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數省優先徵集一線抗疫醫務人員及其子女入伍政策之探析
2020.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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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解放軍報社《中國國防報》2020年3月11日報導，承全國雙擁辦（全稱為「全國擁軍優屬擁政愛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關於幫助疫情防控一線軍隊人員家庭解決實際困難的通知》指示，中國各地陸續推出一系列關懷支援湖北「2019新型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下稱武漢肺炎）疫情防控醫療隊隊員家庭困難的措施，包括解決生活困難、入伍優先與就學優待等政策，旨在使支援醫務人員能無後顧之憂而專注於疫情防控。在一對一且客製化的服務下，相關措施頗獲好評。[1] 惟優先徵集疫情防控一線醫務人員及其子女入伍政策卻令人費解，其立意顯然有別於他者。
貳、安全意涵
一、優先入伍政策悖離現實且誘因不足
在全國雙擁辦此波關懷措施，安徽、湖南、浙江、雲南、遼寧等地推出優先徵集支援抗疫一線醫務人員及其子女入伍政策。政策重點大致有二：一為抗疫一線醫務人員及其子女，體檢合格與政治考核合格者即可定兵；二為支援湖北者可優先選擇入伍去向。浙江衢州市則較特別，除放寬學歷要求，另還給予經濟獎勵。
《中國國防報》之後又特別以雲南省為例，宣稱入伍優先政策引起熱烈迴響，並稱頌此既激勵一線抗疫人員，又可人盡其才。[2] 彼時疫情肆虐之際，中國各地優先徵集一線抗疫人員入伍之舉，確實有助於緩解解放軍醫療人力的迫切需求，惟激勵抗疫人員與迴響熱烈之說卻明顯悖離現實。
蓋因從軍並非中國青年學子目前就業的優先選擇，此於重點大學學生與所學專業熱門者尤然，而視之為義務者更居多數。在如此社會氛圍下，優先入伍政策對抗疫人員不知有何激勵作用？再者，除支援湖北者可選擇入伍去向外，其餘措施謂之優惠則略顯牽強。例如體檢合格與政治考核合格者本即可定兵，而放寬學歷要求無異降格以求，更有悖共軍當前提升兵員素質的政策方針。最後，此次雲南援助湖北醫療隊共1,156人，而報導指稱政策公布後20餘日，雲南省即有十餘名抗疫人員及其子女洽詢、報名，如此偏低的比例與迴響熱烈著實相去甚遠。反觀吉林省延邊州於3月15日頒布的帶崗入伍政策，僅只3天當地大學畢業生應徵報名人數即比往年同期提升兩倍。[3]其間迴響程度的強烈反差，凸顯優先入伍政策悖離現實且誘因不足。
二、解放軍衛生動員能量或達極限而待強化
從中國官方資料可知，解放軍自武漢肺炎疫情爆發後共派遣3批醫療隊，合計4千多名醫護人員支援武漢抗疫。這3批醫療隊隊員主要為感染科、呼吸科、重症醫學醫護人員，而且多人曾參與抗擊「非典」（SARS）與援助非洲抗擊伊波拉疫情任務，堪稱解放軍應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菁英。截至3月初，解放軍全軍63所定點收治醫院開設收治床位近3千張，共1萬餘名醫護人員投入救治任務。[4]
在中央指示經濟儘早復工以及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3月12日疫情已過高峰拐點的宣示下，中國各地支援湖北抗疫醫療人員自3月17日起已開始撤離。[5] 然而，回溯疫情方興未艾之際，在2月17日最後一批軍方醫護人員抵達武漢後，便未再聽聞解放軍增援醫護人員。此可能為彼時武漢當地疫情已獲初步控制，抑或解放軍衛生動員能量已達極限。在中國資訊不透明與屢屢刻意對外隱匿疫情的情況下，顯然後者的可能性較高。由於中國《兵役法》規定，解放軍可招收專業技術人員為軍士官，[6] 中國各地此次於2月下旬推出優先徵集支援抗疫人員及其子女入伍政策，鎖定國內相關醫療專業抗疫人員之意甚明。儘管政策悖離現實又誘因不足，但在時點上卻不禁引人聯想解放軍衛生動員能量是否已達極限，故於此回全國雙擁辦推動擁軍優屬措施時，順勢優先徵集相關醫療專業人才，以強化其國防衛生動員能量。解放軍推動變革向來採取試點運行做法，觀察成效後再決定是否擴大實施，故未來可觀察中國是否持續辦理。
參、趨勢研判
一、中國將順勢持續推動國防動員改革
論者有謂，武漢肺炎疫情能檢驗解放軍因應生化戰爭的能量，因為疫情影響與生化武器攻擊的結果並無二致，然而更精確的說法應是疫情能檢驗中國國防衛生動員應急應戰的能量。防疫若等同作戰，後勤補給自是作戰勝負關鍵，而居間的國防衛生動員更是要角。
