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要「統一」：劉結一《堅持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的意涵
2022.12.16
瀏覽數
1648
壹、新聞重點
關於中共「二十大」後的對台工作路線，中國國台辦主任劉結一於今（2022）年12月1日中共黨刊《求是》雜誌，發表一篇名為《堅持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的文章。[1] 這是自2021年11月中共第十九屆六中全會首次提出「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以下簡稱《總體方略》）至今，官方對於《總體方略》內涵究竟為何最為完整的文件。[2] 雖然「反獨」、「反外部勢力干涉」、「促統」、「促融」等仍是中共對台工作強調的重點，但在戰略部署上，本文主張《總體方略》最大的不同是，它改變了過去中共在台灣問題上較為被動的守勢策略，主動攤牌就是要「統一」。儘管北京沒有設定明確的統一時間表，但相較於過往，大幅限縮了兩岸「模糊」或「以拖待變」的迴旋空間。主動出擊推進統一的《總體方略》不僅意圖威逼台灣在「和統」或「武統」中抉擇，也企圖緊縮美國對台戰略模糊（strategic ambiguity）的範疇，其後續發展值得密切關注。
貳、安全意涵
一、解決台灣問題：化被動為主動
相較於十九大報告提到的「六個不允許」，[3] 習近平「二十大」報告涉台部分屢屢提及「統一」，顯現北京對台方針欲從被動轉為主動的跡象，而非等台灣動作後再出招回應。[4] 這次劉結一於《求是》刊登的文章表面上看似是對中共「二十大」報告涉台內容的延伸，實際上可說是直白地傳遞中共要「統一」的訊號，以搶回兩岸問題主導權。
圖1、劉結一《堅持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詞頻
資料來源：作者自行整理
在劉結一《堅持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文章中，「統一」共出現81次，獨樹一格，是「台灣」、「發展」、「兩岸」等詞出現頻率的兩倍以上（圖1）。除了詞頻之外，該文提出十點來豐富「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的內涵，明確指出它是推進統一的「根本保證、歷史方位、戰略思路、大政方針、政治基礎、實踐途徑、根本動力、必然要求、外部條件與戰略支撐。」質言之，《總體方略》顯然不是老調重彈「反獨、促統」的政策說帖，而是擺明了在戰略層次上，要透過「攤牌」來搶回兩岸問題的主動權，逼迫台灣只能被動地接招。
二、實現統一的戰略目標、手段與方法
從習近平的談話和中共的官方文件觀之，統一台灣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緊密扣連，在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過程中，勢必也得同步推動「統一」的進程。即便在習近平任內未必能完成，但絕對不樂見台灣愈走愈遠。因此，《總體方略》除了表態「統一」、掌握主動權之外，也在劉結一文章中透露了具體的戰略目標、手段與方法。具體來說，如圖2所示，實現「統一」是終極目標，儘管沒有時間表，但兩岸分歧如習近平講的「總不能一代一代傳下去」。[5] 在實現「統一」的手段上，著重改變台灣民眾的認知，加深台灣人對「統一有好處、台獨是絕路、外人靠不住」的認識。這段口訣顯示中共追求統一的優先手段是寄望台灣人民，而非全面進犯。中共武力犯台的軍事準備服務於政治目的之下，亦即是一種威逼、脅迫台灣屈服的工具。
改變台灣民眾認知的具體做法包括：第一、釋放「和統」先於「武統」的煙霧彈，如「堅持在大陸發展進步基礎上解決台灣問題」、「堅持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方針」；不過，和平統一的前提是中共主張的「堅持一個中國和九二共識」。第二、假借交流之名對台滲透統戰，因此才會有所謂的「堅持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融合發展」和「堅持團結台灣同胞、爭取台灣民心」。最後，加大「以武逼統」力道，斷台灣後路，其實踐的方式是在宣稱「絕不放棄使用武力」的前提下，持續整軍經武，試圖讓美國知難而退，讓台灣在壓力下委曲求全。中共認為只要貫徹《總體方略》的戰略手段與方法，統一台灣指日可待。
圖2、「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戰略目標、手段與方法
資料來源：作者自行整理
參、趨勢研判
揭開「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的神祕面紗，中共統一台灣的野心已合盤托出。為削弱台灣「拒統」的意志，並加速統一的進程，未來勢必加大力道求統，以下提出三點台灣宜提防之處：
一、提防中共專斷的脅迫作為
首先，台灣必須提防中共專斷的脅迫作為。自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台後，解放軍軍機、艦常態性地穿越海峽中線，這些在台海周遭的軍事動作除了有利解放軍蒐集戰場資訊、經營作戰環境之外，也圖謀建立新常態（new normal）並將台灣海峽內海化。往後幾年，只要台灣不妥協，解放軍的軍事襲擾及恫嚇勢必不會停止。在經濟上，中共將持續運用「經濟治略」（economic statecraft），[6] 在特定的時機點透過貿易限制、設立障礙或制裁等方式，針對台灣的產品、產業或公司進行打擊。此外，我們也須密切關注中共涉台相關法規的修訂，「二十大」通過的中共新版黨章已寫入「堅決反對和遏制台獨」。未來一方面不排除中共推動《反分裂國家法》修法，明確「非和平手段及其他必要措施」的意涵與使用時機；[7] 另一方面，也要防範中共以繞過政府的方式，串連台灣團體強推協商「兩制台灣方案」。
