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析近期日本對俄國侵略烏克蘭之批判與作為
2022.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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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自2022年2月24日俄國侵略烏克蘭迄今，日本已對此國際劇變宣布採取因應措施，包含批判、制裁以及援助烏國等作為。除經濟與人道等援助之外，日本國會在3月1日通過《譴責俄國侵略烏克蘭決議》，要求俄國立刻停止攻擊並且撤兵。3月4日，岸田文雄內閣召開國家安全保障會議，敲定對烏國提供防彈背心、鋼盔等軍用裝備。在經濟領域，岸田政府3月8日宣佈凍結俄國和白俄羅斯官員及相關民間軍事企業之資產，禁止對俄出口煉油設備以及可能增強白俄羅斯軍力之一般產品。3月11日，日本官房長官松野博一宣布暫緩日俄經濟合作計畫。[1]
然在此同時，日本參議院在3月2日經由在野黨質詢而得知，烏克蘭駐日大使克爾松斯基（Sergiy Korsunsky）在其一個月前求見日本外相林芳正未果。外相林芳正當場宣稱「不知有此事」，後傳出係因外務副大臣鈴木貴子從中阻撓，而鈴木則稱係「未收到大使之申請」。[2] 整起事件引發各界譁然，並質疑岸田政府內部態度消極。
貳、安全意涵
一、日本對俄施壓謹慎背後有國內政治因素
自俄國對烏軍事施壓以及正式發動侵略以來，國際社會從早期對俄外交斡旋，升高到經貿與金融制裁，乃至於對烏提供彈藥武器，以及以個人名義組成國際軍團參與作戰。在此過程中，日本亦同樣採取相應的宣示與作為。這其中除可看出岸田政府之謹慎外，也能觀察到其積極與消極之處。
日本除人道援助之外，敲定提供自衛隊裝備其實頗受國際社會關注與肯定。畢竟日本背負二戰包袱，對外出口武器裝備一向謹慎，原則上遵守「防衛裝備移轉三原則」，不向紛爭當事國提供武器。然此次日本雖未修改「三原則」，但在「三原則」的〈運用指針〉中，將烏國納入裝備移轉對象，提供防彈背心、頭盔等防衛性質的裝備，可謂跨出重要一步。[3]
惟前述外務部門領導人之無作為，卻令外界質疑岸田政府是否內部立場紊亂。尤其烏國大使在口頭求見未果後，2月24日戰爭爆發之日進一步發出公文正式求見，外務省卻遲至3月2日被在野黨議員質詢後，方才緊急安排見面，而該會晤僅25分鐘。[4]其後，烏國大使在個人推特上指「拒見者係鈴木副大臣」，其後又將該推文收回。[5]
事實上，外務副大臣鈴木貴子（自民黨籍）之父，乃長年與俄國政府關係良好之參議員鈴木宗男（前自民黨黨員，後出走加入「日本維新會」黨），而後者3月13日在演講時竟表示，此次戰事烏方亦有責任。[6]俄國侵烏乃本世紀之歷史大事，岸田政府理應在早期階段主動約見烏國大使詢問戰況與需求，但戰爭爆發後逾一週，外務省方接見烏國大使，顯示日本政府一開始仍顧慮對俄關係，而其背後的友俄派人士恐是重要原因。
二、日本將歐亞安全情勢連動思考
除前述日本國內層面之外，日本國內官民各界，迄今陸續傳出「今日烏克蘭，明日日本」、甚至「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等將歐洲與東亞安全情勢連結思考。
例如，早在戰爭爆發前的2月18日，自民黨外交部會（按：自民黨內部組織）主席佐藤正久參議員即警告，「絕不可讓今日的烏克蘭成為明日的台灣」。[7]其後，在3月12日，前首相安倍晉三在馬來西亞演講，批評俄國「試圖仗恃武力以單方面改變現狀」，而「該影響不會僅止於歐洲」；[8]顯然地，安倍該發言乃係暗指中國在東亞之霸權行徑。無獨有偶，岸田文雄首相在翌（13）日的自民黨大會上強調，必須將俄國對烏克蘭的侵略視為己事。[9]
在日本社會輿論方面，例如政治性相對中立的《日本經濟新聞》旗下刊物《日經商業》在3月10日刊文指出，日本在地理上接鄰俄國、中國和北韓，日本乃是「遠東的烏克蘭」，該文同樣流露此種危機感。[10]
參、趨勢研判
一、情勢所趨下日本將持續制裁但手法仍會慎重
戰爭爆發至今幾近一個月，俄國仍無法在主要戰役上獲得決定性勝利，反倒是烏軍似已有攻勢作為，而國際社會也日益強化援烏抗俄作為。岸田政府應是已經洞察此一國際大勢，遂亦陸續祭出對俄制裁作為並加大力道。
然二戰結束後日俄兩國未簽署和平條約，北方四島主權問題也懸而未決，從3月16日有4艘俄國軍艦穿越日本輕津海峽，防衛省卻僅稱「會持續情蒐與警戒監視」而無過激反應。[11]推判日本或許希冀，在俄烏戰爭結束後，日本仍有與俄討論北方四島歸屬與和約簽署的空間。雖然俄國政府在3月21日宣布，退出與日本簽訂和約的談判，[12] 但俄國經此戰爭元氣大傷，屆時若日本願提供經援或重啟外交，不排除俄國可能願調整立場而與日本一談。
二、俄國之作為將連動日本國內政治競爭
惟現階段日本政界人士，仍然採取對俄國示強的姿態，而且言論內容或措辭也漸趨強烈，即使岸田首相的公開發言，也流露出黨內競爭下的「加碼」演出。
例如，岸田首相在3月7日的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談及日本北方四島時，刻意稱之為日本「固有領土」。事實上，該用詞語氣強硬，過去少見於日俄關係相對穩定的安倍執政時期。[13] 10日，自民黨政務調查會長高市早苗進一步升高論調，稱日本已不可能與俄國談判有關北方四島和簽署戰後和約事宜。[14] 此外，岸田首相也在3月13日自民黨大會的演說中，以「暴舉」一詞批判俄國多達7次；[15] 翌（14）日，他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又再度使用「暴舉」一詞。[16] 用語如此強烈，似乎呼應防衛大臣岸信夫在3月11日記者會上，以「蠻行」一詞批判俄國侵烏之舉，導致在場日本記者甚至懷疑聽錯，而向岸信夫確認。[17]