中央軍事委員會於軍改後直接領導國防動員工作，足見對其重視程度，惟若干沉痾仍無法頓癒，如國防動員潛力統計調查即是，而此又正與疫情所需的物力動員息息相關。此回優先徵集一線抗疫醫務人員政策係屬國防衛生動員人力動員領域，而在物力動員領域，預料中國將趁此次疫情契機對前述沉痾順勢持續推動改革。
二、中國或將推出優惠政策吸引醫療人才從軍
在武漢肺炎疫情暫時仍看不到盡頭下，中國各地此次優先徵集抗疫人員及其子女，實為吸引具相關醫療背景的抗疫人員入伍，形成即戰力以強化其國防衛生動員能量。另未必具備相關醫療專長的抗疫人員子女顯然僅是陪襯，並非政策真正鎖定對象。惟在不利從軍的社會氛圍下，此一誘因不足的政策實難想像能有何重大進展。
提升兵員素質係中國近年徵兵的重點，為此中國不但鎖定大學生兵員，更想方設法極力提升其「含金量」。中國若欲快速強化其國防衛生動員能量，未來極可能參照大學生兵員徵集推出優惠政策，提供更多誘因以吸引醫療人才從軍。
[1]〈前方打仗，後方保障—各地陸續出臺措施關心關愛軍隊支援湖北醫療隊隊員家庭〉，《中國國防報》，2019年3月11日，第1版。在入伍優先方面，安徽省將一線醫務人員和防疫工作者及其子女列為2020年徵兵優先徵集對象，體格檢查、政治考核合格者直接定兵，而支援湖北者更可優先選擇入伍去向；湖南省明訂抗擊疫情一線醫務人員子女，3年內參加義務兵應徵且符合徵集條件者應優先徵集；浙江衢州市規定支援湖北醫務人員及其直系親屬應徵入伍可放寬至初中學歷，並再給予獎勵金5,000元；雲南省與遼寧省也對應徵的抗疫一線醫務人員及其子女優先定兵、優先選擇入伍去向，並明確各兵役機關統籌安排具體落實，各級要儘量簡化審批程序。
[2]周昆銳，〈雲南省軍地聯合出臺激勵政策，抗疫人員及其子女優先入伍〉，《中國國防報》，2019年3月18日，第2版。
[3]〈致敬仁心 感恩大愛〉，《湖北日報》，2020年3月31日，https://reurl.cc/qdOR3q；劉蕭翔，〈中國「人力動員」之觀察：以精準徵兵為例〉，《國防安全週報》，第61期（2019年8月23日），頁6-7；孫有權、屈雷宇，〈吉林省延邊州大學畢業生通過考試可帶崗入伍〉，《中國國防報》，2019年3月24日，第1版。中國大學生兵員徵集的困境乃「新生與在校生居多，畢業生較少；二本以下學歷居多，重點高校生較少；學校好的難招、專業熱的不來、學歷高的少見。」另中國大學的排名有所謂的一本、二本、三本之分，一本為全國重點大學，二本為一般的綜合性大學，三本則多為大學自辦的二級學院，錄取成績亦隨之遞減。參見劉蕭翔，〈2019年共軍大學生兵員徵集：回顧與觀察〉，《國防安全週報》，第82期（2020年1月17日），頁22。
[4]第一批於2020年1月24日除夕夜，由陸軍、海軍、空軍三所軍醫大學抽組3支各150人的醫療隊緊急馳援；第二批於2月2日，再抽組950名醫護人員趕赴武漢，與此前的450名醫護人員統一編組，承擔武漢火神山醫院救治任務。第三批於2月13日，再從陸軍、海軍、空軍、火箭軍戰略支援部隊、聯勤保障部隊和武警部隊所屬醫療機構，增援2,600名醫務人員（第一梯次1,400人於2月13日抵達，第二梯次1,200人於2月17日抵達），參照火神山醫院模式，承擔湖北當地兩所醫院確診患者救治任務。參見〈軍隊支援地方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新聞發布會文字實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2020年3月2日，https://reurl.cc/g7zqd4。
[5]截至3月24日24時，中國已自湖北撤離兩萬餘名醫務人員，退役軍人事務系統援助醫療隊40名人員亦已撤離，但國家醫療救治專家組及高水平重症救治團隊則仍堅守重症定點收治醫院。參見〈兩萬餘名醫務人員從湖北順利撤回，國家醫療救治專家組以及高水準的重症救治團隊將繼續堅守在重症定點收治醫院〉，《解放軍報》，2020年3月26日，第3版；〈退役軍人事務系統援鄂醫療隊有序撤回〉，《解放軍報》，2020年3月23日，第1版。
[6]《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第20條規定，可根據軍隊需要直接從非軍事部門具有專業技能的公民中招收士官（共軍義務役士兵稱義務兵，志願役士兵則稱士官）；第26條第5款規定，現役軍官可招收軍隊以外的專業技術人員和其他人員；第27條第5款規定，預備役軍官包括非軍事部門的幹部和專業技術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