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晶片法案》過關後之挑戰
2022.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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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2年8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在白宮簽署總額2,800億美元的《晶片與科學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以下稱《晶片法案》），將投入527億美元支持美國半導體產業，其中390億美元用於激勵計畫，110億美元用於研發及勞動力發展計畫，並為半導體廠提供25%的投資稅收優惠，潛在成本為240億美元；此外，約2,000億美元用於科研，分別分配給國家科學基金會811億美元、地區科技中心100億美元及能源部680億美元。美國兩大黨共和黨及民主黨認同該法案可滿足美國國家安全的關鍵需求，可刺激國內投資，未來六年內將創造100萬個以上的就業機會。聯邦參院民主黨領袖舒默（Chuck Schumer）表示，這部法案把工作機會帶回美國本土，將終結美國依賴外國晶片的局面。[1]
貳、安全意涵
一、《晶片法案》係美國圍堵中國半導體發展手段之一環
2019年美中貿易戰及科技戰如火如荼之際，川普（Donald John Trump）政府曾透過《瓦聖納協議》（Wassenaar Arrangement）要求荷蘭停止出口「極紫外光曝光機」（EUV）至中國，藉此限制中國先進製程技術發展。 惟近期中國本土半導體大廠中芯國際傳出，已透過「深紫外光曝光機」（DUV）成功量產7奈米製程產品，震驚各國。近期美國再度依循該協議遊說半導體設備出口大國，如荷蘭及日本，意圖擴大限制DUV等半導體設備出口至中國，[3] 中共官方則抨擊此種手段為「技術恐怖主義」。[4]
本次此法案表面上是鼓勵全球半導體業在美設廠，將在10年內挹注2,000億美元資金，但該法案要求獲美補助之企業10年內不得在中國、俄羅斯、伊朗等地擴大投資28奈米以下的晶圓製造，否則必須全額退回補助款。[5] 顯然，本法案實質上之立法目的係壓制中國半導體產業技術進展，限制外資在中國發展，進而阻止中國取得外國先進晶片製造技術、人才及廠房設備等，故該法案可視為是美中科技戰延伸手段之一。
二、中國官方認定先進晶片製程頻繁受阻係「不公平競爭」
中共在《晶片法案》通過前，曾積極遊說美國政黨反對該法案，引發拜登嚴正抨擊中國共產黨試圖干預攸關美國半導體發展的法案談判，[6] 間接成為導致該法案一度卡關的原因之一。
《晶片法案》通過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於2022年8月10日例行記者會中表示，美國宣稱《晶片法案》旨在提升美科技和晶片業競爭力，但卻對美國本土晶片產業提供補貼，推行「產業差異化扶持政策」，限制相關企業在中國的正常投資與經貿活動，對全球半導體供應鏈造成扭曲，「該法所謂『保護措施』，呈現出濃厚的地緣政治色彩，是美國大搞經濟脅迫的又一例證。……中美經貿和科技合作……搞限制『脫鉤』只會損人害己」。[7]
中國貿促會、中國國際商會亦承襲前述中共官樣文章脈絡，指美國《晶片法案》係不當干預及限制全球工商界經貿與投資合作，斥美國動用政府力量強行改變半導體領域的國際分工格局，損害各國企業利益，中國「反對美國借國家力量阻撓全球工商界正常交流與合作，在歧視別國的基礎上展開不公平競爭」。[8]
目前中國尚無反制方法，過去亦僅能從現有之設備土法煉鋼（例如中芯國際以DUV設備研發出7奈米製程）尋求突破。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2022年8月初中國爆出「國家積體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國家大基金）舞弊案，[9] 加上最近拜登政府祭出先進晶片設計軟體（EDA）出口限制禁令，[10] 美國出招步步緊逼，掐緊中國先進製程的咽喉，中國半導體發展內憂外患不斷，現仍居於下風。
參、趨勢研判
一、《晶片法案》對移轉供應鏈至美國本土之成效恐相當有限
全球半導體大廠如英特爾（Intel）、台積電及三星已有計畫在美分別投資390億美元、120億美元、170億美元，金額達870億美元；若英特爾、台積電及三星向美國政府申請補貼款，可得到補助分別為180億美元、54億美元、80億美元。[11]
據推估，近年全球半導體行業資本支出持續增長，2022年較前一年度預測將增長24%達1,904億美元，創歷史新高。[12] 2022年台積電年度資本支出金額即高達400億至440億美元，[13] 《晶片法案》對台積電之補助款僅54億美元，不及該公司一年資本支出之15%，實質幫助相當有限。對於其他大廠，如英特爾及三星等，所獲補助金額亦不及其計畫在美投資總額之一半。
此外，半導體供應鏈若在地化程度要達到全面自給自足，將使成本大幅提高，造成半導體終端價格上漲35%至65%。[14] 單憑此類補助，該法案能否如美國政府宣稱，能有效將部分供應鏈移回美國本土，相當值得存疑。與其說是能移轉供應鏈回美國，不如說是美國利用此法案，意圖牽制各晶片大廠投資中國力道，及引誘該等大廠在美留下重要晶片技術等軌跡之嘗試。
二、《晶片法案》對韓半導體業影響大於我國
