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期
壹、新聞重點
金正恩設定2019年年底為朝美協商無核化的「最終期限」,但美方卻未於期限內提出令北韓滿意的解決方案。2019年12月28日至31日,北韓召開「勞動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以下簡稱「七屆五中」)。本次中全會的議題為:根據當前內外形勢和革命發展,討論黨和國家面臨的政策方向,並推動「正面突破戰」,爭取革命新勝利(詳參表1)。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會中就國家發展、經濟計畫及武力建設等綜合報告,並進行外交、國防與經濟等相關領域的人事調整。[1]
貳、安全意涵
自2018年4月12日舉行「川金會」,會後發表四點聲明,朝向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的方向努力,但對於落實的方式,雙方南轅北轍。美國主張北韓必須「一步到位」,立即停止發展核武,並關閉核設施與銷毀已生產研發的核武,美方將於北韓完成無核化後解除制裁,並提供其發展經濟所需之援助。北韓則主張棄核必須以消除軍事威脅及保障體制安全為前提,並秉持「分階段廢核」與「同步補償」的原則,逐步累積互信,朝「無核化」的目標邁進。[2]
2012年金正恩執政以來,迄今共召開6次勞動黨全體大會。根據《朝鮮勞動黨章程》,黨全體大會為決定重要問題的決策機構,勞動黨中央委員需全體出席,勞動黨和內閣、中央機關幹部以及各地方人民委員長皆列席旁聽。按照慣例,金正恩執政後自2013年起每年1月1日以錄音方式透過媒體發表新年談話並公布重大政策走向,如2019年提出「四不」(不再製造、不再試驗、不再使用與不再擴散核武),順利促成「川金二會」。金正恩今(2020)年一反常態未發表新年演說,更突顯「七屆五中」回應無核化所宣布相關政策方針的重要性。
一、金正恩任內首度一年舉行兩次中全會
2019年4月10日,北韓在2月28日河內「川金二會」協商破局與美國極限施壓的制裁壓力下召開「七屆四中」,金正恩任命崔龍海為最高人民會議常務委員會委員長暨國務委員會第一副委員長、負責對美協商外交部副部長崔善姬獲選為最高人民會議外交委員會委員,反映為緩解朝制裁積極與美協商的立場。10月1日,朝美斯德哥爾摩「無核化」工作會談觸礁,金正恩2019年底為「無核化」談判最後期限將屆,北韓乃在「七屆四中」8個月後,召開「七屆五中」,此為金正恩執政以來首度一年內舉行兩次中全會。《韓聯社》(Yonhap News Agency)報導,與會者除250名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外,連同各道、市、郡(相當於地方縣市)的主要幹部,估計約有1,000名參加,號稱北韓史上規模最大的全體會議。本次中全會歷時4天,是自金日成1990年1月連續召開5天「六屆十七中」,時隔29年再度舉行為期2天以上的全體會議。
2019年12月31日,中全會通過決議,撤換將近三分之二的部長級官員。前北韓駐俄羅斯大使兼外交部副部長金亨俊取代李洙墉,擔任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副委員長兼黨國際部部長。主導核武開發的空軍司令、軍需工業部第一副部長李炳哲升任部長。國防與外交相關人事調整,呼應金正恩早先宣告於2019年年底談判期限過後將發展新道路。本次中全會後與金正恩合影的官員中,未見此前負責對美談判的外交部長李容浩,或因「無核化」協商破局而遭到究責。
二、北韓恢復「核武開發和經濟發展」的並進路線
2013年3月,金正恩召開任內首次黨中央全體會議,提出經濟建設和核武發展並進的政策方針。2018年4月20日的「七屆三中」,北韓為推動首次「川金會」,宣布中斷核試與洲際彈道飛彈(ICBM)試射,並集中力量發展經濟。2019年4月的「七屆四中」,金正恩強調自力更生,發展自主經濟。本次「七屆五中」工作報告全文共出現23次「正面突破」,金正恩表示為建立朝美信任,採取停止核試和洲際彈道飛彈試射、廢除核子試場,卻始終未獲美國做出相應之回應,北韓已無必要繼續單方面遵守承諾。金正恩會中指示「強化自力更生,正面突破」敵對勢力的制裁和封鎖,將重整國家經濟基礎與拓展生產潛力設定為經濟部門的當前首要任務,同時繼續研發新型戰略武器,加強國防力量建設。[3] 此舉顯示北韓將恢復「核武開發和經濟發展」的並進路線。
參、趨勢研判
一、北韓對美態度強硬但保留對話彈性
金正恩表示面對「敵對勢力」的制裁壓力,必須展開「正面突破戰」,將「推動『積極與進攻性』的政治外交與軍事攻勢,捍衛國家主權安全,取得正面突破戰的勝利」。政治外交方面,強大的政治外交和軍事保證乃取得「正面突破戰」勝利的關鍵,在當前形勢下強化外交戰線,以自力更生攻破敵人的制裁封鎖。北韓將積極尋求中、俄支持,要求美國解除制裁。2019年12月17日,中、俄在聯合國安理會提議解除制裁北韓的議案。2020年1月3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針對北韓「七屆五中」對「無核化」的政策宣示,呼籲朝美儘速恢復對話。韓國國情院1月6日表示,金正恩迄今未明確宣布中止對美談判,只要美國取消對朝敵視政策,北韓仍保留未來對美恢復對話的彈性空間。1月11日,《朝中社》(Korean Central News Agency)發表北韓外交部顧問金桂冠聲明,即使金正恩與川普(Donald Trump)之間有良好的私人情誼,只有美國接受北韓的要求才可重啟對話。
軍事作為方面,北韓將由短程飛彈改為中長程飛彈試射,加大對美施壓,展現強硬態度要求解除制裁。自2019年5月迄今,北韓已進行13次彈道飛彈試射,另於2019年12月7日及14日兩度宣稱在西海衛星發射場進行「重大試驗」,美國商業衛星亦發現北韓重啟豐溪里核試場的跡象。2020年1月3日,《勞動新聞》(Rodong Sinmun)評論指出,北韓將動用整個國家的力量推行國防建設,對於侵害尊嚴和生存權的行為立即予以還擊。北韓宣稱將具備「新型戰略武器」,主要指可搭載「多目標重返大氣層載具」(Multiple Independently-targetable Reentry Vehicle, MIRV)的洲際彈道飛彈或新型潛射彈道飛彈(Submarine-Launched Ballistic Missile, SLBM),將核攻擊範圍擴展到東北亞區域之外,提高北韓飛彈攻擊對美國本土的威脅。惟北韓潛艦能否具備潛射飛彈發射的能力,則仍有待檢驗。
二、北韓藉伊朗問題「正面突破」美方施壓
