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建軍目標與軍工產業的挑戰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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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SIPRI）新近發布的《印太區域的軍備生產能力：自製率的量測》(Arms-Production Capabilities i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Measuring Self-reliance），指出中國武器自製率高達92%為印太區域國家最高，[1] 此象徵中國大陸的軍工產業鏈，無論是輕兵器、大型裝備、精準彈藥、支援裝備等研發、系統設計、生產環節的上下游產業的整合已具備成熟度。
對照習近平在中共「二十大」報告所提出的「建軍一百年奮鬥目標，開創國防和軍隊現代化新局面」為題的意圖展現，北京持續追求成為軍事強權的國家目標將不會停止。然而受到美國的科技圍堵以及中國軍工業本身技術水準的制約，中共未來五年的中短期軍備發展以及戰備整備事務，在半導體電子與材料科學兩大區塊的技術製備將是共軍後續發展的嚴重挑戰。
貳、安全意涵
一、中國特色的建軍目標
習近平的軍隊建設指導，最早見諸於習近平在2013年出任國家主席時提出「強國夢、強軍夢」作為軍隊政治指導目標。[2]
習近平的百年建軍目標，意指2027年中共建軍百年之時所要達成的政策指導，依照中共方面的公開資料觀察，主要含括：政治訴求、軍隊治理以及軍備現代化等面向，[3] 提出共軍戰力發展的原則性指導。而在年度的「全軍裝備工作會議」中，習近平率同「二十大」後新任的軍委會成員出席，強調「『二十大』開的很成功，……過去「十九大」以來的五年貫徹新時代黨的強軍思想..帶領全軍深入推進政治建軍、改革強軍、科技強軍、人才強軍……」[4] 其談話內容也無涉及任何軍事裝備與技術，而是政策目標的描述。
而在實際的建軍、兵力整建目標為何，囿於中共並非民主政體自然不像民主國家會有透明化的建軍政策的說明，詳述兵力數量等具體資訊。在具代表性的官方文件中，最新的資料仍停留在2019年7月公布國防白皮書《新時代的中國國防》指稱「推動機械化、信息化融合發展」，[5] 至於其目標與時程則是「新時代中國國防和軍隊建設的戰略目標，到2020年基本實現機械化，信息化建設取得重大進展，戰略能力有大的提升。」[6] 也就是中共對於建軍目標停留在「作戰能力」的表述，而非具體的「兵力結構」描述，外界僅能依照各類資料加以推測。而一般預估除著重航艦等海軍投射能力、核彈頭的增加外，最重要的集中在火箭軍各式飛彈、電戰能力、無人載具系統、乃至軍用人工智慧等新式裝備的戰力，這都涉及電子系統的配備與戰力，也就是中共的軍事工業體系的未來發展潛力與挑戰。
二、中共軍工產業：強兵富國
習近平的建軍思想與內容脈絡可由歷年的談話進行觀察，在可預見的未來仍以軍民融合為主。由前述SIPRI的報告指稱中國軍工企業在國內採購佔比、全球軍工企業規模的指標總分高達390分為印太國家之冠，[7] 顯見中國在軍工企業的發展獲得一定成就。依照中共官方公開資料，習近平關於軍工產業的代表性說法，可依照習近平任期進行論述，其三個任期的重點分別是初始規劃、機關組建、人才列入決策層（政治局委員）。
習近平第一任期於2012年11月在中共「十八大」期間提出「中國特色軍民融合式發展」，對戰略規劃、體制機制與法規進行初始規劃。[8] 其後加速進行，在2015年10月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通過《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以健全軍民融合發展的「三個體系」，包括組織管理、工作運行、政策制度三大面向，而其中的組織管理體系是指建立國家和各省級（含自治區、直轄市）的中央與地方領導機構統一領導軍民融合工作，[9] 並於2017年初決定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下設立「中央軍民融合發展委員會」。[10]
而在習近平第二任期開始的2017年10月18日在中共「十九大」工作報告中提出強調「堅持富國和強軍相統一，強化統一領導……深化國防科技工業改革，形成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格局，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11]」 並將習近平提出將軍民融合發展提高為國家級戰略。[12] 同時召開「十九屆中央軍民融合發展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提出並通過《軍民融合發展戰略綱要》，指出「貫徹新發展理念，堅持富國和強軍相統一，形成『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格局，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為實現『中國夢、強軍夢』提供強大動力和戰略支撐。」[13] 接著在2020年中共「十九大五中全會」，中國國防部發言人任國強便加以詮釋「中國已是世界第2大經濟體，但國防實力還不匹配，需要加快軍隊現代化。」[14]
