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斷網之意涵
2019.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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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伊朗在2019年11月15日宣布將國內各式燃料售價提高50%至300%不等，且每月限量供應，以籌措資金補貼1,800萬個低收入家庭。此舉隨即引發不滿，全國各地皆有大量民眾湧上街頭抗議，要求執政者下台。自11月16日傍晚起，伊朗的網路連線開始中斷，觀察世界各國網路治理與網路自由的非政府組織「網路封鎖」（NetBlocks）表示，伊朗的網路流量只有平常的5%，這些流量幾乎都是來自於政府伺服器或是官方新聞媒體。伊朗斷網的情況一直持續到11月22日，當天的網路流量上升到平常的15%，11月23日恢復到平常的60%，11月24日回到平常的85%。
在抗議活動發生後，伊朗政府展開血腥鎮壓，安全部隊以自動武器對示威群眾開火。「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指出，從11月15日到19日，至少有106位抗議者被殺害、並有超過1,000人被逮捕；至11月25日為止，死亡人數為至少143人。此事引發國際關注，聯合國人權專家發表聲明，譴責伊朗的暴力鎮壓與斷網措施皆是嚴重違反人權的行為。[1]
貳、安全意涵
一、威權政體以斷網壓制抗議
在網路及社群媒體風行世界之後，由於其無遠弗屆的即時通訊能力、以及在人際網絡間迅速擴散的特性，成為抗議活動的組織者與參與者進行宣傳、號召群眾的利器。2010年12月開始的「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即是抗議民眾大量利用社群媒體散布消息並動員，所凝聚的人民力量席捲中東及北非地區，造成突尼西亞、埃及、利比亞、葉門四個國家的獨裁者下台。因此，「阿拉伯之春」又被稱為「臉書革命」（Facebook Revolution）。
鑑於「阿拉伯之春」的教訓，威權政體認知到在因應抗議活動時，首要之務是阻止訊息的傳遞以及群眾的串連，一旦訊息在網路上廣為流傳形成風潮，抗議規模會愈滾愈大，對政權造成危機。對威權政體來說，在抗議活動開始時，釜底抽薪之計是斷絕民眾聯繫、動員的管道，而斷網即是最有效的方法。另外，由於抗議群眾會以網路直播報導現場狀況，當威權政體要鎮壓群眾之時，也會以斷網封鎖消息，避免引發更多民眾聲援以及國外輿論譴責，這也極有可能是伊朗此次斷網的原因。[2] 簡言之，防止規模擴大以及封鎖鎮壓消息這兩項考量，使得斷網成為威權政體壓制抗議的手段。
二、斷網或為雙面刃
從2017年5月開始，美國總統川普對伊朗採取「極限施壓」（maximum pressure）政策，陸續進行經濟制裁，禁止其他國家向伊朗進口石油，造成伊朗通貨膨脹嚴重、民生物資短缺、物價飛漲、失業率在2019年上升到12%，青年失業率更高達40%。兼以政府官員貪污嚴重，導致民眾對執政者極度不滿，抗議活動才會迅速蔓延到全國。伊朗政府雖然以斷網和鎮壓暫時壓制抗議，但如此作法可能讓自己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網路在現代生活中已經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許多商業活動都需要靠網路來進行。民不聊生是伊朗人民抗議的主因，而伊朗的斷網將使電子商務完全停擺，經濟損失估計高達15億美元，讓其已經在崩潰邊緣的經濟再受打擊。此舉無異雪上加霜，只會讓民怨更加高漲，蓄積未來更強大的抗議能量。因此，斷網是一把雙面刃，最後可能傷害到威權政體自身。[3]
參、趨勢研判
一、斷網在威權國家將愈形普遍
近年來，斷網事件已經在不少國家發生，2019年「網路封鎖」就已經觀察到埃及、衣索比亞、伊拉克、茅利塔尼亞、俄羅斯、斯里蘭卡、蘇丹、委內瑞拉等國發生斷網或是中斷社群媒體服務的情況。這些國家多半都是特定區域或是短時間的小規模斷網，例如委內瑞拉在反對黨領袖瓜伊多（Juan Guaidó）發表演說時阻斷社群媒體連線；而厄瓜多則是在發生群眾運動時短暫斷網。由這些例子來看，斷網已經成為威權政體對付政敵以及處理抗議時經常使用的手段，可以預期，斷網未來在威權國家將會愈來愈常見；而且抗議規模愈大，斷網的範圍就愈大，時間也愈久。[5]
二、將有更多威權政體隔絕外部網路