二、提防中共隱晦的統戰攻勢
中共第三份對台「白皮書」大篇幅談論「統一後」的好處，強調兩岸經濟的互補性，主張台灣可利用中國市場的廣大腹地提升經濟，財政收入又可拿來改善民生、增進台灣民眾福祉，[8] 這些無疑是對台的統戰伎倆。兩岸民間交流自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跌落谷底，但隨著國門逐步開放，兩岸交流將漸漸增溫，意謂著中共假經濟、社會或文化交流之名遂行統戰的機會將增加。我國政府相關單位除了要向國人揭露兩岸交流風險之外，也需密切注意兩岸人員及資金是否有異常流動的狀況。最後，中共正在福建、廈門打造「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料將優先推動與金門之間的「四通」與融合，後續發展值得關注。
三、提防中共操弄輿論的認知作戰
中華民國預計在2024年1月舉行總統暨立法委員選舉，美國總統選舉也將在同年11月舉行。根據過往的經驗，選舉向來是中共散播虛假訊息及操弄輿論的良辰吉時，北京勢必將利用此契機操作美國「棄台論」，藉此加深台灣民眾對於「外人不可靠」的心理認知，同時炒作「和平與戰爭」的二元對立，來影響台灣選民的投票抉擇。政府相關單位應針對中共資訊操弄的模式和管道預做準備，與友盟合作進行攻防演練，杜絕假訊息傳散，並強化國人對自身民主價值與政治制度的信心，建構民眾心理認知的防火牆。
[1]劉結一，〈堅持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求是》，2022年12月1日，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22-12/01/c_1129172940.htm。
[2]「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第一次出現在中共第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第三份歷史決議，不過只有一句話，請見，〈（授權發布）中共中央關於黨的百年奮鬥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新華網》，2021年11月16日，http://www.news.cn/politics/2021-11/16/c_1128069706.htm。後來當外界好奇總體方略內涵為何時，中共官媒發布系列文章解讀。不過所謂的總體方略仍舊像是老調重彈、新瓶裝舊酒，詳見〈促成國家完全統一 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權威專家談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新華網》，2021年12月22日，http://www.news.cn/tw/2021-12/22/c_1128188658.htm及〈五組關鍵詞讀懂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新華網》，2022年1月19日，http://www.news.cn/tw/2022-01/19/c_1128277256.htm。今（2022）年，習近平「二十大」報告涉台部分也再次提到「堅持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詳見〈中共「二十大」/報告涉台全文來了！習近平強調心靈契合但不放棄武力〉，《TVBS》，2022年10月16日，https://news.tvbs.com.tw/china/1934829。
[3]「六個不允許」是習近平於十九大報告談台灣時說：「我們有堅定的意志、充分的信心、足夠的能力挫敗任何形式的台獨分裂圖謀。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組織、任何政黨、在任何時候、任何形式、把任何一塊中國領土從中國分裂出去。」上述講話也有媒體用「六個任何」稱之，見〈十九大閉幕》習近平再提「六個任何」不放棄和平統一〉，《風傳媒》，2017年10月24日，https://www.storm.mg/article/348816。
[4]〈中共「二十大」報告涉台多次提「統一」 中國學者：北京拿回發球權〉，《自由時報》，2022年10月16日，https://news.ltn.com.tw/news/politics/breakingnews/4091388。
[5]〈習近平：在《告台灣同胞書》發表40周年紀念會上的講話〉，《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9年1月2日，http://cpc.people.com.cn/BIG5/n1/2019/0102/c64094-30499664.html。
[6]「經濟治略」（economic statecraft）泛指一國運用經濟手段來追求政治或外交的目標，詳細的討論請見耿曙，〈經濟扭轉政治？中共「惠台政策」的政治影響〉，《問題與研究》，第48卷，第3期，2009年9月，頁4-8。
[7]王信賢，〈解讀中共第三份對台「白皮書」〉，《遠景論壇》，第68期，2022年9月，頁1-3，https://www.pf.org.tw/tw/pfch/12-9635.html。
[8]白皮書第五部分大篇幅描述「統一後」的好處，詳見〈台灣問題與新時代中國統一事業〉，《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22年8月11日，http://cpc.people.com.cn/BIG5/n1/2022/0811/c64387-324998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