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近期中共處理兩岸關係的戰略思考
2021.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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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在國際友台行動增加的情況下，兩岸僵局使得中共在處理兩岸關係上，時有看似過激的舉動。例如共機10月1日至4日共149架次密集擾台，塑造緊張氛圍，警告意味強烈的同時亦引起美國與國際媒體高度注目與大幅報導，[1]陸委會主委邱太三亦轉述專家學者之判斷，以「準戰爭的布局」來加以形容。[2]在政治上，中共則持續對「台獨」提出警告，習近平在10月9日「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表示，「『台獨』分裂是祖國統一的最大障礙，分裂國家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必將遭到人民的唾棄和歷史的審判」![3]受到國際局勢的影響，中共長期以來對台持續的警告與提及動武之可能，近期配合台灣週邊軍事活動，以營造未來台海動盪的可能局勢。本文從中共近期作為進一步分析其目標，以理解近來中共對台作為之背後意圖。
貳、安全意涵
共機10月初4天149架次共機擾台，引起各方關注。除美國國務院發表聲明呼籲中國停止相關脅迫外，[4]這樣高強度的共機擾台使得美國拜登總統在美國時間10月5日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他與習近平通過電話，雙方都同意遵守「台灣協議」。[5]美中雙方由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與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篪在10月6日舉行會晤，儘管會後雙方所重申的內容確有所差異，[6]但從結果來看，之後解放軍大幅減少共機擾台的次數，僅在10月10日象徵性地派遣3架軍機飛入西南空域防空識別區，即使蔡總統提出「四個堅持」，受到國台辦強烈抨擊，解放軍也並未有所動作，彷彿緊張局勢暫時落幕。這不但突顯去年川普政府和拜登在處理中共刻意升高緊張局勢下應對層級與做法之差異，也彰顯出拜登政府為避免擦槍走火下的努力。但透過上述事件發展，也可以察覺中共在處理兩岸關係上的兩項重要戰略思維：
一、中共刻意提升緊張關係有利管控局勢
若回過頭來看10月初的共機擾台，可以發現中共之策略在於藉由提升緊張局勢，迫使美方為求區域穩定，進而在和談中做出若干程度讓步之可能。這也是過去以來中共所使用的策略之一，例如2020年6月中第一次開始密集入侵台灣西南空域防空識別區，使得緊張局勢高升後，7月中國透過外交系統例如外長王毅與時任駐美大使崔天凱幾次呼籲中美雙方應理性溝通，後雙方於2020年8月7日美中防長進行通話，以降低風險與防止誤判。[7]這次的緊張局勢與2020年6月相比，兩次軍事行動在數量上與頻率上除了有落差外，其重點仍在於近期美國學界與政界對於中共在短期的未來極有可能對台進行軍事行動的氛圍越來越濃厚，[8]這都可能會直接或間接影響美國在面對中共提升緊張局勢後的回應，有利中共掌控局勢。
二、形塑台海問題國際化的不利和平
對中共而言，兩岸僵局不是重點，急迫性也並非特別高，但是這兩年來台美關係發展與國際友台的行動不斷增加，使得台海問題有逐步國際化的趨勢。例如瑞士國會下議院9月14日通過「改善與台灣關係」議案；美國國會在9月23日通過的2022財政年度國防授權法案中，建議美國國防部邀請台灣參加2022年環太平洋軍演；立陶宛在9月30日通過修法，在未有正式邦交的國家地區設立代表處提供法源基礎；歐盟在10月6日與7日友台相關決議，今年已通過11項友我議案；日本神戶市議會10月7日通過挺台意見書等。[9]從對台灣的戰略思維角度來看，若中共沒有進行反制，長期下來可能使各國在一個中國原則的立場上有所鬆動，進而影響中共未來統一台灣的「合法性」。也因此，為了防止國際友台行動的擴散，中共透過外交上持續性的警告、軍事上增加台海周邊軍事活動，在提高緊張局勢的同時，也是變相警告相關國家持續對台友好可能不利兩岸和平並防止各國在一中原則上有所鬆動，以求設置停損點。
參、趨勢研判
一、台美對於威脅認知差異可能恐使中共得利
儘管中共對台的軍事威脅逐年上升，軍事行動也是持續不斷，使得兩岸關係的情勢看似較過去緊張，但習慣了中共長期的威脅手法與伎倆的台灣人而言，不論是在股匯市或是其他經貿方面，這樣的手法都並未對台灣造成衝擊，反而有利台灣在增加軍購與軍事預算之正當性。但中共的軍事威嚇，看在美國政府與專家學者而言，則相對謹慎，美國國內有關於中國可能攻打台灣的氛圍，遠高於台灣，包括美軍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維森（Philip S. Davidson）與其他不少歐美專家學者都評估中共可能在幾年之內對台動武。[10]暫且不論台灣或美方哪一方的判斷更貼近實情，這樣的認知差距雖然看似尚未造成負面影響，但也不能排除中共未來持續刻意對美操作緊張局勢，而使美國政府未來為防止緊張局勢持續升溫，對中讓步或是改變對台作為，最終使中共得利。
