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對台灣大選結果反應之研析
2020.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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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0年1月11日中華民國總統大選結果由蔡英文總統得到8,170,231票,創下開放直選後最高票紀錄達成連任。同日晚間11時,中國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立即就此回應:「我們堅持『和平統一、一國兩制』基本方針,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台獨』分裂圖謀和行徑,堅決增進台灣同胞利益福祉」、「我們願在堅持『九二共識』、反對『台獨』的共同政治基礎上,與台灣同胞一道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推進祖國和平統一進程,共同開創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光明前景」。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也在1月12日跟進回應,稱「無論台灣島內局勢怎樣變化,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基本事實不會改變」,並對於美、日、英等國的公開祝賀表達抗議,聲稱「台灣地區選舉是中國的一個地方事務。有關國家的做法違反一個中國原則,中方對此表示強烈不滿和堅決反對,已向有關國家提出嚴正交涉」。
針對蔡總統當選後所提出兩岸應在「和平、對等、民主、對話」下良性互動的提議,1月15日中國國台辦在例行記者會上也有所回應,認為民進黨政府仍拒絕「九二共識」,並聲稱「台灣是包括台灣同胞在內的全中國人民的台灣,台灣的前途由全體中國人民共同決定」。對於蔡總統於選後受訪提到中華民國台灣已是獨立國家的說法,1月16日中國國台辦也回應「台灣從來不是一個國家,台灣是中國神聖不可割的一部分」、「不要自我膨脹、誤判情勢,進一步造成台海緊張動盪,把台灣帶向危險的境地」。[1]
貳、安全意涵
一、台灣大選結果證明中共影響選舉企圖失敗
依據我國政府國安團隊於2019年10月所掌握到「台灣介選計畫」情資,顯示對岸有意以挖光邦交國、停止觀光客、提高軍事壓力等多方管道,意圖影響執政之民進黨政府2020年大選情勢。早在選前就有台企聯登報反對「反滲透法」,表達對「綠色恐怖」的疑慮並試圖影響民心輿論,並發放最高達人民幣1,500元(約台幣6,500元)的返台機票補助和增開加班機,動員台商返台投票。而在2020年1月11日選舉當天由東部戰區第73集團軍陸航部隊發布「開戰訓令」,進行針對性的射擊演練,東海艦隊亦於同日發布在某海域進行「5天4夜」的高強度海上實戰化演練。[2] 但從蔡總統所拿下之歷史新高票數,以及民進黨在立法院仍舊保持超過半數優勢(61席)的選舉結果來看,顯示出本次選舉主軸在於兩岸關係,因民進黨政府在選舉中強調以台灣主權面對中共對台施壓,加上香港反送中事件和中美貿易戰等外在影響,使得對於中共的態度成為選民投票的重要區別依據。中共的戰略意圖在過度強硬操作下,反而引起了台灣民眾反感,使得中共的「台灣介選計畫」因內外夾擊而失敗。
二、中國政府部門反應實屬老調重彈
由中國國台辦和外交部發言人的發言可以看出,其論調仍不脫習近平於2019年1月《告台灣同胞書》發表40周年紀念會以來所定調的對台政策方向,維持軟硬兩手策略。硬的方面重申反對台獨,堅持「和平統一、一國兩制」;軟的方面,呼籲台灣人民共創中華民族偉大復興。2020年1月中國國台辦主任劉結一所發表的文章也持續呼應,該文從推動中華民族復興、推動兩岸各界協商對話、堅決遏制「台獨」分裂活動、深化兩岸融合、共同傳承中華文化促進同胞心靈契合等五方面論述,在習所定調的方向上加以細部延伸。[3] 故從此脈絡來看,中國對台系統的老調重彈反映二種可能現象,一是尚未能就台灣此次大選所呈現結果進行新的調整,仍不理解台灣民眾對「一國兩制」的強烈反感;二是台灣選舉結果不影響習近平已定調的對台工作方向,維持既有的步調和施壓態勢,以不變應萬變。
三、涉台學者對台選舉結果之解讀失真
