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法國的學術滲透作為
2021.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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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法國參議院（Sénat）於2021年10月5號公布報告《歐洲外國家對法國大學和學術界的影響力及其後果》（Influences étatiques extra-européennes dans le monde universitaire et académique français et leurs incidences），報告針對包括中國、俄羅斯、土耳其以及部分波斯灣阿拉伯國家在內等多個國家在法國大學與學術界的活動發出警告，認為這些活動對法國國家安全可能產生不利影響。其中，中國被認為是當中最為積極者，其他國家無論是手段與規模均比不上中國，徹底顯示出北京希望在國際關係中占據核心地位的企圖心。[1]此次報告是由參議院主動任命參議員組成的「特別諮詢小組」（Mission d’information），而非一般常設委員會，所進行調查與公布，可說是巴黎對此類作為有所警覺並開始作為的開端。
貳、安全意涵
一、北京透過廣大留學生社群發揮影響力與竊取資料
近年來，法國的中國留學生逐步增加，如表1所示，2019-2020年度中國在法國的留學生總數為29,731人，占全法國外國留學生總數的8%，已經超越絕大多數的歐洲鄰近國家以及法國的前殖民地，僅次於摩洛哥居第二位。若據中國駐法大使館宣稱在2019年已達47,500位留學生之譜，[2]因此，在法的中國留學生已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表1、在法留學生主要組國家一覽
| 排名 | 國家 | 總數 | 占比 |
| 1 | 摩洛哥 | 43,464 | 11.75% |
| 2 | 中國 | 29,731 | 8.03% |
| 3 | 阿爾及利亞 | 29,527 | 7.98% |
| 4 | 義大利 | 16,014 | 4.33% |
| 5 | 塞內加爾 | 13,663 | 3.69% |
| 6 | 突尼西亞 | 13,073 | 3.53% |
| 7 | 象牙海岸 | 9,639 | 2.60% |
| 8 | 西班牙 | 9,034 | 2.44% |
| 9 | 德國 | 8,239 | 2.22% |
| 10 | 喀麥隆 | 7,952 | 2.15% |
資料來源：Campus France, “Chiffres clés de la mobilité étudiante dans le monde,” March 2021, p. 58, https://ppt.cc/fR7Fox.
透過壯大的中國留學生社群，中國希望達成兩個主要目標。首先，在人文與社會科學領域方面是影響力發揮，塑造中國的形象與聲譽，推銷官方論述。在自然科學領域方面是資訊奪取，特別是有關國家利益的敏感技術，藉以獲得戰略或經濟優勢。[3]
二、在中型城市與海外領地廣設的孔子學院是重要滲透工具
孔子學院則是中國的另一個重要滲透工具，除了因為尊重學術自由使政府難以干涉，造成其教材內容可能被扭曲成符合中國的官方論述外，北京也透過精心選址進一步促進其目標的達成。中國目前在法國共計有17間孔子學院，主要挑選法國本土的中型城市與「海外領地」（France d’outre-mer）作為孔子學院設立地點，一方面，除了首都巴黎以外，孔子學院主要集中在法國各地人口介於7萬至20萬之間的中型城市。相較於巴黎、馬賽或里昂這些大型城市，中型城市的財政與人力資源皆不足，孔子學院的出現可以滿足這些地方對中文教學需求，並進一步形成對中依賴關係。[4]此外，這些地方的全國媒體關注度通常也較低，有利於北京推行其目標而不被察覺。
另一方面，在南太平洋的法屬玻里尼西亞（French Polynesia）與印度洋的法屬留尼旺島（La Réunion）等「海外領地」設立孔子學院則顯示出北京認知到這些地方是印太地區的關鍵節點，在法國中央政府往往因為殖民歷史與本土社群關係緊張的情況下，通過孔子學院使北京有機會強化與當地關係並見縫插針。[5]
三、國防研究相關單位是重點滲透目標
國防科技是中國學術滲透的重要目標，如以法國西部布列塔尼（Bretagne）大區為例，除了擁有400家國防企業以外，[6]還有包含位於長島（Île Longue）的核子動力潛艦基地、雷恩（Rennes）的網路卓越中心（Pôle d’excellence）、布呂茲（Bruz）的資訊掌握中心（Maîtrise de l’information）等法國國防部的重要單位，因此是法國的國防重鎮。
然而，目前布列塔尼正面臨到來自中國的多種學術滲透。首先，2018年7月法國情報單位國家安全與國防總秘書處（Le secrétariat général de la Défense et de la Sécurité nationale, SGDSN）的機密報告表達出中國留學生與駐紮在布列塔尼軍人的高結婚比率之憂心，其中特別點名位於布列斯特的西布列塔尼大學（Université de Bretagne Occidentale, UBO）以及布列塔尼高等科技學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 techniques avancées Bretagne, ENSTA）等與法國軍方關係密切的大專院校。[7]第二，在與法國軍方有密切合作的研究單位中，不少單位有大量中國籍研究人員，其中某間工程學校更被揭露有三分之一的博士生都來自具有解放軍背景的哈爾濱工業大學。 總而言之，透過學術方式與包括現役軍人與國防企業在內的法國國防體系建立連結，使得中國有機會能夠取得關鍵國防機密與技術。
參、趨勢研判
一、法國將著手推歐洲境外勢力學術干涉之管控機制
如表2所示，自2016年起有多個案例顯示北京採取各種手段對法國研究單位的學術自由進行干涉，而這些行為已經引起法國政界與學界的憂心，除了參議院以外，法國國防部下的軍事學校戰略研究所（Institut de recherche stratégique de l’école militaire, IRSEM）所發表的報告也表達中國對法國全方位的影響力作戰之風險，希望馬克宏政府能夠有所作為，目前在法國國內已有泛歐洲研究計畫財務透明機制與歐洲大學資訊系統安全年度審計報告等制度建立的倡議，預料2022年初法國成為歐盟輪值主席國後，這些議題將會成為布魯塞爾的討論重點。