俄烏戰事此刻仍陷膠著，但日本面對即將到來的參議院改選（預定今年7月10日舉行），政界人士在俄國侵烏議題上，除了對外基於人道與正義而有所作為外，面對國內社會，在立場表達上則大多秉持「寧硬勿軟」的原則，以免遭致國內政治競爭對手的批判。不論俄烏戰事能否在參議院改選前結束，但在中國持續威脅台海和平穩定的情況下，日本政界對中、俄這兩個威權國家的「硬調」（hard tone）仍會不絕於耳，至於具體上將採何種作為，則仍需持續觀察。
[1]〈ロシアによるウクライナ侵略を非難する決議案（第208回国会、決議第3号）〉，《日本眾議院》，2022年3月1日，https://www.shugiin.go.jp/internet/itdb_annai.nsf/html/statics/topics/ketugi220301-1.html；〈国家安全保障会議四大臣会合について〉，《日本国家安全保障会議》，2022年3月4日，https://www.kantei.go.jp/jp/tyoukanpress/202203/4_p.html；〈日政府宣佈追加制裁 凍結俄32人等資產〉，《共同社》，2022年3月8日，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2/03/645a87f0e1d7--32.html；〈日本高官表示當前暫緩日俄經濟合作計劃〉，《共同社》，2022年3月11日，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2/03/1b91d88403ed.html。
[2] 〈駐日ウクライナ大使、林外相と面会希望も１カ月実現せず〉，《產經新聞》，2022年3月2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20302-ZXURCTX2HZM2HCHY7LGOYPDNLA/；〈駐日ウクライナ大使の面会要請、鈴木副大臣「書面届かなかった」〉，《朝日新聞》，2022年3月4日，https://www.asahi.com/articles/ASQ3443GPQ34UTFK00D.html。
[3]〈防衛装備移転三原則の運用指針〉，《日本国家安全保障会議》，2014年4月1日決定，2022年3月8日部分修改，https://www.cas.go.jp/jp/gaiyou/jimu/pdf/bouei3.pdf。
[4]〈コルスンスキー駐日ウクライナ大使による林外務大臣表敬〉，《日本外務省》，2022年3月2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1_000755.html。
[5]〈ウクライナ大使、面会問題でツイート 後に削除〉，《產經新聞》，2022年3月3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220303-3UKKS4VX4RPJPL2WYR2JBYDDHM/。
[6]〈「ウクライナにも責任」 維新・鈴木氏、ロシア侵攻めぐり〉，《時事通信》，2022年3月13日，https://www.jiji.com/jc/article?k=2022031300405&g=pol。
[7]〈ヒゲの隊長「今日のウクライナを明日の台湾にしては絶対にいけない」危機感持った対応を〉，《FNN》，2022年2月18日，https://www.fnn.jp/articles/-/317474。
[8]〈前首相安倍在馬來西亞演講稱反對改變現狀〉，《共同社》，2022年3月12日，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2/03/348dd6f1b298.html。
[9]〈第89回自民党大会 岸田文雄総裁演説〉，《日本自民黨》，2022年3月13日，https://www.jimin.jp/news/information/202973.html。
[10] 山川龍雄，〈日本は極東のウクライナ〉（日本是遠東的烏克蘭），《日経ビジネス》，2022年3月10日，https://business.nikkei.com/atcl/NBD/19/00108/00169/。
[11] 〈防衛大臣記者会見〉，《日本防衛省》，2022年3月18日，https://www.mod.go.jp/j/press/kisha/2022/0318a.html。
[12]〈俄退出和平條約談判 日本表遺憾譴責入侵烏克蘭〉，《中央社》，2022年3月22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203220024.aspx。
[13]〈北方領土は「固有の領土」 岸田首相〉，《時事通信》，2022年3月7日，https://www.jiji.com/jc/article?k=2022030701026&g=pol。
[14] 〈高市氏、領土問題でプーチン政権「交渉相手でない」〉，《共同社》，2022年3月11日；〈自民黨政調會長稱對俄領土談判已不可能〉，《共同社》，2022年3月11日，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2/03/3ad10c429b7b.html。
[15]〈第89回自民党大会 岸田文雄総裁演説〉，《日本自民黨》，2022年3月13日，https://www.jimin.jp/news/information/202973.html。
[16]〈岸田首相「新たな国際秩序の枠組み必要」国連改革に意欲〉，NHK，2022年3月14日，https://www3.nhk.or.jp/news/html/20220314/k10013530271000.html；〈岸田稱俄攻烏是“暴舉” 欲推動安理會改革〉，《共同社》，2022年3月14日，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2/03/74008219b37c--.html。
[17] 〈防衛大臣記者会見〉，《日本防衛省》，2022年3月11日，https://www.mod.go.jp/j/press/kisha/2022/0311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