二、一昧不敢刺激北京終將難以避免戰爭
中共過去以來始終認為終將「解決」台灣問題。例如習近平在10月9日「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的講話提到「台灣問題因民族弱亂而產生，必將隨着民族復興而解決」，[11]除再一次的突顯出統一台灣的決心外，亦顯示中共不會容忍台灣永遠「維持現狀」的情況。台灣問題都將隨著中國的強盛迎刃而解。在這樣的目標下，中共對台統一的戰略思考，在軍事上主要仍以武力統一進行準備。對中共而言，由於美軍作為未來可能介入台海的變數，將直接影響到解放軍犯台成功與否，也因此，在解放軍尚未有足夠實力確保犯台成功前，藉由政治外交手段，除防止國際承認一個中國原則產生變化而持續施壓各國外，也防止台灣邁向「獨立」的道路，這是中共過去以來一直努力在維繫的。
隨著近年解放軍實力持續增強，未來只要中共軍事實力能夠成功有效強化其「反介入/區域拒止」（Anti-Access/Area Denial，A2/AD）的能力，防止外軍介入台海，則未來武力統一的可能性將會大幅增加。中共所營造之緊張情勢，使得近期國外專家學者對於不要刺激北京，降低衝突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但這反而符合中共武統的戰略思維。當美中雙方軍力持續拉近，若過去不要刺激北京的論調繼續成為國際共識，使得台灣在國防上無法與時俱進、在外交上無法有所突破，造成兩岸軍事實力差距過大、台灣在國際孤立無援，亦反而可能使得中共做好各項武力統一之準備，增加未來台海發生戰爭的可能。
[1] “Record number of China planes enter Taiwan air defence zone,” BBC News, October 5, 2021,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8794094; “China is ratcheting up military pressure on Taiwan,” The Economist, October 9, 2021, https://www.economist.com/china/2021/10/09/china-is-ratcheting-up-military-pressure-on-taiwan; John Feng, “China Warplanes a Warning to Taiwan's 'Foreign Supporters,' Diplomat Says,” Newsweek, October 7, 2021, https://www.newsweek.com/china-warplanes-warning-taiwan-foreign-supporters-diplomat-says-twitter-1636456。
[2] 郭建伸，〈共機頻擾台準戰爭狀態？邱太三：是指布局〉，《中央社》，2021年10月15日，https://www.cna.com.tw/news/aipl/202110150051.aspx。
[3] Ned Price, “Increasing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Military Pressure Against Taiwan Undermines Regional Peace and Stability,” U.S. Department of State, October 3, 2021, https://www.state.gov/increasing-peoples-republic-of-china-military-pressure-against-taiwan-undermines-regional-peace-and-stability/。
[4] Ned Price, “Increasing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Military Pressure Against Taiwan Undermines Regional Peace and Stability,” U.S. Department of State, October 3, 2021, https://www.state.gov/increasing-peoples-republic-of-china-military-pressure-against-taiwan-undermines-regional-peace-and-stability/。
[5] 後來白宮發言人莎奇（Jen Psaki）澄清，拜登與習近平的通話指的是9月9日的第二次通話。訪問內容，詳見，”Biden says he and China's Xi agree to abide by Taiwan agreement,” Reuters, October 6, 2021, https://www.reuters.com/world/asia-pacific/biden-says-he-chinas-xi-have-agreed-abide-by-taiwan-agreement-2021-10-05/。