綜合中共官媒如《人民網》、《新華網》和《環球網》的報導和社論,可研析涉台相關單位和學者對於本次台灣大選的解讀方向。一種解讀是批評民進黨政府採取所謂「不公正」的選舉手段贏得選舉,例如利用國民黨內部不團結、製造對中國的恐懼或利用美國以挾洋自重等,但選舉結果並不會影響兩岸走向最終統一的大趨勢,以安撫內部民族主義者。另種解讀較為務實,如《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認為中國目前的軟硬實力尚不足以直接導致其所屬意的候選人當選,尤其「武統」雖是中國目前不能放棄的硬選項,但仍需依託在第一島鏈具有壓倒性實力和一定經濟實力等條件配合才能達成。第三種解讀針對藍綠以外的第三勢力,認為在藍綠兩大力量夾殺下前景不明,且若出現多種政治力量共治的情況,只會讓台灣政局更加混亂。[4]
而對於台灣年輕族群的經營,2020年1月12日《人民日報海外版》邀情學者專家在北京舉辦「金台沙龍」例行座談會,主題是「選舉後島內政局與兩岸關係」,學者提到要更細緻化惠台措施,以爭取台灣青年對大陸的向心力和認同感。反觀1月15日中國國台辦發言人被問到如何解讀年輕族群支持民進黨以及「恐中牌」為何奏效等問題時,則是選擇不正面回應,僅稱過往提出的「兩岸一家親」、「31項措施」、「26條措施」是有效果的,但「我們看問題要看大勢,台灣地區的一兩次選舉,不會決定一個問題的未來」,並譴責《反滲透法》是部惡法,會箝制台灣民眾的自由意志和兩岸交流。以上發言顯示,中國學者和國台辦仍迴避無法爭取到台灣民心的關鍵性因素,並將責任歸咎到民進黨政府,並有許多與台灣實際民情明顯不符之處。
參、趨勢研判
一、未來中共對台系統可能被整頓
本次台灣大選肯定與2019年香港區議會選舉一般,不是北京當局所樂見的結果。而在2020年1月4日中共已經宣布撤換香港中聯辦主任王志民,改由全國人大財政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駱惠寧接任,以調整自2019年以來對於《逃犯條例》推動以及區議會選情皆不斷誤判的對港人事。對照之下,對台系統也可能因對於台灣輿情掌握不力或影響不足而遭到問責。
另一可能被整頓跡象來自於2020年1月10日中國國台辦自行公布的中央巡視組巡視結果,國台辦被中共中央第一巡視組組長黄先耀指出以下問題,包含:學習貫徹習思想不夠深入,落實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不夠有力;防範廉政風險不夠到位,存在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問題;落實新時代黨的組織路線不夠到位,領導班子建設有待進一步加強,基層黨建存在薄弱環節;對上次巡視、審計等指出的問題整改落實不夠到位。中共中央巡視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王鴻津也提出整改要求:落實黨的路線和十九屆四中全會精神,持續整治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主要負責人必須自覺擔負起整改第一責任人責任等。[5] 代表中共中央對於國台辦的機構方向,以及作為主要負責人的劉結一都已直接做出警告,後續可能步上香港中聯辦或2016年國台辦副主任龔清概因貪腐被整頓的後塵。
二、兩岸關係短期內難以改善
無論是中國國台辦或外交部的對台論述觀察,其對台政策和態度不會因為台灣政局、中美關係、香港局勢變化而有所動搖。至少在看到5月20日蔡總統第二任就職演說內容前,必須持續觀察台灣新政局和台美關係是否有新發展。此外,中國持極端民族主義的網民因為選舉結果顯示台灣與中國大陸漸行漸遠,也在關於台灣選舉的各篇報導下端開始鼓吹各種「武統」言論。故綜合來看,期望中共當局尊重台灣民意強烈反映出的選舉結果,將顯得不切實際。其內部對台系統除了被中央巡視組所檢討的問題外,也將因為此次大選結果而須進行新一輪的對台政策檢討改進,包含其對台論述已壓縮到台灣親中政黨生存空間等問題。另一方面,因為對習近平來說來自美國和香港的外部壓力尚在,對台方針若改弦易轍,將會被中共黨內及民間社會的民族主義者視為軟弱和退讓,不利於另外兩條戰線的持續鬥爭。
在可預見的短時間內,中共將很可能在大方針不變的情下,於對台手段上維持對台的軟硬兩手施壓,並且維持「軟的更軟,硬的更硬」的兩極化作法,將推更具吸引力和具體的軟性措施爭取台灣民心,如在1月11日大選當天同意讓台灣依照《海峽兩岸醫藥衛生合作協議》派專家前往武漢調查冠狀病毒肺炎疫情;1月15日中國國台辦記者會上稱《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定》(ECFA)得來不易,中國大陸一直履行承諾,藉以駁斥一直以來的終止傳聞;選前一度成為議題的澎湖小三通雖然早已開放,但從未有如金門和馬祖般的定期航班,未來可能有具體措施以真正實現中國大陸和澎湖的小三通。但在硬的方面,會更加強硬打壓台灣的國際空間,如王毅在選後於非洲營造國際社會支持「一中原則」並稱「分裂國家注定遺臭萬年」,或是加強宣傳在東南沿海的軍事演訓。