對威權國家來說，網路雖然有助於經濟發展，卻也便於抗議群眾宣傳動員。因此，不少威權國家將網路視為洪水猛獸嚴加控管。中國以「網路長城」的防火牆禁止民眾上其認為具有不當內容的網站，並對內嚴格管控網路言論；俄羅斯則是構築可以與外部網路隔離的國家內部網路系統（簡稱國家內網）。伊朗在近幾年也開始大舉投資建立國家內網，稱為「國家資訊網路」（National Information Network, NIN），並鼓勵伊朗民間企業將其伺服器與服務都轉移至內網。
對威權政體而言，國家內網有三個好處。首先，國家內網可以隔絕外部網路，如此可以減少被國外駭客攻擊的機會。其次，在幅員廣大、人口眾多的國家，斷網不是說斷就斷，必須和所有網路服務提供者（Internet Service Provider, ISP）協調；但若是由國家掌控的內網，斷網會容易許多。第三，網路使用者與網站管理者必須先登入才能使用國家內網，如此便於政府監控網路活動與網路言論。基於這些好處，可以研判未來將有更多威權政體會效法俄羅斯與伊朗建置國家內網，或是仿效中國的「網路長城」防火牆，以加強對網路的監管。[5]
肆、政策建議
從伊朗此次斷網的例子可以看到，斷網可能是武力鎮壓的前兆。在香港「反送中」抗議愈演愈烈、衝突升高之際，政府相關單位應密切注意，若香港發生斷網情況，表示北京可能採取鎮壓行動，我政府單位必須預警並準備因應。
[1]Tamara Qiblawi, “Iran’s ‘largest internet shutdown ever’ is happening now. Here’s what you need to know,” CNN, November 18, 2019, https://reurl.cc/pDoOxe; “Independent rights experts sound alarm at Iran protest crackdown, internet blackout,” UN News, November 22, 2019, https://reurl.cc/GkQWED; Hannah Brown, “Why economic hardships finally sparked Iranian protests,” Vox, November 25, 2019, https://reurl.cc/NanVpm; “Iran: protester death toll reaches at least 143,” Amnesty International, November 25, 2019, https://reurl.cc/nVyeLv.
[2]Finbar Anderson, “Iran’s internet blackout: What is happening, and why did the government turn it off?” Telegraph, November 23, 2019, https://reurl.cc/EKWEnK.
[3]“Iran economy: Why are people protesting?” Gulf News, November 24, 2019, https://reurl.cc/W4yld9; Rick Noack, “Iranians protested. Then, the Internet was cut, in a new global pattern of digital crackdown,” Washington Post, November 21, 2019, https://reurl.cc/qDoQDy; “After internet blackout, Iranians take stock,” Aljazeera, November 27, 2019, https://reurl.cc/M79q1p.
[4]Kim Hjelmgaard, “‘Tool of repression’: Iran and regimes from Ethiopia to Venezuela limit Internet, go dark online,” US Today, November 23, 2019, https://reurl.cc/zyov2a”.
[5]“Bending the Internet: Iran Brings the National Information Network Online,” Stratfor, June 19, 2018, https://reurl.cc/Obz9GA; Helena Skinner & Seana Davis, “How did Iran’s government pull the plug on the Internet?” Euronews, November 22, 2019, https://reurl.cc/lLlGg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