[6] 中國外交部強調的重點在於美方同意「美方從無意改變一個中國政策」以及「美方表示堅持一個中國政策」上， 而美國白宮釋放的訊息並無上述內容，並置重點於中國在主權、新疆、香港、南海和台灣的相關作為上。詳見，〈2021年10月8日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主持例行記者會〉，中國外交部網站，2021年10月8日，https://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jzhsl_673025/t1913231.shtml；“Readout of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s Meeting with Politburo Member Yang Jiechi,” The White House, October 6, 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10/06/readout-of-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s-meeting-with-politburo-member-yang-jiechi/。
[7] 有關內容，詳見，洪子傑，〈簡評近期中國對美之外交策略與作為〉，《國防安全雙週報》，第 9期（2020年8 月），頁9-15。
[8] 近來美國相關言論與分析越來越多，例如，〈美學者警告：中共武統台灣不是亂講 「像征服香港一樣」西方無能為力〉，《ETtoday》，2020年8月21日，https://www.ettoday.net/news/20200821/1789783.htm；Rachel Oswald, ”China likely to attack Taiwan within five years, panel told,” Roll Call, February 23, 2021, https://www.rollcall.com/2021/02/23/china-likely-to-attack-taiwan-within-five-years-panel-told/。
[9] 〈瑞士國會通過友台議案 「四事件」警覺中國滲透野心〉，《自由時報》，2021年9月16日，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3673531；江今葉，〈美國眾議院通過國防授權法案 邀台灣參與2022環太平洋軍演〉，《中央社》，2021年9月24日，https://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2109240034.aspx；陳韻聿，〈立陶宛國會通過修法 為設駐台經貿代表處開綠燈〉，《中央社》，2021年10月1日，https://www.cna.com.tw/news/aipl/202110010030.aspx：〈歐洲議會11度通過友台議案 展現強勁支持〉，《自立晚報》，2021年10月14日，https://tw.stock.yahoo.com/news/歐洲議會11度通過友台議案-展現強勁支持-115359346.html；〈中國干預神戶市辦日台交流峰會 日議員：絕不屈服〉，《中央社》，2021年10月14日，https://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2110140003.aspx。
[10] 〈共軍高層洩密！美專家驚：2年內攻台〉，《三立新聞網》，2021年2月25日，https://tw.news.yahoo.com/共軍高層洩密-美專家驚-2年內攻台-020012423.html；李俊毅，〈美軍上將警告陸6年內攻台 學者：蔡政府小心三件事〉，《中時新聞網》，2021年3月13日，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210313003965-260407?chdtv；蕭羽秀，〈美、澳、法專家認為中共最快明年秋攻台 恐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newtalk》，2021年10月7日，https://newtalk.tw/news/view/2021-10-07/647502；Rebecca Kheel, “Concerns grow over China's Taiwan plans,” The Hill, June 12, 2021, https://thehill.com/policy/defense/558103-concerns-grow-over-chinas-taiwan-plans。
[11] 〈（受權發布）習近平：在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網》，2021年10月9日，http://cpc.people.com.cn/BIG5/n1/2021/1009/c64094-3224861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