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守為攻的中國防疫外交
202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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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新型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簡稱武漢肺炎）目前在全球呈現急速擴散蔓延態勢，歐美國家已成疫情重災區，世界各國紛紛對武漢肺炎宣戰，部分國家更宣布進入緊急狀況，進行封城鎖國。2020年3月19日，義大利境內武漢肺炎的死亡的人數，首次超過中國成為世界之冠。3月27日，美國超越中國，成為疫情確診人數最多的國家。對比之下，習近平高舉「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3月11日宣布武漢肺炎為全球大流行（pandemic）後，開始致慰問電予韓國、伊朗、義大利、歐盟、西班牙、塞爾維亞、德國、及法國，並陸續與聯合國秘書長、義大利、西班牙、俄羅斯、英國、埃及、法國、巴西、德國、美國等國家領導人通電話，表達關心與協助之意。中國外交部並於3月20日，宣布將對82個國家和世界衛生組織、非洲聯盟（African Union, AU）提供援助，以共同遏止疫情的蔓延擴張。習近平於3月26日的G20特別峰會，更以抗疫成功者姿態，提出全球防疫四項建議：第一、堅決打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全球阻擊戰；第二、有效開展國際聯防聯控；第三、積極支持國際組織發揮作用；第四、加強國際宏觀經濟政策協調。[1] 北京這一連串密集的外交出擊顯示，在國內渡過武漢肺炎高峰期後，中國開始反守為攻，利用全球疫情危機，企圖重建其國際聲望並擴大其全球影響力。
貳、安全意涵
一、習近平高調防疫外交展現對國內疫情控制自信
援外須先安內，在中共防疫維穩優先思維下可知，北京高調對外援助防疫的底氣，在於國內疫情應已有所控制。自2019年12月武漢肺炎於中國爆發以來，初始北京刻意隱瞞疫情訊息，在喪失及早管控先機下，導致疫病在國內外大肆流行，引起國際社會嚴厲批評，中國的國際形象受到嚴重打擊。對此，習近平公開要求全面檢討防疫工作，隨著北京迅速汲取防疫經驗教訓，不斷精進防疫作為，近來中國之確診數持續降低。習近平於3月10日首次至武漢疫區進行視察後，中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在3月12日宣布，中國的疫情流行高峰已經過去；並於3月20日表示，中國首次達到連續3日，境內零確診新增紀錄。對此，香港城市大學公共衛生管理的副教授唐寧思（Dr Nicholas Thomas）表示，「作為一個絶對數字，中國還沒到（清零的）那個地步，不過他們正在逐步接近這個水平」。[2] 因此，儘管國際社會對中國防疫數據持高度保留態度，但在北京對疫情採取前所未有的嚴厲管控防治下，境內之武漢肺炎疫情已有暫時趨緩並獲得控制跡象，武漢也於3月25日正式解除封城。
相較於歐美國家開始鎖國封城，中國似乎已由他國避之唯恐不及的疫區，搖身一變成了嚴防境外病毒傳染的相對安全地方。習近平於對外慰問函電中一再表示，將「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和支持」。明顯地，當疫情已成習近平所稱對中共「治理體系和能力的一次大考」，他應已對國內疫情有相當程度的控制自信，因此才行有餘力高調對外提供協助，並藉此大肆宣揚防疫作戰勝利，激發國內社會對政府的信心與對國家的驕傲。
二、中國防疫外交反守為攻營造國際領導者形象
外交是內政的延長，在國內疫情有所掌控下，北京基於對武漢肺炎防疫的成果，正透過防疫外交，反守為攻地積極展現協助疫情嚴峻國家的意願與能力，企圖扭轉其始作俑者與初期隱瞞疫情的負面形象，並建構其國際領導者正面形象。其具體作為主要有二：卸責與援助。針對目前武漢肺炎全球大流行的現象，北京在口頭上，不僅未曾隻句片語對此表達愧疚與救贖之意，反而透過官方媒體，如《新華社》的〈理直氣壯，世界應該感謝中國〉，卸責式地歸咎歐美國家任由疫情惡化的原因，在於其自我輕忽武漢疫情嚴重性，未能感謝中國所給予的寶貴經驗與時間，慢半拍地未能及早採取有效因應措施，以致全球疫情惡化至此。除了卸責之外，中國還積極向國際社會進行援助，以展現中國對全球防疫的善意與能力。對此，中國採取了四項步驟：第一、在政府間援助方面，提供包括檢測試劑、口罩、防護服等；第二、在醫療技術合作方面，向各國分享中國的診療與防治經驗，並向伊朗、伊拉克和義大利派遣醫療專家組；第三、地方政府援助方面，中國透過地方政府向韓國、日本、義大利等國的城市捐贈了物資；第四、在民間援助方面，中國的很多企業和民間機構開始向相關國家提供捐贈。[3]
在卸責與援助俱進下，中國同時透過「大外宣」，宣揚中國以具體行動助力全球抗疫，並強調國際間應加強抗疫合作，以共同推動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
參、趨勢研判
一、疫情卸責角力將加劇美中競爭關係
隨著美國國內的武漢肺炎疫情日趨惡化，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正面臨嚴厲的政治危機考驗，此也為其總統連任之路，投下關鍵的不確定因素。近來因武漢肺炎病毒議題的中美衝突（如附表），其實只是雙方的新仇加舊恨。這不僅是因為中國正刻意透過防疫外交，反守為攻以強化其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挑戰美國的國際領導地位；同時也是因為美國國內跨黨派的反中氛圍，需要追究因武漢肺炎疫情導致美國遭受重創的責任，以減輕國內的政治壓力。特別是當川普政府無法有效處理國內疫情，如需轉移此焦點以尋找替罪羔羊，在這場卸責角力中，北京無疑是合理而恰當的適當人選。美國參眾議員跨黨派正在推動決議，籲請國際調查並向中共問責求償。美國企業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亞洲研究主任卜大年（Dan Blumenthal），則以縱火犯形容中國在武漢肺炎全球大流行角色，並批評國際社會正陷入中國轉移焦點與炮製陰謀論的陷阱中。[4] 可預見地，隨著武漢肺炎疫情在美國的惡化，互推疫情責任勢將引發中美外交新爭端。
隨著美國國內的武漢肺炎疫情日趨惡化，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正面臨嚴厲的政治危機考驗，此也為其總統連任之路，投下關鍵的不確定因素。近來因武漢肺炎病毒議題的中美衝突（如附表），其實只是雙方的新仇加舊恨。這不僅是因為中國正刻意透過防疫外交，反守為攻以強化其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挑戰美國的國際領導地位；同時也是因為美國國內跨黨派的反中氛圍，需要追究因武漢肺炎疫情導致美國遭受重創的責任，以減輕國內的政治壓力。特別是當川普政府無法有效處理國內疫情，如需轉移此焦點以尋找替罪羔羊，在這場卸責角力中，北京無疑是合理而恰當的適當人選。美國參眾議員跨黨派正在推動決議，籲請國際調查並向中共問責求償。美國企業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亞洲研究主任卜大年（Dan Blumenthal），則以縱火犯形容中國在武漢肺炎全球大流行角色，並批評國際社會正陷入中國轉移焦點與炮製陰謀論的陷阱中。 可預見地，隨著武漢肺炎疫情在美國的惡化，互推疫情責任勢將引發中美外交新爭端。
二、美日歐盟自顧不暇將予中國可趁之機
