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觀察
2018.12.14
瀏覽數
148
壹、新聞重點
據《新華社》報導，2018年12月13日，習近平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以下稱「政治局會議」），分析研究2019年經濟工作；聽取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彙報，研究2019年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之部署，會議同意2019年1月11日至13日召開十九屆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但仍未提及何時召開四中全會。會議表示，經濟要辯證看待國際環境和國內條件的變化，未來要繼續打好「三大攻堅戰」，亦要求各地區各部門做好民生保障、安全生產、社會穩定等工作。會議並指出，反腐敗鬥爭形勢依然嚴峻複雜，全面從嚴治黨依然任重道遠。 [1]
貳、安全意涵
政治局會議約每月舉行一次，並在會後舉行集體學習（201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主題如附表）。會議召開目的為決策擬定與執行，會中討論中國發展所面臨的關鍵問題與未來中國共產黨與國家的戰略規劃，議題可分為常規性與非常規性。前者關乎國計民生，反覆出現於議程中，大致可分為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科學與社會建設四類。雖隨「習核心」鞏固，及習近平透過領導小組及委員會等削弱政治局會議「政治設計」的原始職能，[2] 但政治局會議仍為中共高層討論黨與國家戰略規劃與人事安排等重要平台。2018年政治局會議共舉行12次，討論經濟建設（4次）、黨建工作（6次），及部署「脫貧攻堅戰」（2次）。隨著「習核心」的鞏固，相較於2017年會議主題較偏重政治面向（8次，經濟建設3次），2018年政治局會議更加重視經濟發展與脫貧攻堅等社會面向（2017、2018年政治局會議提要如附圖），顯示北京當局對經濟不穩影響社會安定的憂心。
一、分析當前經濟形勢
政治局會議討論經濟與金融問題的時間，循例為三個季末後的第一個月（4月、7月與10月）與12月。[3] 觀察2018年關於經濟金融之會議，可整理出兩大重點。其一為中共高層對經濟情勢判斷漸趨悲觀。會議對前季的總體評價由「總體平穩、穩中向好」（4月、7月），轉變為「總體平穩，穩中有進」（10月）。對當前經濟情勢的判斷亦由「經濟週期性態勢好轉」，轉為「當前經濟運行穩中有變，面臨一些新問題新挑戰，外部環境發生明顯變化」，10月更表明「經濟下行壓力有所加大，部分企業經營困難較多，長期積累的風險隱患有所暴露」。下半季度的會議雖皆強調「六穩」，但10月會議並無重申7月所提到的「四個自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四個意識」（政治意識、大局意識、核心意識、看齊意識）與「新時代」等字眼，轉而強調「兩個毫不動搖」（毫不動搖地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保護民營經濟發展），顯示中美貿易爭端加劇與國內經濟形勢嚴峻，使中共當局對經濟下行的擔憂提升。
其二是針對經濟發展「主要矛盾」提出解決措施。4月政治局會議指出要「堅持問題導向，著力解決突出矛盾與問題」，包含保持經濟平穩健康發展、加快調整結構與擴大內需結合、深化供給側改革、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防範化解金融風險，及加強保障民生與社會穩定等。7月會議增加推進改革開放一項，並強調解決房市問題；10月會議則強調促進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解決民企與中小企業的困難。
二、「習核心」延伸到基層幹部
2018年關於黨務建設的政治局會議共舉行6次，其中多次提到基層幹部。「十九大」以來，維護黨中央與習近平權威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內部形成共識。2018年1月兩次會議討論修憲與聽取全國人大常委會等機關工作報告，皆強調要堅決維護中共黨中央權威與集中統一領導，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與「十九大」精神。6月會議審議選拔年輕幹部的意見，強調落實幹部選拔標準，破除「唯年齡偏向」，習近平而後多次提到要培養「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培養忠誠乾淨擔當的高素質幹部」。[4] 7月審議《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將「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納入《條例》，強調「在黨的紀律中，政治紀律最關鍵」。另外，9月會議審議《中國共產黨支部工作條例（試行）》與幹部教育培訓計畫，表示要加強黨支部的政治功能，並強調幹部教育培訓對中共事業後繼有人有重要意義，培訓要以「習思想」為主幹，增強「四個意識」、「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堅決維護習近平總書記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堅決維護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11月修訂《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工作條例》亦指出要加強中共對農村的全面領導。
習近平近5年嚴打貪腐及系統性黨務建設目前已初步展現成效，故進一步將政治建設延伸到基層，但在過程中為打擊貪腐與派系權錢結構，而打破年齡限制的做法，帶來領導階層老齡化、年輕幹部產生斷層的後遺症。在中美貿易爭端的影響與國內經濟增長下滑等內外情勢下，習近平在政經政策、意識形態上遭受批評。[5] 因此，掌握基層與重新建立幹部的晉升管道，並培養能貫徹習近平意志，「講老實話、做老實事」的天子門生，成為習近平穩固基本盤的重要舉措。
