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俄戰事爆發前烏克蘭面臨的「認知戰」攻勢
2022.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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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2年以來，英、德、法等歐洲各國領導人頻繁造訪基輔、莫斯科，積極斡旋可能一觸即發的烏俄戰爭。拜登（Joe Biden）與普欽（Vladimir Putin）亦多次通過電話。最新的情勢發展是，俄羅斯已經於2月21日宣布承認烏東地區主張獨立的頓內次克（Donetsk）及盧甘斯克（Lugansk），派兵進駐。[1]由於俄國強勢進逼，包括美國、英國與德國在內的多國政府紛紛宣布經濟制裁措施。在此之前，美、英情資單位透過媒體公開揭露莫斯科當局企圖利用炮製影片與假訊息為入侵烏克蘭的軍事行動鋪路。[2]這顯示出在戰事鄰近爆發之際，俄烏已經在同一波「認知戰」攻勢短兵相接。
貳、安全意涵
一、俄羅斯企圖透過「認知戰」瓦解烏克蘭社會凝聚力
「認知戰」具備準軍事手段特性，企圖透過心理途徑達到戰場優勢。其運作機制能夠奏效的關鍵，是針對性的利用資訊操作方式改變目標對象的認知；亦能利用與放大原本就存在的社會分歧，使共識難以形成，影響社會凝聚力。[3]過去幾年的案例顯示，「認知戰」在搭配「假訊息」（disinformation）攻勢下，對於民主政體與社會尤其容易造成顯著的破壞性。
烏克蘭事實查核組織「停止偽造」（StopFake）指出，自2014年的烏克蘭危機以來，俄羅斯官方即不斷有系統的支持「假訊息」在烏克蘭境內傳播。這些「假訊息」業已成為一個橫跨烏、俄的多目的狙殺鏈（kill chain）。一方面，它們透過不斷抨擊基輔的政策以削弱執政者的正當性；同時也客製化的吸引支持者群體。在地協力者亦扮演推波助瀾的角色。[4]
《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與《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是此回最先報導美國揭露俄國企圖利用偽製影片的媒體。《衛報》（The Guardian）則提供了諸多細節。美國國防部發言人柯比（John Kirby）提到，影片中出現烏克蘭軍事設施與武器裝備、土耳其製無人機，以及為數死傷、說著俄語的人。這些要素顯示影片設定的背景環境，可能為與俄羅斯接壤的烏東地區或俄羅斯，主要爭取對象則為當地民眾。[5]土耳其製無人機的入鏡，則令人聯想到烏克蘭與土耳其乃至與北約的合作聯繫。這些莫不呼應存在於烏克蘭社會的內部分歧，以及普欽要求北約停止與基輔合作的主張。
二、英美公開示警威攝俄國行動
美國政府並非首次對外揭露俄國可能用以正當化出兵烏克蘭的理由。在1月中旬，美方也曾指出俄國正透過安排特工人員進入烏克蘭東部，準備在當地自導自演，偽裝成烏克蘭部隊並發動對當地支持分離主義的親俄部隊或說俄語人士的攻擊，而後再以出兵保護的名目入侵烏克蘭。這就是所謂的「假旗行動」（false-flag operation），就內容而言，與此次指涉的俄國影片似有雷同之處。在美方公布消息後，英國外交部也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引述自身的情資報告，指稱莫斯科正密謀在烏克蘭扶持傀儡政權。[6]
美國國務院也在1月中以「事實與虛假」（Fact vs. Fiction）為名列舉出多則俄羅斯釋放的假訊息，指出其中多則來自普欽總統或是高階官員的言論。美國國土安全部的情報部門也觀察到，俄國官媒與其代理人網頁在2021年9月到2022年1月間發表了大量的反烏克蘭與反美的言論，光是在1月就達800篇以上。[7]
美英政府透過公布俄國的計畫與行動路線圖，具備對俄「先發制人」意味，藉此嚇阻俄國、增加其行動的成本。[8]與此同時，這些行動也期待發揮「事實查核」的效果，經由事先協助社會大眾內心有所準備，而有助於整體社會的韌性。
參、趨勢研判
一、烏克蘭社會面臨更高度戰爭壓力
儘管烏俄之間的軍事對峙加劇，烏克蘭軍隊在提高戒備的同時仍力圖克制行動與保持低調，目的即為避免給予俄羅斯行動的藉口。此次美國揭露炮製影片的存在，雖然一定程度上足以使該影片喪失效果，但也誠如美方官員所說，這個影片僅是俄國的選項之一。換言之，俄羅斯製造出兵的理由應尚有其他備案。考量到俄國長期製造的假訊息，例如散布美國將出動坦克攻擊烏東地區的謠言、或是烏克蘭政府將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或者是化學性武器屠殺烏東地區──該說法獲得尋求獨立的頓內茨克共和國總統普希林（Denis Pushilin）的引述，他並指控烏克蘭軍隊攻擊當地女性、孩童以及年長者，造成百餘人死亡──烏克蘭主流社會與其烏東地區民眾的認知落差未來恐更難以消弭。
再者，俄國的計畫遭到公布，以及重兵包圍烏克蘭的局勢，勢必更加激發烏克蘭社會整體的反俄情緒，這也使得擦槍走火的可能性因此上升。果真有部隊因此失控而向分離主義者或俄軍開火，從結果而言，同樣是提供了俄羅斯行動的機會。直言之，儘管當前烏俄陷入全面戰爭的可能性仍有轉圜餘地，但俄國的步步進逼勢將不斷提高施加於烏國社會的巨大壓力。
二、烏克蘭危機論述被扭曲比擬至台海局勢
鑒於世界政治與經濟格局變化，當前烏俄衝突局勢發展受到的關注遠勝2014年。有關基輔當局面臨的嚴峻挑戰以及美國和北約∕歐盟組織如何應對俄羅斯行動的討論，也超出普欽訴諸北約不得東擴至烏克蘭的議題框架。延伸的議題之一，即是近來同樣備受國際關注的台海情勢與中美關係。兩岸關係與烏俄關係雖然有本質上的差異，但基於地緣政治結構上同樣面臨強鄰威脅以及美國均為重要夥伴等兩點特色，是許多觀察者將二者比擬與比較的原因。[9]
值得關注的，還有敵對勢力刻意抽換概念，重新包裝烏克蘭面臨的認知戰攻勢，並重現在台灣的社會脈絡。例如，中國《環球時報》的一篇評論就在附和俄羅斯的立場：「烏克蘭危機的核心正是由於美國以及北約組織東擴造成俄國不得不的反彈。」；「台灣應當從中學習到，烏克蘭情勢緊張符合美國利益。」[10]應可預見，未來這類言論將在台灣社會層出不窮。
[1]在本文發刊之際，俄國在24日宣布對烏克蘭展開作戰。特此說明。