儘管中國抗疫模式的適用與否，引發不同意見，但中國仍將利用此全球疫情危機，擴大其在全球政治與經濟影響力。當中國陷入疫情高峰期，習近平在2月18日應約與英國首相強生（Boris Johnson）通電話時表示，「（中國）充分發揮制度優勢，舉全國之力，採取最全面、最嚴格、最徹底的防控舉措（對抗疫情）」。一個月後情勢逆轉，中國已度過流行高峰期，但英國與歐美國家則因疫情擴大，紛紛陷入自顧不暇窘態。此不僅強化中共對「制度優勢」的國家自信，更藉此國際危機，積極協助他國，透過巧實力（smart power），以增強並正當化中國在國際社會影響力。習近平於3月26日G20特別峰會的全球防疫四項建議，具體展現北京積極推動國際合作的多邊主義的策略。
相較於中國積極國際合作的「利他」作為，此與歐美在抗疫作戰需求下，紛紛先求自保的利己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川普政府「美國優先」的單邊主義思維，要求德國CureVac實驗室，專門為美國開發武漢肺炎病毒疫苗，而遭德國嚴拒，即是明顯的例子。美國的視野諮詢（Horizon Advisory）研究報告指出，就如同中國透過2008年金融海嘯擴張其全球影響力，北京此次將利用武漢肺炎全球大流行所帶來更佳之機遇，採取戰略攻勢，反擊美國圍堵中國在全球角色，同時破壞美國與歐洲之關係，以建立其全球領導者的角色。美國學者坎貝爾和多希（Kurt M. Campbell and Rush Doshi）在《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期刊中，則將這次新冠疫情危機同1956年的蘇伊士運河事件相提並論。文中強調，美國如果處理不好這次危機，美國的全球霸主地位也會受到同樣的挑戰。而武漢肺炎疫情危機，凸顯了美國國際影響力衰落，中國在積極對外援助下，正趁機爭取國際領導地位。歐盟外交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Josep Borrell Fontelle）則對中國全球防疫的「慷慨政治」發出警告，敦促歐盟國家在「全球話語權之戰」中，做好準備與中國的「影響力之爭」。[5] 而北京此種「合作利他」主義的不爭之爭策略，顯示當全世界都忙於國內防疫之際，只有中國仍將目光向外，不遺餘力地在國際上，企圖化守為攻的透過防疫外交，以增強其區域與全球的影響力。
附表、武漢肺炎疫情中美交鋒大事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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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
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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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4日 |
川普總統推特感謝中國表示，「中國持續努力遏制疫情，美方非常欣賞他們的努力和透明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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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日 |
美國開始實施近期到過中國的非美國公民禁止入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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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3日 |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指控，「美國政府迄今未向中國提供任何實質性幫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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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4日 |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指出，「中方注意到美方多次表示願向中方提供援助，希望有關援助早日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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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7日 |
習近平應約與川普就武漢肺炎疫情通電話。川普在隔日白宮記者會，稱讚習近平在抗疫中展現果斷且強而有力的指揮，並肯定中國表現專業且出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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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6日 |
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接受美國媒體採訪時，將新型冠狀病毒稱為「武漢冠狀病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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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9日 |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表示，「個別美國政客不尊重科學，不尊重世衛組織的決定，迫不及待地借新冠病毒對中國和武漢進行污名化，我們譴責這種卑劣的做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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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2日 |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在推特（Twitter）上質疑，「可能是美軍把疫情帶到了武漢。美國要透明！要公開數據！美國欠我們一個解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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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6日 |
川普總統首次在推特將新冠病毒稱為「中國病毒」。 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不滿中國把疫情責任推到美國，而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主任楊潔篪則批評美國政客污名化中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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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7日 |
