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尹錫悅政府的韓國版印太戰略
2022.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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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韓國總統尹錫悅於2022年11月29日接受路透社專訪時，針對朝核問題以及兩岸問題發表看法。[1] 尹錫悅首先警告北韓，如果斷然進行第七次試驗，將會聯合友邦採取對應措施；同時也認為中國在朝核問題，應可擔負更多且相當重要的角色，共同對應北韓軍事挑釁，使其暫緩核武與飛彈計畫。他強調東北亞地區合作，韓美日共同分享北韓飛彈資訊，採取共同對應策略，恢復聯合軍演。此外，對於台海局勢，尹錫悅表示「任何衝突都應該根據國際規則來解決」，「反對任何試圖改變台海現狀的企圖」。至於韓國軍隊與駐韓美軍的角色，尹錫悅表示「優先處理我們周邊（朝鮮半島）發生的危險狀況，最為重要」。 [2]
尹錫悅對此次有關台海局勢與朝核問題的言論，實際上可看作是「韓國版印太戰略」的一部分。尹錫悅最初於11月11日在柬埔寨金邊的東亞峰會（East Asia Summit, EAS）首次提出韓國版印太戰略，並已在韓美日、韓中等峰會當中多次提及。
貳、安全意涵
一、韓國版印太戰略重視「現狀維持」與「多邊對話」
韓國版印太戰略，強調「三大願景（自由、和平、繁榮）」與「三大原則（包容、信賴、互惠）」，其主要內容有以下幾點。第一，提倡和平與安定為前提的綜合性地區戰略。第二，維持地區秩序，強化民主自由的普世價值是主要核心目標，反對單方面擅自使用力量改變現況是韓國的基本立場。第三，建構開放且公正的經濟秩序，促進合理、繁榮的經濟技術體系是主要的對外經濟政策。第四，為了做好先進國家的國際責任與角色，將積極在氣候變化、保健醫療、數位發展等外交領域發展貢獻。第五，東協是韓國版印太戰略的主要夥伴，支持並認同《東協印太展望》（The ASEAN Outlook on the Indo-Pacific，AOIP），將持續強化與東協會員國之間的交流。[3]
簡而言之，就是「實現自由、和平、繁榮的印太區域」，和「根據印太區域現有規則（協定或現況）為基礎，防止武力衝突或紛爭」。對於美中競爭局勢，韓國版印太戰略強調「不會排除或孤立特定國家，在印太地區共同尋求協力與共存」。[4] 此次有關台海局勢的發言，實際上有相當部分有呼應到前述內容，反對用武力改變區域現況。
二、韓國試圖擴大美中之間的擺盪空間
美日兩國的印太戰略當中有關中國部分，皆是以「牽制」作為主要方向，面對中國軍事擴張，加強軍事安保合作為主要方式。相對地，韓國版印太戰略則是強調「沒有針對任何特定國家」， 並強調這是一個統合的地區戰略，[6] 試圖降低「牽制」的色彩——與中國依舊保持一定距離，同時也持續與中國保持戰略對話，維持兩國之間的「經濟安保」關係，進而改善韓中經貿供應鏈，在科技與技術領域共同繁榮。在安保領域方面，就朝核問題與北韓軍事挑釁等議題，將與中國持續溝通，促使北韓重回談判桌，確保韓國依舊可以在美中競爭的格局下，保持有效的模糊地帶。
因此，近期韓國國防部長李鐘燮於2022年11月24日參加第九屆「東協國防部長擴大會議（ASEAN Defense Minister’s Meeting-Plus，ADMM-Plus）」時，曾與中國國防部長魏鳳和針對有關朝鮮半島局勢、朝核問題、韓中兩國軍方交流合作等議題進行討論，並達成以下幾點共識。第一，將恢復因疫情而中斷的韓中國防部長互訪、次長級國防戰略對話。第二，加強運用韓中兩國軍事直通電話和聯絡系統。[7] 第三，將擴大韓中兩國軍方相互訪問、教育訓練、學生交流等各式交流管道，使其恢復正常化。第四，活用兩國軍方的對話管道，防止兩國之間發生偶發衝突。[8]
