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析中國負面國際形象劇升之現象
202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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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美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在2020年10月5日的調查研究報告顯示，在12個歐美與亞洲的先進開發國家中，對中國的負面（unfavorable）評價都超過60%，是近10年來的最高紀錄（請參見附表）。此外，其中有48%的受訪者認為，中國經濟影響力高於美國，是主導世界經濟的頭號大國。調查裏有三個國家對中國的負評超過80%，其中日本（86%）是對中國負評最高的國家，瑞典（85%）是歐洲對中國負評最高的國家，澳大利亞（81%）則是較2019年對中國負評上升最多的國家（24%）。而美國對中國持負面看法者有73%，較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就任來上升20%，對中國負面評價更達到15年來的歷史新高。[1]本文主旨在於，探討中國在國際社會負面形象劇升的主要原因，及其對國際社會發展的可能影響。
貳、安全意涵
一、認知對國際形象有關鍵性影響
世界銀行（World Bank）最新資料指出，根據2019年全球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美國仍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21.4兆美元），中國則緊隨在後位列第二（14.3兆美元）。中國經濟規模約為美國的67%。[2]但皮尤的問卷調查卻顯示，有近半數的先進國家受訪者認為中國是掌控世界的經濟霸權（world’s dominant economic power），相較下認為是美國的只有35%；就國家而言，調查中所有的歐洲國家及澳大利亞都一面倒的認為，中國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經濟強權，只有美國自己與其亞洲盟邦日本及韓國，才認為美國是世界經濟龍頭。這凸顯了一個重要現象：事實與形象間，不盡然會相符。
認知（cognition）是個體對事物客觀認識與主觀評價的心理過程。美中兩強經濟力量在現實與印象間的差距，顯示認知因素對國際形象的關鍵性影響。當武漢肺炎疫情肆虐全球經濟之際，美國、日本、與歐洲國家都預期經濟將負成長，中國經濟卻罕見地呈現逆勢成長趨勢，且其增長速度並無減弱跡象。[3]然而，就如同金錢與權力無法買得尊敬，國際社會開始或許驚艷於中國在經濟上的成就與影響力，但這並不代表中國的國際形象，獲得相對應的肯定。相反地，由於理念與意識形態不同的認知差距，對他國影響力反將被視為對他國的威脅，西方國家對北京銳實力（sharp power）的警覺即是明例。特別是近年來北京在香港議題、新疆人權、鄰國領土爭端、智慧財產權等議題上蠻橫強勢的作為，引起西方社會在價值認知上的反感，以致中國在國際形象上，成為不受歡迎的世界經濟超強。
二、適得其反的北京大外宣與戰狼外交
隨著中國國力的大幅提升，北京運用大外宣與戰狼外交手段，進行軟硬兼施的國際輿論戰，加劇了西方先進國家與中國的緊張關係。中國認為要在國際上真正強起來，要能爭奪國際話語權用以影響國際輿論，形塑中國在國際社會正面形象，反擊在國際上挨罵的問題。因此除了積極在文化宣傳中國的國際布局外，近年來中國官員在外交場合，常以主動出擊、強硬無理、針鋒相對、謾罵脅迫的戰狼外交風格，反擊國際上任何對中國的批評，藉以展現其民族自信、正當化中共政權、與捍衛習近平領導。在不容置疑的「習近平外交思想」下，戰狼外交有其政治正確的必然性與需要性，但此同時反映「新時代中國特色外交」與共產獨裁政權的相似本質，具不容異議的專制性與鬥爭性。無可避免地，這造成國際社會的反感，更引發多起與他國嚴重的外交衝突。而北京的失策，正是台北的機會。
武漢肺炎疫情的全球流行，嚴重打擊了始作俑者中國的國際形象。在疫情爆發之初，北京大肆運用戰狼外交與大外宣，企圖撇清疫情爆發責任。在國內疫情獲得控制後，中國學者時殷弘指出，北京外交政策上有兩個優先考慮，一方面透過傳播弘揚「中國體制的某種優越性」，以及對外投射全球抗疫引領者的「新形象」。但北京此種在國際間刻意操作武漢疫情作法，顯然是適得其反，先進國家對此並不買單。皮尤的調查就發現，中國的負面形象與武漢疫情有密切關係。在受訪的14個國家中，平均有61%的人認為中國應對疫情不力，而有78%的人則對習近平處理國際事務欠缺信心。中國於國際社會高負評現象顯示，在國際輿論上，不論北京自以為是的戰狼外交，還是單向輸出的大外宣，其實都無法改變中國共產黨與西方自由民主社會在價值與體制的根本歧見，而這就如同何清漣所觀察，「一個國家的國際形象由其國內政治社會狀態決定」。[4]
參、趨勢研判
一、美國反中抗中態勢方興未艾
