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推動「軍民融合」政策的觀察
201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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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19年11月25日，澳洲戰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 ASPI）公布一份《中國國防相關大學追蹤系統: 探索中國大學的軍事與安全連結》（China Defence Universities Tracker: Exploring the military and security links of China’s universities）報告，旨在協助各國政府、大專院校與其他組織，評估與中國研究機構合作的風險。[1] 作者周安瀾（Alex Joske）在報告中指出，中國至少有80所民間大學正在進行軍事研究及國防人才培訓，至少有9所大學受國防工業企業直接督導並將數千名員工派往海外受訓，至少有15所大學涉及網路攻擊、非法出口或間諜活動等。在習近平的「軍民融合」（military-civil fusion）政策下，共軍對大學的掌控遠遠超過「國防七校」[2] 和61所屬於中國國防工業機構的大學，還有160多個民間科技實驗室與公司獲得參與軍事武器和國防設備計畫的專屬許可證。[3]
貳、安全意涵
在《中國國防相關大學追蹤系統》報告公布之前，美國智庫高級國防研究中心（Center for Advanced Defense Studies, C4ADS）早在2019年9月25日也已公布一份《開放式軍武—評估全球對中國軍工基礎的揭露》（Open Arms: Evaluating Global Exposure to China’s Defense-Industrial Base）研究報告。[4] 該研究報告同樣在強調，中國「軍民融合」的做法就是要加強學術界與國防及國安單位的整合，而外國大學、公司、學者和研究人員可能會無意中幫助共軍在現代化的過程中獲得最新技術和專業知識，並提升軍事能力，而這北京的作為將會對全球安全形成一種新的風險。因為中國「軍民融合」範圍甚廣，本文僅就共軍與大學研究機構部分探討其安全意涵：
一、擴大利用民間研發潛力發展軍工產業
中國近年致力推動「軍民融合」政策，即「動員民間部門提升本國軍事力量」，因此大幅強化中國學術界與軍事、安全機構之間的連結。簡言之，中國「軍民融合」政策就是利用中國大學與研究機構的研究創新能力，加速軍事現代化發展，並極大化共軍的硬實力。根據周安瀾的報告，在中國大約有160多間與國防相關的實驗室（分「國防科技重點實驗室」、「國防重點學科實驗室」及「教育部國防重點實驗室」三類），主要由共軍資助與監督，但有許多實驗室卻隱藏其軍方之關聯，並與海外大學與研究機構積極合作。要注意的是，為了弱化與軍方連結的形象，有部分實驗室都自稱為「國家重點實驗室」。
二、積極打破共軍與民間大學的發展界線
中國「軍民融合」發展首見於中共17大報告，而在習近平領導下首次將其提升至國家戰略層級。自2012年11月以來，習近平相當重視「軍民融合」的實踐。2015年3月，在12屆全國人大會議三次會議解放軍代表團全體會議時，習近平要求把「軍民融合」發展戰略提升為國家戰略。此外，習近平特別提出，要將「軍民融合」發展戰略明列在中國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2016至2020年）之中。
2016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與中央軍委共同推出《關於經濟建設和國防建設融合發展的意見》，提出要擴大引入社會資本並推進軍工企業專業化重組，被認為是中國發展「軍民融合」戰略的具體落實。2017年1月，習近平接任「中央軍民融合發展委員會」主任，[5] 可視為是中國推展「軍民融合」的決心表現。2017 年10 月18 日，在中共「19大」的報告中提出，「深化國防科技工業改革，形成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格局，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由此可見，中國高度重視由國家積極主導的「軍民融合」發展戰略。
北京當局近年來推動「軍民融合」的過程，不僅大量運用民間資源，也打破共軍與民間大學之間的發展界線，造成大學的研究與科技創新主要是以服務共軍為方向，而成為具有國防特色的大學。美國華府喬治城大學安全與新興科技中心（Center for Security and Emerging Technology, Georgetown University）訪問學者拉斯凱（Lorand Laskai）曾提到，中國「軍民融合」政策的野心和觸及範圍已超越美國，對亞洲國家更是一項警訊。
三、利用軍民融合途徑獲得西方最新科技