表2、近年中國對法國的學術干預事件大事記
| 時間 | 事件 |
| 2016年9月 | 巴黎政治學院（Sciences Po）因中國施壓取消達賴喇嘛的拜會 |
| 2019年11月 | 戰略研究基金會研究員倪雅玲（Valerie Niquet）遭華為控告誹謗 |
| 2020年10月 | 南特（Nantes）歷史博物館因為中國審查停辦蒙古帝國為主題的展覽 |
| 2021年2月 | 史特拉斯堡（Strasbourg）倫理官與史特拉斯堡大學前法學院長梅斯特（Christian Mestre）被揭露為新疆集中營背書，並介入中國在史特拉斯堡的投資合作案。 |
| 2021年3月 | 戰略研究基金會研究員波恩達茲（Antoine Bondaz）因新疆議題遭中國駐法大使館於Twitter上辱罵 |
| 2010年10月 | 軍事學校戰略研究所發表《中國影響力作戰：馬基維利時刻》報告（Les operations d’influence chinoises : un moment machiavélien），內容包括中國在教育領域的對法影響。 |
| 2021年9月 | 參議院特別諮詢小組發表報告《歐洲外國家對法國大學和學術界的影響力及其後果》論述包括中國在內等歐洲外國家對法國的學術滲透 |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公開資料。
二、法國思索應對處於灰色地帶的學術干涉
作為民主自由的國家，法國長年以來認為公開透明方式開展的學術交流所產生的影響力是國際關係與外交上的正常行為，不應該予以特別管制，真正應當加以注意的是國家的干涉（interference）行為，然而，干涉行為的管控困難在於既有的法律機制通常是針對明顯危害國安的重大事件，然而學術領域的干涉作為往往處在曖昧不明的「灰色地帶」難以具體規範，特別是在人文與社會科學領域難有具體危害國家安全之事證。因此，從本次參議院報告中已可看出如何將干涉行為從影響力行為中區分出來而不傷及學術自由，將是法國在防堵境外勢力學術滲透的最大挑戰。
[1] Soazig Le Nevé, “L'influence chinoise «prépondérante» dans l'université française, dénonce un rapport,” Le Figaro, October 5, 2021, https://www.lefigaro.fr/flash-actu/l-influence-chinoise-preponderante-dans-l-universite-francaise-denonce-un-rapport-20211005.
[2] 〈第八屆在法中國留學人員團體聯席會成功舉辦〉，《人民網》，2019年12月2日，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9/1202/c1002-31484632.html。
[3] Soazig Le Nevé, “La stratégie d’influence de la Chine dans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français,” Le Monde, October 5, 2021, https://www.lemonde.fr/education/article/2021/10/05/la-strategie-d-influence-de-la-chine-dans-l-enseignement-superieur-francais_6097226_1473685.html.
[4] “Rapport d’information sur les influences étatiques extra-européennes dans le monde universitaire et académique français et leurs incidences,” Sénat, September 2021, pp. 67-69, http://www.senat.fr/rap/r20-873/r20-8731.pdf .
[5] 洪瑞閔，〈馬克宏表達中國於法屬玻里尼西亞影響力增加的憂慮〉，《國防安全雙週報》第36期，2020年6月3日，頁37至41。
[6] Nicolas Poincaré, “Les services de sécurité français inquiets de la présence d'espions chinois en Bretagne,” franceinfo, October 29 2019, https://france3-regions.francetvinfo.fr/bretagne/services-securite-francais-inquiets-presence-chinoise-bretagne-1742595.html.
[7] Laurent Lagneau, “Le renseignement chinois s’intéresserait de très près aux militaires affectés en Bretagne,” Opex360.com, October 24, 2019, http://www.opex360.com/2019/10/24/le-renseignement-chinois-sinteresserait-de-tres-pres-aux-militaires-affectes-en-bretagne/.
[8] Laurent Lagneau, “Le renseignement chinois s’intéresserait de très près aux militaires affectés en Bretagne,” Opex360.com, October 24, 2019, http://www.opex360.com/2019/10/24/le-renseignement-chinois-sinteresserait-de-tres-pres-aux-militaires-affectes-en-bretag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