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發布《中國共產黨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偉大實踐》白皮書之觀察
2021.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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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1年6月2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發表《中國共產黨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偉大實踐》白皮書（以下簡稱人權白皮書）。中國官媒《人民日報》不僅頭版頭條報導中國官方發表新版人權白皮書，並以三個版面刊載全文。[1] 全文扣除前言和結論共有七個章節，共2萬3千餘字，內容除了對中國共產黨促進中國人權水準和貢獻世界經驗歌功頌德之外，堅持共產黨的領導、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權發展道路更是貫穿全文的主旨。中國官方於6月底發布人權白皮書、吹擂其人權成就，與外界認知的中國人權狀況大相逕庭，不外乎是為迎接百年黨慶所做的宣傳。[2] 然而，令人擔憂的是隱藏在文宣中扭曲人權價值及輸出中國式人權的企圖，一旦這種「黨的利益凌駕一切」、「政府主權高於人權」的思想被接受，國際人權體系將面臨嚴重的挑戰。
貳、安全意涵
一、以歷史文化特殊性否定西方價值
新版白皮書一開始便描繪西方列強踐踏中國人民尊嚴和生存的歷史經驗，強調「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壓迫之下，飢餓、貧窮、落後、挨打是近代中國人權狀況的真實寫照」。透過歷史的鋪陳，白皮書一方面控訴過去西方國家對中國人權的傷害，另一方面也從根本上否定「自由、民主、平等」等普世價值。根據其邏輯，西方國家所謂的普世價值乃是仗其政治經濟實力強加諸於他國的文化霸權，中國基於自身的歷史和文化特殊性，追求的是生存、發展的權利，而非西方價值。因此，白皮書開宗明義表示「中國共產黨堅持人民至上，堅持人權的普遍性原則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堅持生存權、發展權是首要的基本人權，堅持人民幸福生活是最大的人權」。
二、以發展式人權為政府侵犯人權開脫
以整本白皮書出現的字詞頻率來看，出現最多的前三名依序是「中國」、「發展」和「人民」，「人權」僅排在第四；此外「國家」和「中國共產黨」所占的篇幅也有一席之地。若剔除中國一詞，貫穿全文最重要的高頻詞是「發展」（圖1）。
圖1、中國新版人權白皮書詞頻
資料來源：作者自行整理。
長期以來，中國就不斷地在人權定義上穿鑿附會，不但將生存權、發展權置於人權的中心，以謀求人民的幸福作為人權實踐的目標；並積極推動這類概念進入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討論，甚至寫入世界人權報告。[3] 事實上，把「求生存、要發展、謀幸福」作為人權核心最嚴重的問題是，為了積極追求這些所謂的人權時，其他人可能被迫犧牲自己的權利。因此為了維護香港的繁榮穩定、為了促進新疆維族的發展，政府便可假人權之名鎮壓言論、打擊異己或強迫集中進行改造教育。質言之，中國發展式人權不僅徹底悖離了保障個人權利免受政府侵害之底線，更誇張的是以模稜兩可、似是而非的華麗詞藻，替政府合法侵犯人權另闢蹊徑。
三、藉脫貧、人類命運共同體誇大中國發展人權之成就
新版人權白皮書對六四、新疆、西藏及香港絕口不提，取而代之的是中國以農村扶貧為中心的脫貧行動，藉此誇大中國對國內及世界人權發展的貢獻。例如，白皮書稱「中國在減貧事業上…不僅改寫了中國人權事業的發展史，也創造了世界人權保障新奇蹟…顯著縮小了世界貧困人口的版圖，對全球減貧貢獻率超過70%」此外，白皮書也強調中國推動的「一帶一路」不但是共同發展的倡議，也是保障人權的倡議，是推動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實踐平台。然而，與減貧、一帶一路或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命題最直接相關的是發展，絕非人權保障，更遑論這些行動和倡議所引起的諸如強制脫貧、債務陷阱及地緣政治野心等爭議。[4] 與其說中國貢獻世界人權發展，倒不如說中共利用白皮書編撰言過其實的人權功績。
參、趨勢研判
一、中國將藉發布人權報告回應各種侵害人權的指控
近期中共在新疆和香港侵害人權的行徑招致國際社會強烈的譴責，如加拿大成為繼美國之後第二個在國會通過認定中國對新疆維族實施種族滅絕的國家；40多國發表聯合聲明敦促中國當局允許聯合國人權高級專員進入新疆調查。[5] 中國發表人權白皮書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藉白皮書回應國際對中國人權的指責。研判中國將主動出擊，定期發布人權報告矯正視聽，並以「那又怎麼說」（whataboutism）詭辯術批評西方國家在種族和原住民議題上的人權侵犯。
二、中國和國際社會的人權歧見將持續擴大
中國官方選擇在建黨百年前夕發表新版人權白皮書，其目的除了回應西方國家的指控之外，也企圖利用中國年度盛事的大喜之日強化對中國民眾的「人權教育」。以混淆的價值曲解人權本質、以浮誇的言詞吹捧中國人權成就，說服其老百姓接受中國的人權與眾不同、相信中國共產黨是保障人權的寄託，國際社會對中國人權狀況的批判，都是西方國家干預中國內政並阻礙中華民族復興的陰謀野心。特別是在百年黨慶與愛國主義撲天蓋地的渲染之下，本文研判成長於習時代的中國人，對於人權的意義將內化（internalize）黨國集體思想，未來中國和國際社會的人權歧見亦將持續擴大。
[1]中國發布的人權白皮書請見，〈《中國共產黨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偉大實踐》白皮書（全文）〉，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21年6月24日，https://reurl.cc/yEv602；人民日報的報導請見，〈《中國共產黨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偉大實踐》白皮書發表〉，《人民日報》，2021年6月25日，https://reurl.cc/j8yveD；新版人權白皮書的相關評論請見〈創造了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偉大奇蹟〉，《人民日報》，2021年6月25日，https://reurl.cc/j8yveD及〈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取得巨大人權成就〉，《人民日報》，2021年6月25日，https://reurl.cc/eEydoK。
[2]根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報告顯示，在17個先進國家中，高達八成民眾認為中國不尊重其人民的個人自由。詳請見Laura Siver et al., “Large Majority Say China Does Not Respect the Personal Freedom of Its People,” Pew Research Center, June 30, 2021, https://www.pewresearch.org/global/2021/06/30/large-majorities-say-china-does-not-respect-the-personal-freedoms-of-its-people/。
[3]例如，2018年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表決通過中國提出的《在人權領域促進合作共贏》，其內容包括「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詳請見〈中國推「人類命運共同體」提案聯合國 僅美國投下反對票〉，《ETtoday新聞雲》，2018年3月24日，https://www.ettoday.net/news/20180324/1137160.htm；王宏恩，〈中國如何透過聯合國重新定義人權〉，《思想坦克》，2020年10月15日，https://voicettank.org/single-post/2020/10/15/101502。
[4]尚國強，〈【強制脫貧】中國發布減貧白皮書 「千年來首次消除絕對貧困」〉，《上報》，2021年4月7日，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SerialNo=110293；鮑蓉，〈新報告再次凸顯中國債務陷阱外交〉，《美國之音》，2021年4月8日，https://www.voachinese.com/a/china-lending-debt-20210407/5844725.html。
[5]〈加拿大議會稱中國對維吾爾人實施「種族滅絕」〉，《BBC中文網》，2021年2月23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56165382；李京倫，〈40多國要求大陸 立刻讓聯合國人權事務負責人訪問新疆〉，《聯合新聞網》，2021年6月22日，https://udn.com/news/story/6809/555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