2001年10月美國進攻阿富汗和2003年3月美國進攻伊拉克時,金正日曾分別有25天和50天未出席公開活動。金正恩未受到1月3日美國利用無人機對伊朗聖城部隊指揮官蘇雷曼尼(Qassem Soleimani)施行斬首行動的影響,1月7日公開視察順川磷肥工廠,展現無懼和「正面突破」的信心與勇氣。[4] 小布希(George W. Bush)總統2002年發表國情咨文,將北韓和伊朗列為「邪惡軸心」(axis of evil)。美國國家情報總監科茨(Dan Coats)2019年向國會作證時,將北韓及伊朗與中國、俄羅斯並列為對美國安全構成威脅的「四大國家」(BIG 4)。北韓有小布希總統上台即撕毀柯林頓(Bill Clinton)時期簽署《日內瓦核框架協議》(DPRK-U.S. Nuclear Agreed Framework)的經驗,以及美伊之間協商無核化協議破局交惡的前車之鑑,近期伊朗危機情勢升高,恐將加深金正恩對美談判的不信任程度,進一步堅定發展核武與洲際飛彈的決心,使「無核化」更遙遙無期。
三、美國呼籲對話並持續監控北韓軍事動態
金正恩於「七屆五中」表示「將根據美國的對朝態度,提高強化核遏制力的深度和廣度」,美國川普總統與國安官員第一時間即作出回應。2019年12月31日,川普重申與金正恩的私人情誼,並相信金正恩會信守承諾落實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接受《福斯新聞》(Fox News)與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訪問時表示,希望金正恩能遵守對川普的承諾並做出正確的決定。同日,國家安全顧問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表示長程飛彈挑釁對無核化談判毫無助益。2020年1月2日,國防部長艾斯培(Mark Esper)則表示,敦促北韓重返外交談判,北韓倘重啟洲際彈道飛彈挑釁,將考慮重啓韓美軍演。[5] 韓國文在寅總統年度新年談話,提出連結鐵路公路與重啓開城工業園區及金剛山旅遊等擴大兩韓交流方案,美方隨即由國務院發言人表示反對,並強調對朝制裁的立場不變。美朝談判僵局難解,未來重啟對話之關鍵仍將圍繞無核化進程、北韓安全體制保障與解除制裁方案。
雖然美國因伊朗問題將注意力放在中東地區,但駐韓美軍已部署可執行斬首行動的攻擊型無人機「灰鷹」(MQ-1C Gray Eagle),並維持對北韓的威懾與監控(詳參表2),防止北韓藉伊朗問題升高危機,趁機發射中長程飛彈或貿然重啟核試。
表1、金正恩於「七屆五中」談話要點
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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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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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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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突破戰的主要戰線是經濟戰線,重整國家經濟基礎,挖掘一切可能的生產潛力,保障經濟發展和改善民生的需求為經濟部門的首要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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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勒緊腰帶也要實現自力富強、自力繁榮,捍衛國家尊嚴打敗帝國主義,這就是不可動搖的革命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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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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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發國防科技的尖端武器系統,並提高周邊政治局勢的控制能力。國防建設的核心目標就是擁有並繼續加強不敢向北韓動武的軍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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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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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以政治外交衝破前所未聞的嚴峻挑戰和困難,以確保在正面突破戰中取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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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無核化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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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韓為建立朝美信任,率先採取停止核試和洲際彈道飛彈試射、廢除核試場等重大措施,卻未獲得美國做出相應的回應。美國甚至違反承諾舉行韓美聯合軍演,並對韓國輸出尖端武器裝備,北韓沒有理由單方面遵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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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韓將持續大力推動確保國家安全所必須的戰略武器開發工作,直到美國取消敵視北韓的政策,在朝鮮半島建立持久穩固的和平機制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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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韓將無時無刻維持能夠抑制美國的核威脅,確保維護長期安全的強大核遏制力,但北韓會隨著美國今後的對朝立場,調整加強核遏制力的深度和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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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陳蒿堯整理自〈朝鮮勞動黨七屆五中全會公報〉,《我們民族之間》,2020年1月1日,https://reurl.cc/vnRLeo。
