシップ」の下で両国間に新たな地平を開く日仏協力のロードマップ （2019－2023年）〉，日本外務省，2019年6月26日，https://www.mofa.go.jp/files/000492472.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