以美國為首西方民主先進國家對中國的高度負評，反映其對中共專制政權的強烈不信任感。美中因價值與理念所產生的認知歧異，也將成為未來雙邊競爭衝突的主要根源。在皮尤調查中，儘管美國不是對中國負評最高的國家，但美國有能力、也有動機，無疑是當前國際社會反中抗中的領導者。武漢肺炎疫情在美國蔓延後，川普政府攻擊中國的聲量與力道，有明顯大幅升高的趨勢。此或許與今年底美國總統大選選舉策略運作有關。但美國社會不分黨派對中國的高度惡感，也正當化川普政府對中國的諸般強硬措施。在國際上，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即表示，中共已成自由世界的主要挑戰，因此對中共統治下的中國，要採取「不信任，而且要核實」（distrust and verify）的基本立場，並呼籲國際社會共同建立民主聯盟，以對抗極權中國。華府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2020年10月14日民調顯示，多數美國人民願意承擔軍事風險保衛台灣不受中國威脅。[5]相較於過去，美國民眾如今在軍事防衛台灣態度的轉變，此正呼應美國對中國空前的惡感。
二、歐盟對中國態度將日趨強硬
歐洲是中國建構多邊國際秩序的關鍵，也被中國視為中美競爭下，在西方世界中的理想緩衝區。歐洲主流民意對美國川普政府單邊主義持負面評價，因此中國在國際社會空前孤立下，對主張多邊主義的歐洲，有著很高的期待。但隨著近年來北京對香港與新疆的嚴厲打壓政策，以及中國始終未兌現對歐盟的經貿承諾，歐盟對中國的態度已開始有轉變，正調整其經貿優先的歐中戰略思維，而不再如過去那麼的溫和曖昧。此變化可見於2019年12月北約的《倫敦聲明》（London Declaration），首次明確地將中國定義為北約盟國之「挑戰」（challenges）。2020年9月14日歐盟領袖與習近平在雙邊視訊峰會上，歐盟領袖更當面直接批評中國人權問題，習近平則回敬以「中方不接受人權教師爺」。皮尤調查報告則顯示，歐洲主要國家英國、德國、法國對中國的負面印象，呈急遽上升趨勢，負評也都達70%以上。歐盟原本還將於2020年11 月16日針對中國舉行特別峰會，後來雖因歐洲疫情日趨嚴峻而臨時取消；但歐盟這罕見特別峰會的安排顯示，其將有更明確而強硬的態度，因應中國這「制度性的競爭對手」。
附表、先進開發國家間對中國的評價調查表
資料來源：“Unfavorable Views of China Reach Historic Highs in Many Countries,”Pew Research Center, October 6, 2020, https://reurl.cc/avZy5G.
[1] Laura Silver, Kat Devlin, and Christine Huang, “Unfavorable Views of China Reach Historic Highs in Many Countries,” Pew Research Center, October 6, 2020, https://reurl.cc/avZy5G.
[2] Gross Domestic Product 2019,” World Bank, July 1, 2020, https://databank.worldbank.org/data/download/GDP.pdf.
[3] Matthew A. Winkler, “China Is Winning the Virus-Economy Recovery Race,” Bloomberg, October 2, 2020, https://www.bloomberg.com/opinion/articles/2020-10-02/china-is-winning-the-coronavirus-economy-recovery-race; “A Crisis Like No Other, An Uncertain Recovery,”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June 2020, 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EO/Issues/2020/06/24/WEOUpdateJune2020.
[4] 華春瑩，〈佔據道義制高點提升國際話語權〉，《求是網》，2019 年 7 月 12 日，http://www.qstheory.cn/llwx/2019-07/12/c_1124745528.htm；斯影，〈疫情之下大行其道的中國“戰狼”外交會不會成為新常態〉，《BBC中文網》，2020年5月13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chinese-news-52632979；何清漣，《紅色滲透：中國媒體全球擴張的現象》，（新北市：八旗文化，2019年），頁192-196。
[5] Michael R. Pompeo, “Communist China and the Free World’s Future,” U.S. Department of State, July 23, 2020, https://reurl.cc/x0EE6V；鍾辰芳，〈民調：多數美國人願為防衛台灣承擔風險〉，《美國之音》，2020年10月15日，https://reurl.cc/EzVqN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