表2、美國近期監控北韓軍事動態概況
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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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查行動的軍機種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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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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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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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8C(JSTARS)
RC-135U(Combat Sent)EO-5C(Crazy Ha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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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查北韓境內移動式飛彈發射車(TEL)和野戰軍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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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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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C-135W(Rivet Joint)
RQ-4(Global Ha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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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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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國務卿畢根(Stephen Biegun)訪問韓國、日本,暫停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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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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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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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北韓飛彈發射前後釋放的電磁信號和核試時釋放的電磁輻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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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陳蒿堯整理自李根平,〈比(畢)根離韓後美偵察機再次現身半島公開監視朝鮮動態〉,《韓國中央日報》,2019年12月20日,https://reurl.cc/pDeYW8。
[1]〈朝鮮勞動黨七屆五中全會公報〉,《我們民族之間》,2020年1月1日,https://reurl.cc/vnRLeo;金明星,〈朝鮮勞動黨三分之二部長大換血〉,《朝鮮日報》,2020年1月2日,https://reurl.cc/EK5QrK。
[2]陳蒿堯,〈朝鮮半島之安全情勢發展〉,《2018印太區域安全情勢報告》,頁76-77,https://reurl.cc/6gn69d。
[3]〈朝鮮新路線浮出水面:正面突破重推核武經濟並進〉,《韓聯社》,2020年1月1日,https://reurl.cc/4gVN42。
[4]鄭鏞洙,〈美國清除伊朗軍隊指揮官或對金正恩產生巨大震懾〉,《韓國中央日報》,2019年1月6日,https://reurl.cc/K619pg;金慶和、梁升植、〈美對伊軍隊司令官實施斬首作戰 金正恩5天閉門不出〉,《朝鮮日報》,2020年1月6日,https://reurl.cc/1QNO2V;Christy Lee, “Experts: Iran’s Attacks on US Assets Could Encourage N. Korea’s Nuclear Ambitions,” VOA, January 9, 2020, https://reurl.cc/A1v3Ke;〈金正恩同志視察順川磷肥廠建設工地〉,《勞動新聞》,2020年1月7日,http://www.rodong.rep.kp/cn/index.php?strPageID=SF01_02_01&newsID=2020-01-07-0001。
[5]“North Korea’s Kim to unveil ‘new path’ in New Year speech after US misses deadline,” CNBC, December 31, 2020, https://reurl.cc/0zMW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