[2] Ellen Nakashima, Shane Harris, Ashley Parker, John Hudson and Paul Sonne, “U.S. Accuses Russia of Planning to Film False Attack as Pretext for Ukraine Invasion,” The Washington Post, February 3, 2022,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al-security/2022/02/03/russia-ukraine-staged-attack/; Shane Harris, Ashley Parker and Ellen Nakashima , “New Intelligence Suggests Russia Plans a ‘False Flag’ Operation to Trigger an Invasion of Ukraine,” The Washington Post, February 11, 2022,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al-security/2022/02/11/russia-ukraine-invasion-intelligence/.
[3]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 Imperial College London, “Countering cognitive warfare: awareness and resilience,” NATO REVIEW, May 20, 2021, https://www.nato.int/docu/review/articles/2021/05/20/countering-cognitive-warfare-awareness-and-resilience/index.html.
[4]Yevhen Fedchenko, “Kill Chain Against Disinformation: How to Stop the Kremlin’s Genocidal Rhetoric on Ukraine,” StopFake, February 6, 2022, https://www.stopfake.org/en/kill-chain-against-disinformation-how-to-stop-the-kremlin-s-genocidal-rhetoric-on-ukraine/.
[5]Nina Jankowicz and Ross Burley, “The West Has Gotten Savvier about Russian Disinformation. Will that Help Ukraine?,” The Washington Post, January 22, 2022,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utlook/2022/01/22/russia-ukraine-disinformation-narratives/.
[6]“Russia-Ukraine: US Warns of 'False-Flag' Operation,” BBC NEWS, January 14, 2022, https://www.bbc.com/news/world-europe-59998988; Kremlin plan to install pro-Russian leadership in Ukraine exposed, GOV.UK, January 22, 2022, https://www.gov.uk/government/news/kremlin-plan-to-install-pro-russian-leadership-in-ukraine-exposed.
[7]“Fact vs. Fiction: Russian Disinformation on Ukraine,” Department of State, January 20, 2022, https://www.state.gov/fact-vs-fiction-russian-disinformation-on-ukraine/; Nicole Sganga, “U.S. reveals Russian plot to use fake video as pretense for Ukraine invasion,” CBS NEWS, February 4, 2022. https://www.cbsnews.com/news/russia-disinformation-video-ukraine-invasion-united-states/.
[8]李俊毅，〈「偵查嚇阻」：美國示警俄烏衝突將起〉，《國防安全即時評析》，2022年2月 17日，https://reurl.cc/X4x1Oe。
[9]Steven Lee Myers and Amy Qin Amy, “Both 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 Have Particular Interest in the Ukraine Conflict,”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7, 2022, https://www.nytimes.com/2022/02/07/world/asia/taiwan-china-ukraine-russia.html.
[10] “Instigating Ukraine Crisis Serves US Interests, Offers Lesson for Taiwan Island,” Global Times, February 13, 2022, https://www.globaltimes.cn/page/202202/1252153.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