[1]〈中共中央台辦、國務院台辦發言人就台灣地區選舉結果發表談話〉,中國國台辦,2020年1月11日,http://www.gwytb.gov.cn/wyly/202001/t20200111_12231917.htm;〈外交部發言人耿爽就有關國家高官祝賀臺灣地區選舉事答記者問〉,中國外交部,2020年1月12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fyrbt_674889/t1731294.shtml;〈國台辦新聞發佈會輯錄(2020-01-15)〉,中國國台辦,2020年1月15日,http://www.gwytb.gov.cn/xwfbh/202001/t20200115_12233155.htm;〈評蔡總統談中華民國台灣 國台辦:誤判情勢〉,《中央社》,2020年1月16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001160186.aspx。
[2]〈習近平主導「台灣介選計畫」 打壓蔡政府化解個人政治危機〉,《中央社》,2019年10月27日,https://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1909200048.aspx;〈台商登廣告批「反滲透法」 陸委會:做生意絕對不受影響〉,《自由時報》,2019年12月18日,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3013074;〈巧合?武嚇?陸媒:共軍對台主力在台灣大選日「開訓」〉,《聯合新聞網》,2020年1月12日,https://udn.com/news/story/7331/4282883;〈機票補助達6500元!中國催票效果有限 僅1成台商回台投票〉,《自由電子報》,2020年1月9日,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3034479。
[3]〈習近平:在《告台灣同胞書》發表40周年紀念會上的講話〉,《人民網》,2019年1月2日,http://cpc.people.com.cn/BIG5/n1/2019/0102/c64094-30499664.html;〈領航定向 堅定前行——寫在習近平總書記在《告台灣同胞書》發表四十周年紀念會上的重要講話發表一周年之際〉,中國國台辦,2020年1月2日,http://www.gwytb.gov.cn/wyly/202001/t20200102_12229621.htm。
[4]第一種解讀請參〈蔡英文贏了選舉,和平發展與和平統一無望了嗎?〉,《人民網》,2020年1月13日,http://tw.people.com.cn/n1/2020/0113/c14657-31545686.html;〈專家學者研討時指出:兩岸統一大勢不會因一場選舉改變〉,《人民網》,2020年1月13日,http://tw.people.com.cn/n1/2020/0113/c14657-31545303.html;吳海波,〈海峽時評:和平統一大勢,任何勢力都阻擋不了〉,《環球網》,2020年1月13日,https://taiwan.huanqiu.com/article/3wbTXR7gc8w;〈莫道浮雲終蔽日——台灣『大選』結果當何以看待〉,《新華網》,2020年1月11日,http://www.xinhuanet.com/tw/2020-01/11/c_1125450579.htm;第二種解讀請參〈胡錫進:實事求是看武統台灣的選項〉,《環球網》,2020年1月12日,https://taiwan.huanqiu.com/article/9CaKrnKoQls;〈社評:實事求是看臺海局勢的總態勢〉,《環球網》,2020年1月13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9CaKrnKoRAm;第三種解讀請參〈周志懷:這是『台獨』分子心中永遠的痛〉,《環球網》,2020年1月14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9CaKrnKoRUo。
[5]〈中央第一巡視組向中共中央台灣工作辦公室回饋巡視情況〉,中國國台辦,2020年1月10日,http://www.gwytb.gov.cn/wyly/202001/t20200110_1223179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