第三任期，2022年10月習近平在「二十大」伊始關於軍工產業的最大特色，就是政治局人事中有三位軍工體系出身的人員出任委員，包括新疆黨委書記馬興瑞、浙江省委書記袁家軍、遼寧省委書記張國清皆為航天、兵器工業出身號稱「軍工三子」，[15] 也可看出習近平進一步加速軍備發展的目標。
此一系列的官方政策，都說明中共百年建軍的目標，都有賴於以軍民兩用技術為基本架構，結合產業發展以支持共軍現代化裝備的獲得，一方面追求新式軍事科技，二方面則帶動產業經濟的進步。但由於美國與部分西方國家態度的轉變，對中共進行科技圍堵，將使其面臨嚴重瓶頸。
參、趨勢研判
一、當代軍事核心技術
就前文所述中共追求的軍事現代化雖未具體表明項目，但可合理推估核心技術將涉及半導體、超導體、結構材料、功能材料、高溫合金、匿蹤材料等先進裝備的核心運用。若以軍事科技具代表性的美國官方為參照，美國防部所發布的《美國2018年國防戰略摘要》（Summary of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中列舉六項關鍵軍事技術，選定六項關鍵軍事科技，包括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殺傷性自主武器系統（Lethal Autonomous Weapon Systems, LAWS）、高超音速武器（Hypersonic Weapons）、定向能武器(Directed Energy Weapons）、生物科技(Biotechnology）、量子科技（Quantum Technology）。[16] 這都可視為當代與近未來軍事核心技術，此也可視為美國未來進一步圍堵中共科技發展的範圍，將由半導體、軟體應用，擴大至關鍵材料等面向。
二、科技圍堵將阻絕或遲滯共軍建軍目標
美國政府於2022年10月宣布強化對中共的科技圍堵，將中國半導體相關的企業列入制裁名單。[17] 實際上由美國前總統川普政府時期便開始對中貿易管制，以避免中國藉「軍民融合」（Military-civil Fusion）發展先進裝備，[18] 此也是拜登政府持續對中「科技戰」的延續。
序曲是美國防部率先擬定禁止採買的中國公司黑名單。[19] 先是美國國防部於2018年10月5日公佈名為《評估並強化美國國防產業的製造基礎與供應鏈韌性》（Assessing and Strengthening the Manufacturing and Defense Industrial Base and Supply Chain Resiliency of the United States），該報告指稱紅色供應鏈對美國防產業關鍵零組件、原物料的供應造成依賴，風險日漸增加。拜登政府在2021年就任後便於6月進一步提出 《強化供應鏈韌性、重振美國製造業以促進全面成長基礎》（Building Resilient Supply Chains, Revitalizing American Manufacturing, and Fostering Broad-Based Growth）也指出半導體在「地緣政治與地緣風險」（geopolitical and geological risk）的脆弱性，包括對台灣的依賴與中國擴張半導體投資的風險。[20]
因此拜登政府在國防部、商務部等跨部會運作下，陸續提出各類制裁方案，圍堵中國獲取先進技術的零部件，例如晶片設計大廠輝達（NAIDIA）的先進圖型處理晶片（GPU） A-100也在禁止出口中國之列，[21] 主因在於此一應用先進製成的高速圖型處理晶片，可用於人工智慧以及超級電腦有關之中共各類先進裝備研發。
後續效應也將使中國科技公司取得相關技術更為困難，阻斷其產業升級，將對各類軍事裝備的核心部件造成關鍵影響，這或許也是習近平任命前述「軍工三子」入局的考量，以尋求未來可能的解決方案。例如缺乏先進製程的晶片，人工智慧的運算僅能依賴既有成熟製程的晶片勉強運作，但既有成熟晶片也使得電腦裝備體積難以縮小、耗功也無法減少，就難以搭載於航空器、飛彈、等空間有限的軍事裝備，也就對中共的軍力現代化目標造成嚴重阻滯，連帶壓制中共軍事擴張與威脅的目標。
[1]Lucie Beraud-Sudreau, Xiao Liang, Siemon T. Wezeman and Ming Sun, Arms-Production Capabilities i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Stockholm: SIPRI, October 2022), p.12. https://www.sipri.org/sites/default/files/2022-10/1022_indopacific_arms_production.pdf.