三、 中共宣示打贏「脫貧攻堅戰」
2018年共有2次會議討論脫貧攻堅工作。3月會議聽取2017年省級黨委和政府脫貧工作成效情形表示，有中國特色的脫貧攻堅制度體系全面建立，「大扶貧」格局成形，未來將實施最嚴格的考評制度；5月審議《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與《關於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細化鄉村振興戰略政策措施，要求確保2020年全國共同邁入小康社會。從兩次政治局會議的論述來看，中共對扶貧工作戰略重心，由重視規劃整體戰略任務、科學方法扶貧及建立政府─社會─市場共同合作的工作格局，轉為處理扶貧工作中的困難與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及消極腐敗等執行層面的挑戰。會議將維護「黨的集中領導」、貫徹「精準扶貧」、「精準脫貧」視為扶貧政策的首要工作，要求各級單位要準確地遵守中央確立的脫貧攻堅目標與扶貧標準，從扶貧對象、工作進度安排，資金使用及人力配置都要「精準合理」。
參、趨勢研判
一、「預防風險」與「從嚴治黨」仍為2019年中共治理的重心
從12月的政治局會議描述經濟形勢的角度來看，北京目前仍視「預防風險」為最重要的政策目標。目前，一系列跡象表明中國經濟在中美貿易爭端的影響下正在持續惡化：股市、匯市跌幅慘重，國內消費市場低迷，進出口增速疲軟，外資加快撤離，衝擊中國的就業市場，有經濟專家預估2019年中國將因為中美貿易爭端失去440萬個工作機會。[6] 中國在面臨複雜的國際環境與艱鉅的國內改革下，更重視「穩」字當頭的風險管理。12月會議一千多字篇幅中，共提到15個「穩」字，強調未來要保持中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和社會大局穩定，要保持戰略定力，注重穩紮穩打，並要求各地區與各單位要做好歲末的社會穩定管理工作。同時，12月會議強調必須將「嚴」字長期堅持下去、推動黨中央重大決策部署落地見效，深化政治巡視，完善巡視巡察戰略格局等，亦可視為中共為了近一步貫徹中央政策方針，將持續加強從嚴治黨與反腐敗工作，或將出台更深入地方、更為嚴苛的反腐舉措。
二、 中共持續加強基層黨建工作
近年來中共強化基層黨組織的政治功能，並借此為中心，輻射到民企、外企、社區與學校等社會層面。《中國共產黨支部工作條例（試行）》、《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進一步將其規範化與制度化，強化對基層黨員與社會管理。近期馬雲被曝具有中共黨員身分，重啟外界對中共在長期民間企業，特別是外國企業強推黨組織的顧慮。「十九大」期間有中國官員透露，將近7成的在華外企已設立黨支部，近期亦有港媒報導包含中國移動、蘇寧電器等中資公司積極在香港進行黨建工作，並且越來越公開與張揚。未來中共將隨社會維穩的需求，增強對基層黨組織的管控力道，並可能將在華外企當作跳板，對全球進行政治宣傳。
附表、201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主題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共產黨員網》http://www.12371.cn/special/lnzzjjtxx/。
附圖、2017年、201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提要
註：紅色框表示黨建主題，黃色表示脫貧攻堅主題，綠色表經濟議題。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共產黨員網》，http://www.12371.cn/special/zzjhy/。
[1]〈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 習近平主持〉，《新華社》，2018年12月13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8-12/13/c_1210015116.htm。
[2]黃宗鼎，〈習近平為核心的中共政治發展〉，《2018中共政軍報告》，國防安全研究院，頁9。
[3]每年第一季度（4月）專門分析該季度的經濟情勢，年中（7月）總結上半年經濟情勢，部署下半年經濟工作；年終會議（12月）一般在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前召開，布局新年度經濟基調。
[4]〈習近平同團中央新一屆領導班子成員集體談話〉，《新華社》，2018年7月2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leaders/2018-07/02/c_1123068491.htm；〈習近平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共產黨員網》，2018年7月3日，http://www.12371.cn/2018/09/17 /ARTI1537150840597467.shtml。
[5]《多維》於12月3日刊登〈極左撕裂中國，習近平應負責〉一文，指習近平作為黨核心，「必須進行自我檢討」，文章隨後在網上下架，重新上載後內容被修改。〈他們也向習近平發出了公開警告〉，《法廣》，2018年12月8日，http://trad.cn.rfi.fr/中國/20181208-他們也向習近平發出了公開警告。
[6]“Trade War Damage to China’s Economy Is Already Done, Citi Says,” Bloomberg, December 12, 2018,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8-12-12/trade-war-damage-to-china-s-economy-is-already-done-citi-s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