中國是全球最大半導體市場及南韓半導體業最大的出口國，2021年中國占南韓半導體出口總量的39%。目前全球前兩大的記憶體晶片製造商三星及SK海力士，有30%營收皆來自中國，[15] 若獲美補助，三星將無法在西安及蘇州擴大其現存記憶體晶片廠的產能，SK海力士亦無法對無錫及大連的DRAM和NAND記憶體晶片廠投資，[16] 故目前三星及SK海力士正重新權衡《晶片法案》補助與規劃中國投資。我國大廠如台積電，其近年中國營收占比下降，2018年至2020年約20%，2021年降至10%左右。[17] 若台韓大廠皆獲美國補助，即便台積電無法在中國進行研發或擴大之現有設施，預估其可能流失中國市場份額及相關影響，較南韓大廠而言，其實相對有限。再者，如前所述，中國半導體業受美打壓，現階段中國晶片產業對於台韓晶片大廠挹注相關資源之需求，亦大於台積電在中國獲利之需求。綜言之，《晶片法案》對我國半導體業之影響較小，宜留意對韓半導體業之衝擊及產業版圖變化。
[1]〈劍指中國 拜登簽1.6兆晶片法案〉，《聯合報》，2022年8月11日，https://udn.com/news/story/6813/6528246?from=udn-catelistnews_ch2。
[2]〈中芯7奈米競爭力不足，美有意擴大管制至DUV設備，恐影響陸成熟製程擴張〉，《財訊快報》，2022年8月1日，https://reurl.cc/GEx853。
[3]〈傳美國施壓荷蘭ASML對中禁售成熟製程半導體設備，北京抨擊這是「技術恐怖主義」〉，《關鍵評論》，2022年7月7日，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69467；〈美國升級對中國的晶片圍堵戰 華府施壓荷蘭及日本對華停售光刻機〉，《彭博社》，2022年7月6日，https://reurl.cc/eOXNOQ。
[4]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22年7月6日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主持例行記者會〉，2022年7月6日，https://reurl.cc/5p42O7。
[5]“THE CHIPS AND SCIENCE ACT,” House Leadership Science Committee, July 27, 2022, pp. 40-41, https://science.house.gov/imo/media/doc/the_chips_and_science_act.pdf；〈美國「晶片法案」拜登8/9正式簽署！加強限制中國半導體發展〉，《Newtalk新聞》，2022年8月4日，https://reurl.cc/LMm9Ky。
[6]〈拜登斥責北京干涉競爭法案 上任後最猛批評〉，《自由時報》，2022年5月4日，https://ec.ltn.com.tw/article/breakingnews/3915064。
[7]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22年8月10日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主持例行記者會〉，2022年8月10日，https://reurl.cc/yMY1Gq。
[8]〈中國貿促會、中國國際商會反對美《晶片與科學法案》不當干預和限制全球工商界經貿與投資合作〉，《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2022年8月10日，https://reurl.cc/RXWngZ。
[9]〈中國半導體掀「芯風暴」大基金複雜投資關係浮上檯面〉，《中央社》，2022年8月11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208110167.aspx。
[10]〈中芯7奈米突破嚇壞拜登？美新一波開殺〉，《工商時報》，2022年8月14日，https://ctee.com.tw/news/tech/697363.html。
[11]陳仲興，〈美國狂砸1.57兆重掌優勢 另出3狠招砍中國晶片命脈〉，《鏡周刊》，2022年8月10日，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20809fin002/。
[12]“Semi Industry Capex Forecast to Jump 24% and Reach Over $190 Billion This Year,” IC Insights, March 1, 2022, https://www.icinsights.com/news/bulletins/Semi-Industry-Capex-Forecast-To-Jump-24-And-Reach-Over-190-Billion-This-Year/.
[13]〈台積電估今年資本支出400億美元 續擴特殊製程〉，《中央社》，2022年7月14日，https://www.cna.com.tw/news/afe/202207140174.aspx。
[14]“Strengthening the Global Semiconductor Supply Chain in an Uncertain Era,” Semiconductor Industry Association, April, 2021, p. 45, https://reurl.cc/yMY1jD.
[15]〈韓媒︰南韓有條件參加晶片四方聯盟〉，《自由財經》，2022年8月9日，https://ec.ltn.com.tw/article/paper/1533271。
[16]〈拜登有多怕輸大陸？又痛殺1晶片廠 外媒：南韓也死定了〉，《中時新聞網》，2022年8月5日，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220805004423-260410?chdtv。
[17]〈北京未禁台晶片 美媒：中國在半導體領域需要台灣〉，《經濟日報》，2022年8月17日，https://money.udn.com/money/amp/story/5599/6544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