川普解釋使用「中國病毒」一詞是因為，「中國宣傳錯誤的信息，說我們的軍隊帶來了病毒。與其爭論，我要以它的來源地來稱呼它，它的確來自中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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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8日 |
以報復美國將中國媒體機構列為外國使團為由，中國突然宣佈對美國《紐約時報》等五家媒體，分別採取反制與驅逐措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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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9-24日 |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歐塔加斯（Morgan Ortagus）與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針對中國隱匿疫情的爭議，在推特上針鋒相對。歐塔加斯還特別提，「就是台灣首次試圖警告世界衛生組織，疫情可能人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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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2日 |
針對武漢肺炎病毒起源之爭，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在專訪中表示，「揭開病毒的來源，但這是科學家要做的工作，而不是由外交官或者記者來進行揣測的，因為這樣的揣測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而且非常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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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4日 |
川普接受福斯新聞採訪時表示，他決定不再將新冠病毒稱為中國病毒，病毒來自中國人盡皆知，無須再小題大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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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5日 |
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表示，G7各國都認同「中國就疫情散播假資訊」。 |
資料來源：鍾志東整理自公開資料。
[1]中國外交部公開資料顯示，習近平於2020年3月27日應約與美國川普總統通電話，這是繼2月7日首次通話後，川習間針對武漢肺炎疫情的第二次通話；〈外交部發言人耿爽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0年3月20日，https://reurl.cc/0oxaKk；〈習近平出席二十國集團領導人應對新冠肺炎特別峰會並發表重要講話〉，中國外交部，2020年3月27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gjldrhd_674881/t1761940.shtml。
[2]〈肺炎疫情：中國稱連續兩天無本土新增病人，但完全解禁仍面臨擔憂〉，《BBC中文網》，2020年3月20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1970802；〈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2020年3月20日新聞發布會〉，中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2020年3月20日，http://www.nhc.gov.cn/xwzb/webcontroller.do?titleSeq=11269&gecstype=1；〈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召開會議 研究加強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 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主持會議〉，中國國防部，2020年2月3日，https://reurl.cc/b5nNWr。
[3]〈理直氣壯，世界應該感謝中國〉，《新華社》，2020年3月4日，http://www.xinhuanet.com/2020-03/04/c_1125660473.htm；〈外交部發言人耿爽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2020年3月20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fyrbt_674889/t1758730.shtml。
[4]Dan Blumenthal, ‘Coronavirus and the future of US-China geopolitical competition: What we know so far,’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March 18, 2020, https://reurl.cc/d0xqaq;〈中美關係難緩和 北京驅逐美國三大報社記者〉，《BBC中文網》，2020年3月17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1938286；〈新冠疫情大流行美參眾議員推決議籲國際調查並向中共問責求償〉，《美國之音》，2020年3月26日，https://reurl.cc/V65mW6。
[5]〈肺炎疫情：「中國抗疫模式」引全球反思，但難以在全世界複製〉，《BBC中文網》，2020年3月16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51904700；Emily de La Bruyère and Nathan Picarsic, ‘Viral Moment: China's Post-COVID Planning,’ Horizon Advisory, March 15, 2020, https://www.horizonadvisory.org/news/coronavirus-series-report-launch-viral-moment-chinas-post-covid-planning; Kurt M. Campbell and Rush Doshi, ‘The Coronavirus Could Reshape Global Order,’Foreign Affairs, Vol. 99 (2), March/April, 2020, https://reurl.cc/8G2bbb; 〈歐盟警告：中國在利用疫情擴大其政治影響力〉，《美國之音》，2020年3月25日，https://reurl.cc/oLxKY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