從近期多次韓中高層會晤的中方發言內容可以發現，朝鮮半島持續不斷的緊張局勢確實不符合中國在地緣政治上的利益。韓方也不斷強調，中國在朝核問題當中應扮演「建設性的角色」。該次韓中國防部長會晤其實也是尹錫悅的韓國版印太戰略的實踐，避免陷入「對中牽制」的疑慮，冀能維持朝鮮半島局勢穩定。
參、趨勢研判
一、未來可能會影響「韓美中」戰略三角關係的變化
美國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SIS）會長何慕禮（John J. Hamre） 於2022年11月30日在首爾拜會韓國外交部長朴振的時候，對於韓國版印太戰略表示高度肯定，並表示「韓美同盟是美國最為成功的對外同盟關係之一，為了應對當今地緣政治的挑戰，對區域和平繁榮做出貢獻，必須要將韓美同盟的潛力發揮到極大化」。韓國外交部長朴振表示，「根據2022年5月韓美兩國高峰所協議的『全球綜合戰略同盟』（Global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Alliance），將會深化兩國之間的協力關係，持續維持韓美聯合防衛態勢，以對應北韓飛彈問題」。[9]
簡而言之，儘管韓國不斷強調韓國版印太戰略不會針對特定國家，但實質上還是以韓美安保同盟為基礎，已相當程度參與美國的對中國牽制戰略，而且美日兩國對於韓國版印太戰略也表贊同。
實際上這次尹錫悅所提出的韓國版印太戰略，有許多部分與文在寅於2017年11月所提出的「新南方政策」有相當程度的差異—雖都是以東南亞地區為重心，但文在寅時期的韓國政府強調在美中之間維持「等距關係」，試圖與美國的印太戰略和中國的一帶一路同時接軌，盡量避免捲入周邊地區紛爭。尹錫悅的韓國版印太戰略則是打破了這樣的「距離」，並取而代之，明確表明韓國對於台灣問題、南中國海爭端的立場，也表示未來將會積極參與東協舉辦的聯合軍事演練。這種種跡象表明，韓國將在安保領域方面確實大幅靠向美國，使得韓美中的戰略三角關係逐漸朝向「羅曼蒂克型」的關係發展。因此，尹錫悅的韓國版印太戰略被部分韓國媒體批為「只有美日，沒有亞洲的印太戰略」。 [10]
綜觀韓國版印太戰略現有的資料來看，與日本版印太戰略提到的「多邊對話」、「經濟秩序」、「海洋安保」等部分不謀而合，[11] 應可作為未來韓日安全對話的契機。在同樣面對美中戰略競爭的情況下，須持續關注韓美日三國未來可能的合作動態。對於北韓在中俄兩國之間的互動，這部分將會成為韓美日三國必須面對的課題。[12] 但為了避免與中俄之間陷入難以挽回的局勢，韓國可能會持續改善韓國版印太戰略的內容，有別於美日版本，使其最終能成為「韓國的印太戰略」。 [13]
二、韓國內部問題可能會是不確定因素之一
雖然尹錫悅在東亞峰會提出了韓國版印太戰略，但是相關細節和具體內容仍然付之闕如，這部分須待韓國政府相關智庫單位和韓國國內學者進行後續研究討論。就目前現有的資料來看，韓國版印太戰略應該是以「韓美同盟」、「韓美日協力」、「經濟安保」為基礎，以「多邊協力」的方式，重點針對朝核問題、台海局勢、南中國海安全等，重視東北亞與東南亞地區安全，維持現有秩序，強化供應鏈運作。
然而，目前韓國對外貿易已連續7個月呈現赤字現象，[14] 對於東協會員國的經貿輸出也不斷呈現下滑的現象。[15] 此外，韓國國內政治已陷入朝野全面對決局勢，近期更因為「梨泰院踩踏事故」，韓國國會已通過決議，向龍山總統辦公室提出行政安全部長李祥敏的「解任建議案」，將來很有可能會朝向彈劾的方向發展。雖然彈劾案應該很難成功，[16] 但已加重韓國府會之間的對立關係。近期尹錫悅政府支持度雖有逐漸好轉的跡象，[17] 不過未來隨時可能會被在野黨到處掣肘，如果韓國國內朝野從政治到社會各層面的衝突對立依舊未減、且持續惡化，很有可能會成為尹錫悅政府推展韓國版印太戰略的不確定因素之一。
[1]“Exclusive: South Korea’s Yoon Warns of Unprecedented Response to North Korea Nuclear Test, Calls on China to Do More,” Reuters, November 30, 2022, https://reurl.cc/336Z2X.