西方大學與共軍相關的中國大學合作，可能會被共軍或其國安單位用以作為監督、侵犯人權或發展軍事為目的，有西方大學因為與軍事發展或侵犯人權相關的中國研究機構簽署合作協議而遭批評。以澳洲為例：澳洲雪梨科技大學（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ydney, UTS）與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在2017年進行人工智慧等方面研究合作，但該集團卻涉及研發監督新疆維吾爾穆斯林的科技。再者，澳洲國立大學（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ANU）與中國「國防七校」中的至少「五校」有密切合作（西北工業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南京科技大學、哈爾濱大學）。此外，澳洲蒙那許大學（Monash University）和新南威爾斯大學（University of New South Wales, UNSW）等與共軍相關研究人員的合作也相當緊密。
參、趨勢研判
一、中國的大學將持續承擔「軍民融合」政策實踐的前線
北京理工大學黨委書記趙長祿曾在《人民日報》發表〈大學應站在軍民融合的前線〉一文，表示「軍民融合」是一種模式，也是一個過程，需要多部門分工參與，大學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6] 中國的「推進高校（大專院校）的軍民融合工作」，將會持續與大學的「雙一流」（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科學建設）目標緊密結合，而這將造成在大學支持「民參軍」的同時，其不僅會發展具國防特色的學科，也會帶動國防科技成果向民營企業與民用領域轉化，大學因而成為中國「軍民融合」的重要前線。
二、與西方大學合作仍為中國「軍事現代化」的重要途徑
在學習西方現代化建軍的政策指導下，為獲取西方先進國防產業科技與知識，除了持續向外國購買專利與科技之外，共軍亦會持續藉由「學術自由」的原則與西方頂尖大學或研究機構進行研發合作，並藉此將國外先進科技引進中國。再者，因為西方的大學與研究機構普遍面臨經費壓力，加上中國向西方國家大量輸出留學生以及提供充裕研究計畫經費，所以經常選擇與共軍相關的大學建立合作關係。由於這特殊供需關係的背景，共軍因此有了向西方國家持續引進尖端科技的管道，而這正是中國的軍事現代化中，採取「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途徑的重要關鍵。
[1]補充說明：澳洲教育部於2019年11月13日首次公布《反制外國干預澳洲大學準則》（Guidelines to counter foreign interference in the Australian university sector），該準則要求澳洲各大學須加強網絡保安系統，在與海外組織簽署合作協議前，亦有責任先進行調查，同時應培訓員工識別企圖滲透的外國勢力，特別是學者分享敏感話題時宜保持警惕，提防與國際學者的合作研究有機會被濫用。
[2]中國的「國防七校」是指中國工業和信息化部直屬的七所大學，包括：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哈爾濱工程大學、西北工業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南京科技大學。「兵工七校」（原中國國家兵器工業部）：北京理工大學、長春理工大學、重慶理工大學、南京理工大學、中北大學、瀋陽理工大學、西安工業大學。「軍工六校」（原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解放軍國防科技大學、哈爾濱工程大學、南京理工大學、解放軍陸軍工程大學、解放軍陸軍裝甲兵學院、解放軍陸軍防化學院。關於具有合作風險之中國的軍事相關大學統計，請參考：https://unitracker.aspi.org.au/.
[3]Alex Joske, The China Defence Universities Tracker: Exploring the military and security links of China’s universities, 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 (ASPI), Report No. 23/2019, November 25, 2019, https://www.aspi.org.au/report/china-defence-universities-tracker.
[4]Marcel Angliviel, Benjamin Spevack, Devin Thorne, Open Arms: Evaluating Global Exposure to China’s Defense-Industrial Base, Center for Advanced Defense Studies (C4ADS), September 25, 2019, https://static1.squarespace.com/static/566ef8b4d8af107232d5358a/t/5d95fb48a0bfc672d825e346/1570110297719/Open+Arms.pdf.
[5]〈習近平添新頭銜—軍民融合發展委員會主任〉，《BBC中文網》，2017年 1月 22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38710782。
[6]趙長祿，〈大學應該站在軍民融合的前線〉，《新華網》，2017年3月14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7-03/14/c_112062176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