[2]國防大學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中國夢引領強軍夢、強軍夢支撐中國夢〉，《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3年12月2日，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3/1202/c40531-23717737.html。
[3]新華社，〈習近平提出，實現建軍一百年奮鬥目標，開創國防和軍隊現代化新局面〉，《新華網》，2022年10月16日，http://www.news.cn/2022-10/16/c_1129066873.htm。
[4]歐燦、費士廷，〈習近平出席軍隊領導幹部會議並發表重要會議〉，《華夏經緯網》，2022年10月25日，https://www.huaxia.com/c/2022/10/25/1454958.shtml。
[5]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新時代的中國國防》，（北京：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19年7月24日。http://www.gov.cn/zhengce/2019-07/24/content_541432
[6]同前註。
[7]Lucie Beraud-Sudreau, Xiao Liang, Siemon T. Wezeman and Ming Sun, Arms-Production Capabilities i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op. cit., p.43.
[8]楊祖榮，〈專家解讀十八大報告中關於軍民融合式發展的重要論述〉，《人民網》，2012年11月14日，http://theory.people.com.cn/BIG5/n/2012/1114/c136458-19577025.html。
[9]許其亮，〈堅定不移推動經濟建設和國防建設融合發展(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精神)〉，《人民日報》，2015年11月12日6版 。http://finance.sina.com.cn/china/20151112/070823746900.shtml。
[10]新華社，〈重磅！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設立中央軍民融合發展委員會〉，《新華網》，2017年1月22日，http://www.xinhuanet.com//mil/2017-01/22/c_129457879.htm。
[11]仰山智庫，〈軍工電子企業以「軍工+」推動軍民融合深度發展的經驗與措施〉，《仰山智庫》，2019年2月13日，https://www.secrss.com/articles/8307。
[12]新華社評論員，〈開創新時代軍民融合發展新局面〉，《新華網》，2018年3月13日，http://lianghui.people.com.cn/2018npc/BIG5/n1/2018/0313/c417507-29863553.html。
[13]〈習近平主持召開十九屆軍民融合發展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監察委員會》，2018年3月2日，http://www.ccdi.gov.cn/toutu/201803/t20180302_165180.html。
[14]邱國強，〈共軍談建軍百年目標：國防實力不如經濟 要追上〉，《中央社》，2020年11月26日，https://reurl.cc/VRR1eY。
[15]紀曉華，〈『軍工三子』入局史無前例〉，《星島日報》，2022年11月14日，https://reurl.cc/nZZOXd。
[16]Summary of the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Washington, D.C.: Department of Defense, 2018), p. 3, https://dod.defense.gov/Portals/1/Documents/pubs/2018-National-Defense-Strategy-Summary.pdf.
[17]Laura He, “US Curbs on Microchips Could Throttle China’s Ambitions and Escalate the Tech War,” CNN, October 31, 2022, https://edition.cnn.com/2022/10/31/tech/us-sanctions-chips-china-xi-tech-ambitions-intl-hnk/index.html.
[18]Katy Stech Ferek, “Commerce Deoartment Tightens Rules on Exports to China,”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April 27, 2020, https://www.wsj.com/articles/commerce-department-tightens-rules-on-exports-to-china-11588016185.
[19]Demetri Sevastopulo, “US Targets Companies with Chinese Ties,” Financial Times, September 12, 2019, https://www.ft.com/content/5e3ce2bc-d4e2-11e9-8367-807ebd53ab77.
[20]Building Resilient Supply Chains, Revitalizing American Manufacturing, and Fostering Broad-Based Growth (Washington, D.C.: White House, June 2021), p. 57,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1/06/100-day-supply-chain-review-report.pdf.
[21]Alan Friedman, “TSMC Suspends Production of Powerful GPU Chip for Chinese Tech Firm,” PHONE ARENA, October 23, 2022, https://www.phonearena.com/news/tsmc-suspends-production-for-chinese-startup_id143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