[2]〈尹 「北핵실험 어리석은 결정될 것」…전례없는 공동대응 예고（종합3보）〉，《연합뉴스》，2022年11月29日，https://reurl.cc/aaR98l。
[3]최원기，〈윤석열 정부의 인도태평양 전략: 주요내용과 전략적 함의〉，《IFANS FOCUS》（IF2022-29K），2022年11月14日，1頁，https://reurl.cc/OEmYoD。
[4]〈윤 대통령 「자유·평화·번영 3대 비전으로 인도-태평양 전략 이행」〉，《대한민국 정책브리핑》，2022年11月11日，https://reurl.cc/OEz0DR。
[5]〈尹, 6개월 준비해 한국형 '인태 전략' 내놨다…미·일과 다른 이것〉，《중앙일보》，2022年11月12日，https://reurl.cc/91xrxv。
[6]〈대통령실 「인태 전략, 최초의 포괄적 지역 전략」 …중국 겨냥 해석엔 거듭 선그어〉，《서울경제》，2022年11月13日，https://reurl.cc/ymoEWl；〈외교부 「한국의 인태전략, 특정국 겨냥 아니다」〉，《연합뉴스》，2022年10月25日，https://reurl.cc/LXVbe9。
[7]韓國與中國之間共有5個軍事熱線（military hotline），是根據韓中兩國國防部先後於2008、2021年簽訂修正的《韓中海空軍直通電話設置諒解備忘錄（한중 해공군간 직통전화 설치 및 운영에 관한 양해각서）》而設置，韓方主要單位是國防部、海軍第2艦隊和空軍第2中央防空管制所。上述5個軍事直通專線如下所列。第一，韓國國防部與中國國防部。第二，韓國海軍與中國北部戰區海軍。第三，韓國空軍與中國北部戰區空軍。第四，韓國海軍與中國東部戰區海軍。第五，韓國空軍與中國東部戰區空軍。韓國目前也與日本西部航空警戒管制團、海上幕僚監部、俄國太平洋艦隊司令部等單位設有立軍事熱線。參考文獻: 이권표、황재호，〈「한중 해/공군 간 직통전화 설치 및 운영에 관한 양해각서」체결의 의미〉，《주간국방논단》（제1240호），2009年1月26日，2~3頁；〈한-중, 해공군간 직통전화 개통〉，《대한민국 정책브리핑》，2002年11月25日，https://reurl.cc/qZaAK0; 〈한중 군사당국 간 직통전화 추가 개설 합의…3→5개로 증가〉，《KBS NEWS》，2021年3月2日，https://reurl.cc/NGOdOn。
[8]〈이종섭 국방부장관, 제9차 아세안 확대 국방장관회의 본회의 참석〉，《국방부》，2022年11月24日，https://reurl.cc/910abj。
[9]〈박진, 美 CSIS 만나 "우리 인태 전략에 지지 보내달라〉，《뉴시스》，2022年11月30日，https://reurl.cc/mZ7LYG。
[10]〈윤 대통령 「인도·태평양 전략」엔 미·일만 있고 아시아가 없다〉，《한겨레》，2022年11月14日，https://reurl.cc/EXWnVa。
[11]〈自由で開かれたインド太平洋〉，《外務省》，2022年5月16日，https://reurl.cc/GXQmn3。
[12]김도희，〈미중 전략경쟁 시대, 한미동맹의 방향과 과제〉，《이슈와 논점》（제1977호，국회입법조사처），2022年8月8日，4頁，https://reurl.cc/28QeEn。
[13]〈[fn광장] 한국판 아닌 한국형 인태전략 필요〉，《파이낸셜뉴스》，2022年12月7日，https://reurl.cc/NGOMEq。
[14]〈7개월째 무역수지 적자 … 연간 적자, 14년만에 현실로〉，《매일경제》，2022年11月1日，https://reurl.cc/EXWnQA。
[15]〈한국, 아세안 수출 두달 연속 급감…2위 무역시장도 흔들〉，《중앙일보》，2022年12月6日，https://reurl.cc/zroeKe。
[16]〈야, 이상민 탄핵카드 만지작… 실현되기까지는 「3대 장벽」넘어야〉，《서울시문》，2022年12月5日，https://reurl.cc/06Qjak。
[17]〈「윤대통령 지지율 41.5%…5개월 만에 40% 넘어」[여론조사공정]〉，《연합뉴스》，2022年12月8日，https://reurl.cc/EXWnbA。